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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寒岐轩,在场所有人,包括岸边的辰族主,同样被震惊到。

这孩童是位小公子,长相俊毅,身高介于幼儿与少年之间,天生有一异样蓝瞳,一身藏青衣裳给其增加无数神秘感。

辰族主问:“这是玉丫头的孩子?那他的生父是……”

“你说是谁?”

天边一男一女两道人影平步飞来,辰族主看清人后,脚下一趔趄。这两人正是从一五大山飞来的未临与初雪,刚才说话的,也是未临。

没等辰族主发话,天边又闪现出一身影,快如闪电,直奔逆海。深蓝长袍,银面遮容,是文韬武略的信凉帝师,也是几千年前闻名潜迹的混世魔王玉朝弦!

“轰隆”一阵巨响,逆海被掀翻,万人在惨叫下被掀出。玉朝弦游离在逆海上空,双掌大开,滔天灵力在他手中似狂风骤雨,雄厚且狂躁。海浪一波又一波翻来覆去,玉朝弦不惜被浪涛砸伤,也要找到女儿的身影。

“我们也去帮忙!”未临拉向初雪,两人一同飞上空。

另一侧,寒歆韵也想去寻找玉轻然,辰族主和一众人拦着她,不让她去。

寒歆韵争不过,推开其余人,红着眼问辰族主:“你为什么要放她上去?那是我女儿,我唯一的女儿……”

辰族主摇着头,眼中一片忏悔,他从未如此害怕过,“阿韵,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如此……”

寒歆韵冲他嘶喊:“你什么都不知道!”

辰族主直视着寒歆韵,好像在看她眼中有多决绝。须臾,他说:“你杀了我吧,也算为你女儿偿命!”辰族主从怀中掏出一根玉簪,递给寒歆韵。簪身由白暖玉打造成梅枝模样,两朵遗世孤立的红梅镶在簪头。

“你把它收好,里面有……”

辰族主忽感胸口一痛,抬头望见寒歆韵恨极的双眼,以及她沾了血的双手。簪身涌入一半,距离心脏只剩半寸,寒歆韵捏紧簪子,将其拔出,丢在一旁。

寒歆韵道:“杀你如果有用,早在小然身中移情时,你就该千刀万剐!”

突发事情太多,气氛凝滞许久。玉朝弦三人仍在苦苦翻寻,没有丝毫发现。就在这时,楚越和他一起下水的寒岐轩不见了。他急忙寻找,发现寒岐轩越过重重海浪,正向逆海中心飞去。

“姓寒的,你要干什么?!”

众人惊醒,纷纷往逆海中央望去。只见寒岐轩绕过玉朝弦,挥动白赋刺向碧落台底下的玉柱。

初雪离得近,匆忙挡下那一击,迎上寒岐轩的攻势,“你竟想趁乱毁尸灭迹,就不怕难以向天下交代?”

“他该死!”寒岐轩大喝一声,击退了初雪。

“你才该死!”

这稚嫩又狠足的声音,竟发自岸边那蓝眼小公子。寒岐轩微惊,转眸看见那小公子抛出一把普通长剑,朝他袭来。

寒岐轩顺势躲开,眼中寒意更甚,现出千机凌玉,在整片逆海设下结界,阻挡了后续援兵。

“小流痕!”未临担心他敌不过寒岐轩,放下手头的寻找,急匆匆赶过去。

小流痕徒手御风向碧落台飞去,周身白光大涨,五道灵力从不同方向击向寒岐轩。

外围的人随寒歆韵一起尝试攻破结界,可寒岐轩冰灵强悍,结界坚如磐石。

寒岐轩彻底相信了这是玉轻然与墨云箫的孩子。一时之间,他掌中冰灵浮现,与小流痕的五灵碰撞在一起。

小流痕知道敌不过冰灵,闪身而过,锁定寒岐轩天灵方向,在上方拍出一掌,“我父母因你而死,我要你偿命!”

寒岐轩往上看去,“哼”笑一声,反拍回去,“就凭你?你父亲是我手下败将,你也不过如此!”

掌风凌厉,马上就要划过小流痕的天灵,未临及时将其救下,把他推送到初雪身边,自己迎上寒岐轩。

未临斥道:“连孩子都不放过,你简直不可理喻!”

寒岐轩冷笑:“罪人之子,自然不能留!”

“他身上还流着玉轻然的血,你也不管不顾?”

寒岐轩抚头闭眼,好似在挣扎什么。

未临一个没看住,竟让小流痕溜出,朝寒岐轩再度出手。小流痕用的力道很重,寒岐轩生生挨下一掌,在半空险些掉落。

结界险些被攻破,寒岐轩急忙稳住身形,加固住结界。小流痕心中愤怒藏不住,一股劲想找寒岐轩拼命。寒岐轩看待小流痕的眼神不怒显威,这样的眼神未临和初雪再清楚不过,是上位者动了杀机。未临抱紧小流痕,带他飞速离开。

寒岐轩见状,低笑出声:“你父亲招蜂引蝶,沾惹桃花无数,亲口承认与信凉柳霜公主有私情,他辜负了你母亲,你却还要认他为父,替他卖命?”

