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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洁媖回忆起常希音刚才所说的话。

好像她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意有所指。

她说自己在面对Alessandro的时候,说得很少,听得很多,总是在提供支持、理解和共情。

袁寻也是这样。

她说总是Alessandro在索取,而她在给予。

袁寻也是这样。

她说她和Alessandro的关系是有条件的,Alessandro付高昂的诊疗费,她提供咨询服务。他们的关系才得以维系。

她和袁寻,当然也是这样。

她想起自己想要讨好他的时候,开最贵的酒,免所有人的单,都算在他的业绩里。那是他最高兴的时候,真心的高兴,眼角眉梢都是笑。远胜于他和她相处的其他时间,哪怕是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他都没有笑得那么真心过。

常洁媖其实也知道,自己要花钱,才能买来他的笑。但她本来以为她不在乎,因为她有足够多的钱,她可以买他一辈子。

可是常希音说,作为给予的那一方,她其实是不快乐、也不满足的。她付出了太多,却只觉得自己被需要、被利用,而不是“被看到”。

那么袁寻呢?袁寻是不是也这样?袁寻其实从来都不爱她,他只是在扮演一个爱她的人。但是在他内心深处,他厌恶这样的自己。他有多讨厌自己,当然就会有多讨厌她。毕竟,是她把他变成了这样。

常希音还说了什么?

哦,她说他们的关系,只会发生在那个咨询室里。出了咨询室,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和袁寻,难道不是那样吗?

他们的快乐,全部都发生在那个灯红酒绿的夜店里。而快乐的变质,也是从他被父亲赶出了夜店开始。

从那之后,他对她依然温柔、依然体贴。可是她知道一切都不同了。她需要加倍满足他,加倍讨好他,才能换取他对自己的爱。

或许内心深处,常洁媖也知道,终有一天他们是会分开的。她留不住他。他们的关系不会有结果。

所以她才想要和他一起死。她想要让一切结束在最高峰的时刻。她不想要看到低谷的来临。

但,假如一切都只是幻觉呢?

高峰不存在,低谷也不存在。因为他们的关系从来没有开始过。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常洁媖觉得自己很悲哀。可笑她在听常希音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还觉得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真像是在听个故事一样,半点不放在心上,高高在上地指手画脚。

她不知道这些话最后都会变成刀子。

一下下地刺向她自己。

她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又开始下意识地撕扯自己的手指。

将手上的皮肤扯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或许只有疼痛,才能让她产生知觉,才能让她不要那么麻烦。

又或者这也是一种自我惩罚。惩罚自己,她才会觉得安心。

她变本加厉地将手指放在嘴边啃咬。

突然有一只手按住了自己。

常希音说:“可以了。”

常洁媖浑身一颤——

她的第一反应是,她被发现了。

她始终记得,在自己小的时候,当母亲发现她有一双伤痕累累的手时,是如何责骂自己、羞辱自己。

她说“你真让我丢脸”“你真是不知丑”“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女儿”。

但妈妈越是这样说,她就是越是戒不掉。她沉溺于这样的痛苦和羞耻里。哪怕它们只会让她更痛。

但“可以了”,这似乎是一个很中性的词汇,并没有太多的评判。

常希音很平静地拿来创可贴,帮她将手指包扎起来。

好像她做的并不是一件那么羞耻、那么值得嘲笑的事情。

好像她即使这样了,也是可以被原谅。

常洁媖抬起头,有些困惑地看着常希音。

常希音对她说:“以后不要这样做了,好吗?”

这是一个请求。

她只是在征询她的意思。

好像自己无论或者“好”或者“不好”,也都是可以的。

于是常洁媖垂下眼睛,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好”。

常希音拍了拍她的手。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审讯室的门开了。

刘警官站在门口,很客气,却又有些无奈地说:“时间到了,常医生。”

常希音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的确是半个小时已经过了。她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常洁媖有些困惑地看着她:“什么时间到了?”

她不知道常希音和刘警官之间的承诺,常希音也不打算告诉她。

她失败了,她浪费了这半个小时。

但这半个小时真的被浪费了吗?

常希音好像也不这么觉得。

她对妹妹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先走了。”

她很平静、很坦然地站起身来。

椅子在地面划拉了一下,发出了很尖锐的摩擦声。它在狭窄的审讯室里回荡着,令所有人都心中一凛。

常希音背对着常洁媖,脚步轻缓地往外走。

常洁媖思绪有些凌乱地望着对方的后背。她的姐姐高挑,纤细,脊背还是这样挺直,像芭蕾舞演员,一寸寸地挺拔着,亭亭玉立。

从前她痛恨这样的背影。她觉得常希音太装了,连走路的样子都看起来高人一等。

但现在她突然不这样觉得了。

她觉得常希音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她不想要常希音离开。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常洁媖用很小的声音说,“你想说我不爱他。”

“可是我如果不爱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我该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可能是太轻了,常希音像是根本都没有听清,还在往外走。

一直走到门口的时候,常洁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手扶住了门框,她的心脏都紧紧地揪了起来。

常希音突然回过头,对她笑了一下:“你还有你自己,你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常洁媖睁大了眼睛。

她的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她听到冬天的冰块裂开,化作春河。她听到枯萎的树枝重新焕发新意,长出绿芽。她听到了生命,活着,还有希望。

“姐姐,姐姐!别走!”

她近乎焦虑站起身来,刚刚被常希音包扎过的手指,很紧张地刮着桌面。

片刻之后,她才像是下定了决心,郑重地抬起头说:“我有些事,想要告诉你。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