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铎冲到大门口，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一辆大货车停在路中间，车前一辆电瓶车已经被撞飞了，右侧轮胎下面压着一个人，那只银白色头盔还戴在头上，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已经血肉模糊了。
“华处长！”
方铎撕心裂肺地喊叫。
过往的行人纷纷停下来，远远地观望着，指指点点的在说些什么，方铎已经听不清了。
他冲过去想把华兵从车底拉出来，却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快被轧成两截了，口里吐出的鲜血灌满了整个头盔。
货车司机是个光头，吓得在驾驶室里不敢出来，身体还在瑟瑟发抖，方铎纵身一跃跳上车，拉开车门，一把拽住司机的头发拖了下来，反手一个背铐，用膝盖把他跪压在地上，大吼道：
“说！谁指使你干的！！！”
一阵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光头应该是喝酒了，被方铎的膝盖顶得喘不过气来，挣扎着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俺就是喝了点酒，觉得饭店离家近就想直接开回去，没想到会撞人啊！”
方铎一拳打在他后脑上，骂道：
“放你妈的屁！快说，谁让你干的？”
此刻他心里无比肯定，这个光头肯定是受人指使，前两天叶子明还担心，就怕那帮人杀鸡儆猴，没想到今天华兵就发生了车祸。
而且华兵平时做事那么小心，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被车撞呢。
“真没有人让我干呀！疼！疼！”
光头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好像被手铐拷在身后了，于是大喊道：
“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路人又纷纷对方铎指指点点，有人拨打了报警电话。
开发区分局路过的巡警很快赶到，一边把方铎拉起来，一边通知交警过来勘察现场……
市局。
刑侦支队审讯室。
屈敬才拿着肇事司机的笔录，走了出去，来到另一间办公室，对叶子明说：
“叶局，肇事司机叫马会，47岁，北山区柳河镇雷尾村人，单身汉，没有前科，家里还有个年迈老娘。大货车车主叫云刚，马会是他雇来的司机。
案发前，马会送完货刚回来，和三个朋友在九百米外的农家铁锅炖吃饭，喝了半斤白酒。
据他所说，是要把车给老板送去，因为离得不远，所以就直接开车去了。”
屈敬才简明扼要地汇报了刚才的审讯情况。
“让我审！让我去审！！这肯定是谋杀！！！”方铎歇斯底里地吼道，“叶叔，叶叔，这还用想吗？肯定是那帮人安排的，你说过的，杀鸡儆猴，你忘了吗？快让我去审！让我去审啊！！”
方铎抓住叶子明的肩膀使劲摇晃。
“方铎！你冷静点！”叶子明一把按在椅子上，“你准备怎么审？把他打一顿，刑讯逼供吗？我们是什么？是土匪吗！！”
“那个几个跟他一起喝酒的人，核实了吗？”叶子明问屈敬才。
“核实了，跟马会说的一致，而且这几个人的背景也调查过了，没什么前科，都是平时一起跑大车的司机。”屈敬才答道。
“车主呢？车主调查了吗？”叶子明又问道。
“调查了，车主云刚说，他平时确实是这样规定的，收车回来，必须立刻把车开到停车场，但他一再强调，自己没有让马会喝过酒再开车。”屈敬才说。
“交警那边勘察现场怎么说？”
“货车后面有两排明显的刹车痕迹，虽然离斑马线比较近，但也能证明司机在发现电瓶车以后，确实踩了刹车，而且那里有一个专门抓拍机动车未礼让行人的监控，能拍到大货车在发现电瓶车以后，刹车灯亮了。”
“你说了半天废话，就是什么也没查到了？！”叶子明也激动起来，对屈敬才喝道。
“叶局，我们……”
屈敬才低下了头，在叶子明面前，他不敢反驳。
“这个货车司机，前几天的行动轨迹查了吗？都哪些人接触过，有没有不良嗜好，缺不缺钱？有没有收到过来源不明的大额资金？这些都查了吗？”
叶子明怒气冲冲，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最后气得坐了下来，喘着粗气，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不是针对屈敬才，至于针对谁，怀疑谁，他和方铎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
现在昔日的部下，自己的好战友突然身亡，还是在暴露之后突然身亡的，他很难不往那方面想。
“叶局你也知道，刚才你说的那些大量的排查工作，需要时间。”屈敬才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目前这些证据，证实不了马会是故意杀人，但我们又不能传唤他太长时间，所以我建议，先移交给交警队，以交通肇事罪刑事拘留，反正人在看守所，以后我们查到了新证据，可以再立为故意杀人案件采取强制措施。”
“办案程序用你教我？现在才多长时间，你就说证据不足，给我查！连夜给我查！”
叶子明很失态地喊道，已经全然没了一个副局长的样子。
“是！”
审讯一直持续到深夜，叶晓静也来了，和刑侦支队一帮人好说歹说，总算把叶子明劝回家先休息，这边一有消息就通知他。
然而，叶子明离开之前，下了一个死命令：无论如何，也不要让方铎进审讯室。
方铎气得捶胸顿足，失去战友的悲痛让他一秒钟也坐不住，叶晓静劝也劝不住，一个人跑了。
他想买醉，却知道喝不醉。
在大街上买了两瓶白酒，去了徐雅清的公墓。
人在悲痛欲绝的时候，是没有恐惧感的。
就像现在的方铎，大半夜去荒无人烟的公墓，却没感到任何恐惧。
然而就当他快走到徐雅清墓碑前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好像有一只灯笼，是那种白灿灿的灯笼，很简陋的纸糊的灯笼。
深夜的山上掠过清冷的风，灯笼里的火苗忽明忽暗，映着一张煞白的脸。
周围一排排墓碑，整齐得像活人排成的队列，却安然无声。
有些墓碑前，还放着纸糊的花圈，周围散落着枯萎的花，应该放上去没多久。
方铎远远地看过去，那张煞白的脸所处的位置，应该就是徐雅清的墓碑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