小流痕甩开未临,回头怒道:“我父亲如何,何时轮到你这小人说三道四?”

寒岐轩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肆意地狂笑,“你去听听天下人如何看待他,负你母亲在先,背信弃义在后,杀忠臣弑君王,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

未临及时制止小流痕的猜想,“别听他胡说!你父亲一生行得正,坐得直,总有一些奸佞小人妒忌他的才华,在背地做偷鸡摸狗的勾当,那才令人不齿!”

寒岐轩道:“休临,你怕是没给他讲他父亲当年设计你和尊夫人在新婚之夜喝交杯酒,结果中毒而亡的事吧?论起狠毒,可没人能比得过他!”

“若不是你和父主把他逼到极致,他何至于入魔?”

“究竟是入魔,还是本性如此,谁又能说得清楚?”寒岐轩看向一旁沉默的小流痕,“我不是好人,你父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未婚生子,于纲常难容,你的身份和私生子有何区别?”

未临真想让寒岐轩积点口德,刚要开骂,就见小流痕已经聚起全身灵力,朝寒岐轩打去。

对面的寒岐轩忽然笑了一下,敏捷侧过身。这一击没能伤到寒岐轩,反而撞上他身后的碧落台。紧接着一记震响,玉柱断裂砸下,碧落台就要倾斜入海。

一直在寻找女儿的玉朝弦此时分心,朝这边看来,看清发生何事后,便转回头,没有理会。

碧落台虽然场地不大,但实在太高,一旦塌掉,凭一根玉柱就会把人砸的粉身碎骨。寒岐轩目睹这一切,对上小流痕冰蓝的眼瞳,比划唇形,无声对他说:“执念所控,急火攻心,你和你父亲一样蠢。”

遥望川上太阳真火焚烧芳吟玄女的冤案,也是如此。他们父子自诩天赋异禀,偏偏在口舌之间着了道,他不过说了几句刺激人心的话,他们便都神情激动地出手,想不出大事都难。

况且,芳吟玄女早在玉轻然继位后就已辞世,怎么可能还活着?世人看到的容颜枯寂的芳吟玄女是假的,那不过是个可以操控的人形傀儡,之所以这么像活人,皆因为由本体心头血肉所化。以人的心头血肉为引,可造出同原身一模一样的人形,这种幻形的方法对他来说早已不陌生。

归来的芳吟玄女,好似失心疯的柳霜公主,碧落台上的墨云箫尸身,皆是用了同样方法。

寒岐轩宁静地直视即将彻底轰塌的碧落台,以及碧落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人,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虽然假尸体的事已经做到天衣无缝,但避免夜长梦多,借这孩子的怒火毁尸灭迹,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亲眼见到碧落台塌陷,这一刻的寒岐轩,无悲无喜,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从此以后,人间再无亘古奇才墨云箫,只有首席公子寒岐轩!

此刻天空乌云密布,逆海上波涛汹涌,风声鹤唳,空气中却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恶劣的环境下,即将砸入海水的碧落台忽然停止了下沉。

待寒岐轩找到那血气的源头,一时浑身僵硬,说不出话。

那小小的藏青身影竟用双手托起断玉柱,妄图将碧落台重新连接到一起。

眨眼之间,小流痕从未临身侧转向碧落台,如果不是踪越神功,动作不可能这么快。结界外的辰族主暗自握拳,难怪那孽畜身上没有了一点踪越神功,原来在这孩子身上!

超乎人体承载的重量压在身上,小流痕忍得很辛苦,却始终没有退缩,丝毫不惧碧落台把他压得粉身碎骨。鲜红的血从他的嘴角一滴一滴落下,又变成一行行地流着。小流痕的身体在巨压下不断弓缩,脚下支点碎裂,碧落台压的他又下落一节。

未临看得胆战心惊。小小的身躯,如何能承受碧落台之压?简直疯了!

他拉着初雪过去,二人帮小流痕一起托起碧落台。未临对小流痕道:“快放手,不然你也会死!”

“我不放!”

未临急得心惊肉跳,“碧落台足有万斤重,不是你可以撑起来的!”

小流痕双眼血丝漫布,拔高声音喊:“不放,就是不放!”

初雪道:“你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小流痕道:“他是我父亲,就算死,我都不可能弃他于不顾!”

未临彻底无话,眼看碧落台一点点把他们压下,心中焦急又无可奈何。若是中途撤出,小流痕瞬间就会被压得粉碎,不退,被压死也是迟早的事。他望着身前的小流痕,同初雪对视,向玉朝弦喊道:“帝师,你外孙要没命了,还不来相救?”

