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段小舞面前，刘希先是习惯性地轻轻鞠了一躬，随后轻声道。
“段总，您好久没回来了。”
段小舞的朝刘希淡淡一笑。
“坐。”
她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刘希点点头，又连着说了好几声谢谢，才坐下。
刘希脸上的表情，段小舞已经在生意场上看到过太多，这种带着奉承与讨好的笑，她看着只觉得疲惫。
职场是一个炼化人的地方，随处都有竞争。
她很能理解刘希一开始那种不甘。
一个研究生被本科生挤掉，换作谁都无法接受。
或许换成别人，面对有整治对手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她把手轻轻放在办公桌上，十指交扣着。
“小希，你来公司多少年了？”
刘希想也没想道。
“五年四个月。”
段小舞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刘希坐了一会儿，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段小舞，轻声问道。
“段总，您……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段小舞浅笑。
“就是随便问问，你研究生期间就在公司实习，我一直觉得你的能力很出色。”
忽然被自己以前的领导这样一顿夸奖，刘希脸上的笑终于再也掩饰不住。
“段总您过奖了，其实没什么的……”
“你被调到三楼去多久了？”
段小舞问道这个问题的时候，刘希微愣。
“额……一周不……不到。”
一提到三楼，她的眼神又立马黯淡了下去，像是要博取谁的同情一样。
还不等段小舞开口，刘希再次说道。
“段总，我真的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冯总。我知道，您和冯总关系好，我在您面前说这些，你未必会信。但我一直都是勤勤恳恳的，跟在您身边也有快四年的时间，您难道还不了解我吗？”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自然而然地下垂着。
“小刘姐还在这里的时候，我和小刘姐同姓，关系也一直很好。可后来夏以珍来了，冯总就有意无意针对我，前两天直接把我降到三楼去了。”
说着，她的眼泪适时地就掉了下来。
“段总，我知道，现在段氏全权交给冯总在管理。可是您才是老董事长的继承人呀，冯总这么做，会不会太自作主张了一点？把我调下去了是小事，这一个本科生，能做好助理吗？咱们段氏的前程可怎么办呀？”
她说得苦口婆心，段小舞在心里都笑出了声。
要不是自己特意找了之前的监控，看到她对夏以珍的排挤，还有今天在冯一安办公室看到她给夏三两口子出主意，她都要以为这人说的是真的了。
“确实。”
段小舞点点头，刘希以为她已经听进去了自己刚才说的话，连忙又道。
“段总，我一心都在为公司着想，其实在哪里都无所谓。只是我在公司也工作了这么多年，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一个大大的段氏，落到一个外人手里。”
她自认为聪明地又开始替段小舞说话。
段小舞这次终于没忍住，把心里的笑声宣之于口。
“小希啊，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努力呢？这样吧，你在三楼待着，确实是屈才了，我给你另外安排一个位置。”
一听段小舞这话，刘希两眼都冒出光来，立马站起身。
“谢谢段总，我一定……”
段小舞在她说了第一声谢谢之后，就抬手打住了她后面想说的话。
“Y市东郊，那边有一个十分不错的厂房，你就去那边管理吧。”
段小舞端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轻抿了一口。
刚才还喜笑颜开，心里准备了几十句阿谀奉承的好词好句的刘希瞬间就僵住了。
Y市原本就是一个小三线城市，还是城市的郊区，这不就等于流放了吗？
她愣了好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段总，您是不是……搞错了……”
段小舞放下杯子，面色如常，甚至还挑了挑眉。
“没错啊，就是Y市东郊，那边虽然环境差了点儿，但厂区里面基本都是中年的阿姨之类的，你跟她们也有共同话题。”
基本都是中年人的厂区应该是什么厂，不言而喻。
刘希立马冲到了段小舞面前，几乎是跪坐在她身边，哀求道。
“段总，我……我不该说冯总的坏话，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的嫉妒心太强，所以才看不惯夏以珍的。您就饶了我，我愿意在三楼做一个小文员的，我愿意的。”
段小舞嘴角微微上扬着，并不回她的话。
她朗声喊了一声安娜，安娜推门进来，像是看不见刘希一样，拿进来两份合同。
“老板，合同已经整理好了，有两份。”
她把两份合同分别摆在段小舞面前。
“第一份，是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第二份是Y市东郊厂区的任命合同。”
刘希一转头，看见两份合同，腿一软，彻底跌坐在了地上。
段小舞坐在原地，声音不紧不慢。
“我也不逼你，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她没有低头，只是压低了视线看着瘫坐在自己身边的刘希。
“你跟在安娜身边做事近四年，研究生没毕业，你说你愿意吃苦，安娜也跟我说过，让你来实习。”
“公司信任你，培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公司的？”
刘希哭着摇头。
“对不起，对不起段总，我不是有意的……”
段小舞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你嫉妒心强，可以通过你的实力，证明你比夏以珍做得好。公司需要的是又正当竞争精神的员工，而不是只会背地里耍阴招的小人。”
她转身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人。
“念在你这几年在公司，做安娜副手的时候表现还不错。这两份合同，你签哪一个，公司都会给你相应的补偿。但是刘希，我还是劝你一句，做人要给自己留一线。”
刘希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眶，咬着嘴唇。
“段总，一味帮着私人交情，公司是做不大的。”
段小舞冷笑。
“这就用不上你操心了。”
刘希拿起笔，犹豫了很久，最终在解除劳动合同关系的那份文件上签了字。
她拿着自己的那份合同走出去的时候，段小舞还站在落地窗前。
安娜站在她身后，段小舞看着窗外。
“人心总是会变的，我记得以前刘希跟着你的时候，挺老实的。”
安娜轻笑着。
“任何问题，都不是她教唆夏三在段氏门口闹事的理由。她口口声声说为了公司，却不顾公司名声，这才是真的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