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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多久呢?

马瞎子不知道。

他就这样抱着自己父母妹妹还有孩子的冰冷尸体,呆呆的坐着,一动不动。他的脚边,是呼吸逐渐微弱的妻子,她在对他笑,很甜美的笑容,只是在猩红色的鲜血映衬下,她的笑容开始逐渐变得灰暗无光。

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动作,此时的他已经感受不到悲伤,感受不到痛苦,整个人宛若一具行尸走肉,毫无生气,毫无情绪。

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感觉不到,哪怕自己身边多出了一个身穿儒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鹤发老人,他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哀不过心死。

而此时的马瞎子,已经彻底失去了心。

这世上,应该没有比他更为悲惨的人了吧。他最心爱的妻子,杀了他最亲的父母妹妹,杀了他最疼爱的儿子,哪怕是人世间最为凄惨的悲剧也莫过于此吧。

“你看起来,似乎很痛苦。”

鹤发老人轻轻的蹲在了他的身边,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就发生在他眼前的这场人间惨剧。

他想和马瞎子交流,只不过现在的马瞎子完全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或者说,现在的马瞎子,已经失了魂,丢了心,完全丧失了身为正常人的交流能力。

不过对于马瞎子的失魂落魄,鹤发老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似乎他早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年轻人此时的状态。

所以鹤发老人轻轻的摇了一下手里的鹅毛扇,声音平缓的继续说道: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种痛苦,完全是你自作自受的呢?”

鹤发老人的话让马瞎子呆滞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如同一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人似的,缓慢的将自己僵硬的脖子扭到老人这边,毫无生气的眼珠死死的盯着他,似乎在等待他做出解释。

而面对他那没有一丝光彩的眸子,鹤发老人只是轻轻的咧开嘴角微微笑了一下,随后便继续轻声说道:

“居然能够如此信任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该说你是善良好呢,还是愚蠢好呢?其实,你一点都不了解你的妻子,不是吗?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了解你妻子的曾经,不是吗?

也许你会说,你只是不想触碰自己心爱之人心里的伤疤。也许你会说,这是一种温柔体贴的表现。可在我看来,既然你在没有完全了解别人的时候,就随意的向别人敞开心扉,那么你就不要怪别人往你的心里插刀子,更不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归根究底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太善良,太愚蠢,太自以为是了,所以你的父母,你的妹妹,你的孩子,甚至是你的妻子,都死在了你的面前。

如果你当初没有乱发善心,如果你当初能够真正的了解自己的妻子,如果你能明白好人不一定会有好报的道理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你的父母,你的妹妹,甚至是你的妻子,他们都会好好的活下来。”

鹤发老人轻轻的说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却越来越明显,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浮现出的嘲弄与讥讽之色,也是越来越明显。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内心的剧烈挣扎,也能够感觉到这个年轻人逐渐扭曲的观念与意识。

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马上就要疯了。

想要把一个人彻底击溃,肉体上的疼痛永远都是最低级的,只有心灵与精神上的痛苦,才能让他们彻底的丧失自我。

只有把他最珍视,最重要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在他面前毁灭,让他亲眼看到自己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变成一地粉末,他才会完全的,彻底的崩溃。

鹤发老人喜欢看他们这些人从理智逐渐走向崩溃的过程,这个过程真的太精彩了,比任何跌宕起伏的戏剧都要吸引人。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最能让人产生成就感的事情只有两种,一种是创造,而另一种,便是毁灭。

他也觉得,这个世界上最能让人感到愉快的事情也只有两种,一种是给别人幸福,而另一种,则是粉碎别人的幸福。

青衣,真的是个疯子吗?

不,并不是,青衣本身,只不过是一个自私冰冷的家伙罢了。一开始的她并不疯,相反,她还很聪明,很理智。

自私和冷漠在鹤发老人眼里并非是什么缺点,反而是能够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的优点。只不过,他并不喜欢这么理智的家伙。

人啊,只有在疯了的时候才是最可爱的。因为只有在抛弃了所有的约束桎梏的时候,人才是最自由,最真实的状态。

所以,他便指引她逐渐开始朝着疯狂的深渊前行。他教会了她如何伪装自己,如何欺骗别人,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压抑她心中原本的邪念。