逆海上空早已没了玉朝弦的身影,未临心下黯然。整个过程中,寒岐轩在他们对面,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未临不得已扯出一丝苦笑:“姓寒的,你赢了!”

寒岐轩把所有目光聚焦在小流痕身上。经过方才交手,他清楚,这个不到一百岁龄的孩子,聚合了墨云箫与玉轻然的绝佳血脉,拥有奇高天赋,至少能接他三成功力。此刻这孩子徒手撑起碧落台,坚持到今还未死,可见毅力深绝!此子若存活于世,对他来说无疑构成巨大威胁,更何况这可是墨云箫和玉轻然的孩子!他决不允许和墨云箫有关的一切再来威胁到自己!

寒岐轩的手暗自凝起冰灵。

逆海之上顿时狂风大作,在海的一角出现了巨大的旋涡。旋涡里,浑身是伤的玉朝弦抱着玉轻然,一跃冲上云霄,带着海中风暴,袭上偌大的结界。

结界挡不住狂烈的暴潮,应声而破。玉朝弦一手揽玉轻然,一手启用冰灵,把小流痕三人推向远方。刹那间,整座碧落台被强大的冰灵冰封,没入了逆海。

“阿爹!”小流痕大声哭喊着,手臂、腿弯、背上到处都是伤,只能目送碧落台飞速下落,连着他父亲的尸身,彻底被逆海淹没。

初雪抱紧了小流痕,防止他再和他母亲一样做傻事。一日之间,失去双亲,上天把这种痛压给了一个还未满百岁的孩子,叫小流痕如何承受?

玉朝弦带玉轻然出了结界,落在岸边,把玉轻然放在平地。一群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查看玉轻然的伤势,只见她唇色苍白,发髻散乱,脖颈上一道剑痕都已经被海水冲裂,深的见底。

颜言是跟随未临初雪一起来的,她着急搭上玉轻然的脉搏,又在玉轻然的鼻尖晃了晃。

玉朝弦目不转睛地直视颜言,一字不说。寒歆韵颤着声音问:“小然还有救吗?”

颜言别过头,转身泣下。

永思捂紧嘴失声哭泣,楚越崩溃大哭,文漪脚步踉跄,岸边所有人几乎个个失魂落魄。

寒歆韵抱紧了女儿,顷刻间泪如雨下。辰族主失神地看着死去的玉轻然,再望向寒歆韵,“扑通”一声跪在她们身边。

玉朝弦抬头,一脚踹在辰族主胸口。辰族主顿时口吐一大口血,捂着伤口,低声对寒歆韵说了一句:“对不起……”

“滚!”玉朝弦怒喝,再出一掌,直接将辰族主打趴下。辰族主想挣扎起身,奈何伤势太重,实在起不来,只能一点点朝寒歆韵爬去,眼边含了泪,“阿韵,我真不是有意的……”

玉朝弦想杀了他,却听到寒歆韵说:“放他走吧!”

寒歆韵把玉轻然交给玉朝弦,走到辰族主面前,取下他头上的祥云木簪,亲手掰断了它。寒歆韵含恨地看着辰族主,“从今以后,你我如同此簪,再无情义可言!”

辰族主握紧了断簪,抬头望着寒歆韵,她的眼中再无一丝温存,只剩下一片凄冷。

“阿韵……”辰族主缓缓把头低在手上,哭的好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寒兰翩过去扶起辰族主,默默给他疗伤。

玉朝弦救下玉轻然的同时,另一边,寒岐轩没能成功动手。现下未临三人受伤惨重,趁所有人围着玉轻然团团转,此时出击,他们定毫无招架之力。

很快,寒岐轩震开了未临初雪,手持千机凌玉,对准了小流痕。

小流痕反应迅速,感受到寒岐轩的杀机,把全身灵力聚起,“我跟你拼了!”

强大的冰灵施压,小流痕终是不敌,被千机凌玉从半空打落。寒岐轩紧跟而至,换了白赋,剑尖对准小流痕刺下。

千钧一发之际,逆海震响,万与玄戒与玄顾同时破海而出,打下坚固的星芒罩护住小流痕的身体。

小流痕怔怔地看着这星芒罩,耳中隐约听到有人说它们与父亲有关。小流痕深有同感,这种感觉,就像是父亲张开双臂,牢牢地将他护在怀里。

星芒罩上方,小流痕仿佛看到一个人影,墨衣简朴,虽然瘦削,却能令人感受到无限的力量在他心中。小流痕看不清他的脸,却清楚地知道,他在对自己笑。

小流痕很想看清父亲长什么样,缓缓伸出手,向上触去。触碰到的一刻,星芒罩骤然化作点点星光,散在空中,又聚集在小流痕的右手中指上,形成一枚玄色戒指。

众人哗然,历经多年,万与玄戒再度认主。毫无疑问,小流痕接替他父亲,成为了万域新一代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