邪念就像是弹簧,压制的越久越用力,反弹的时候也会越发的猛烈。而每一次的反弹,都会削弱她的一分理性与底线,都会推着她往最终的疯狂更进一步。

她伪装的表象越真实,内心的阴暗就会越浓郁,她的人格也就会撕裂的更加严重,而她本身,也就会越发的疯狂。

青衣以为自己是这场悲剧的导演,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导演了这场人世间最为悲惨的戏剧,但其实,她只不过是这部戏里的女主角罢了。

真正的编剧,真正的导演,从来都只有这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儒袍老人。

他就像是站在幕后的主导者,聚精会神又兴高采烈的看着自己亲手制作的这场佳剧。他看着台上的演员们一点一点的融入自己的戏剧之中,看着他们一步一步的完成自己心中的得意之作。

他成功了。

这部戏,完成的实在是太好了。鹤发老人不喜欢幸福圆满的结局,因为这种好结局的戏剧实在是太多了,看得多了,不免会让观众们觉得审美疲劳。

他是个优秀的编剧,更是一个优秀的导演,他希望自己的戏剧能够与众不同,能够让所有的观众都记忆深刻,永世难忘。

那么,哪种类型的戏剧能让大家印象深刻呢?答案当然是悲剧啦。越是悲惨,越是痛彻心扉的剧本,越是能让人刻骨铭心。就像是这个戏,哪怕是过去十年二十年,这几位主演的名字依旧会被大家铭记。

大家都会记得这个叫马御风的男人,都会记得那个叫青衣的女人,都会记得这场惨剧的剧情。

这可真是太让人心情愉悦了啊,作为一个导演,作为一个编剧,鹤发老人觉得世上再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个更让他有成就感了。

所以他对着这个面容逐渐扭曲的年轻人缓缓的勾起了嘴角。在他的戏剧里面,不应该还有任何的好结果。这个年轻人,应该赶紧疯了才好,当然,绝不能让他轻易的死去,只要这年轻人还活着,只要着年轻人还在大家的视野之中,人们就会记起这场由他导演的悲剧。

这个年轻人,只有疯了才最好。

他疯了,这部剧才算是真正的完美。

鹤发老人,也喜欢看别人因为自己的戏剧而痛苦到发疯的样子。

所以他伸出轻轻的抚摸着马瞎子乱糟糟的头发,很是温和的笑着说道:

“孩子,其实害死你父母,你妹妹,你的妻子和孩子的人,就是你自己啊。唉,如果你不去乱做好人的话,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不是吗?

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善人,你只不过是一个把自己的愚蠢当做是善良的蠢货,是一个把冻僵的毒蛇揣进怀里的愚夫。你以为自己在做好事,可就因为你这所谓的善良,你害死了身边所有的人。

你啊,你根本就是个杀父害母,罪大恶极的恶人。造成这个结局的,也从来都不是这条你救下来的毒蛇,而是你自己,你说,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

是……这样啊。

应该,是这样的,没错。

马瞎子突然笑了。

先是轻轻的勾起嘴角,然后慢慢的咧开嘴巴,最后像是疯子一般扯着喉咙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从头到尾,从头到尾他都埋怨不了任何人。从头到尾,做错事的人就只有他自己,只有这个愚蠢可笑的自己。

他没法恨她,因为她是个疯子,她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是他把她带回了家,就像是那个救了毒蛇的农夫一样。她不该死的,他们,也都不该死的。

该死的,应该是他自己。

该死的人,只有他自己!!!

“嘻嘻嘻……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马瞎子疯狂的大笑着,锥心刺骨的痛苦让他变得和之前的青衣一样,不停的用脑袋朝着地面猛砸。

他要疯了。

他真的要疯掉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正在逐渐变得昏沉,自己的意识也在逐渐的远离。

自己,要疯了吗?

疯了好,疯了,也好啊。

如果疯了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吧?就可以忘记这让人痛不欲生的一切了吧?

让我疯吧,让我死吧,我真的,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阿……阿哥……”

就在马瞎子快要彻底崩溃的时候,就在马瞎子的脑袋再一次重重的磕在地面上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个虚弱的,轻微的仿佛是蚊子低鸣的声音。

他缓缓的抬起头,呆呆的看着这个躺在他脚边,灰暗的脸上还残留着一抹淡淡微笑的女人,呆呆的听着,从她那张猩红的樱唇中断断续续吐出的语句。

“别……别信他,他在……他在骗你,我……我已经……已经被他骗了,你不能,不能……不能再被……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