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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那医护人员连忙转身朝走廊远端跑去。

那拐角里似乎有人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只是常京生再无暇理会,又转身望向了那红色的“手术中”字样。

他希望那指示灯永远不要转绿,这也许是他无法承受的结果。

那个单纯的山村教师的模样突然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如果申玉菲的离去是在他的心头关上了一扇门,那张寻子的失踪则像是在他的中打开了一扇窗。他开始读懂了她的善良与悲悯,在不知名的某处,生根发芽。

又过了两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洁白的床上,程亮苍白的脸昏迷着,一旁的输液装置像心脏跳动的韵律,告诉他一切转危为安。

“情况有些特殊,但命总算保住了。”第三位进入手术室的主刀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常京生一眼,随着团队离开了。

他像一个绝处逢生的逃难者,长吁一口气,终于瘫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

“自私自利的A型血,你得谢谢我这个慷慨无私的o型血。”那个一股子痞气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

尹风跟个没事人一样,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边。

“是你给他输的血?谢谢……”

“对啊,我救了你的朋友,你不得配合我们的调查?”

“程亮不是我的朋友。”

“那我可不管。”尹风两手一摊,像个讨债的鬼,“你总得把事情说出来。”

“没有什么,只是巧合……”

“说出来吧,看你这样儿,说出来心里可能好受些。”

常京生一五一十地将他们来到猪笼城寨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当然,他没忘了谎称王实秋是为了十多年前孙为失踪的事而来,并且下意识地淡化了欣欣的部分。

“哎呀,辛苦了,你这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啊。这村里情况这么复杂,程亮又不是重案要犯,我们都还为搜查的事发愁,你说巧不巧,偏偏让你碰上了。只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了,一根针是怎么导致程亮整边肩膀被烧伤的?”

“一根针?”常京生心中剧烈一颤,竭力保持镇定问道。

“对啊,一根针。我办案这么多年,也听过病人用沾染了自己体液的针报复社会的谣言。但这次,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疑似凶器只有一根针。”

“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也百思不得其解啊。你想,程亮被一根针这么轻轻扎了一下,就碰到表皮层,连真皮层都没进去。然后‘哗啦’一下,那火啊便烧起来了。

疼得哟,年轻人哪吃得这苦,整一块儿都焦透了。那血啊拼命地往外渗,差点就止不住。今晚光从我这就带走了整整四百毫升。

教授,你就行行好。看在我因公牺牲的份上,作为专业生物学人士,你告诉我,有什么东西能扎进皮肤一点点就烧成一片的啊?”

“我不知道。”常京生突然站起来。

这根针并非扎进了他的皮肤,而是被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心上,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要在情绪被完全摧毁之前离开。

“谢谢你们今晚救了他。只是如果你们不打算把我带去警局问话,容我先告辞了。家里来了客人,我不能怠慢了他。”

常京生将王实秋抛出,是下意识地希望尹风因为老企业家的社会影响力知难而退。但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饶有兴致地回望着他。

他有些害怕,只能生硬地转身,朝走廊深处快步走去。

常京生走到廊道的尽头,眼前是一扇厚重的防火弹簧门,严丝合缝地关着。不知为何,不同的医院在这样的平面设计上竟存在同样的巧合,他突然感受到了程亮上次逃跑时的心境。

当有人想让你交出另一个世界的真相,当欺瞒自己的和平假象被无情戳穿,这种危机四伏的感觉让人窒息。

感到疲惫的他只想逃跑。

不加丝毫的犹豫,他使劲将门推开,前方同样是一个消防楼梯间。

夜幕已封死了消防窗外的光线。这医院在老城区的城郊,四周黑灯瞎火。楼层间的黄色灯光微弱将息,向下的剪刀梯像是将人引向黑暗深处。

防火门在他的身后弹回,封闭了最后一丝来自住院层走廊的风声。

尹风出人意料地没有追上来。

眼前的楼梯不知还要下几层,当他跟随尹风送程亮来到这里时,神情是恍惚的,并没注意到电梯上行的层数。只是透过嵌固的玻璃窗望向黑暗的大地,远方若隐若现的一家灯火显得格外渺小。

常京生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向下走去。楼梯间的台阶设得很陡,三层、五层、七层。

这通道看起来向下无限延伸,他甚至怀疑,自己早就错过了某一个通往地面的出口,深入到了一个神秘的地堡之中。

随着他呼吸的急促,这个常年少人开启的通道中的一股发霉的特殊气味方才被他查觉。这并非是让他感到呼吸不畅的空气成分,却加剧了他的压抑感。

又因为惯性,让他迫切地想要一口气下到头,冲出室内,在渐起的秋风中畅快的呼吸。

“别在往下了。”一个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他的心仿佛一个被十六磅的保龄球狠狠砸了一下,本就摇摇欲坠的球瓶瞬间七零八落。他十分确信,自己有过类似的体验,在三体人的祭坛,已经变成地行者的孙为通过他们特有的联络方式对他发出了离开的警告。

可想到这里,他不禁寒毛直竖。这分明是个女人的声音。

孙为曾经告诉过他,因为地行者在地球的播种方式与其他外星文明的不同,女性地行者的意识与身体觉醒几乎同步。

而身体觉醒后的地行者们是无法适应地球环境,要被直接送往冬眠装置中。所以,如果真是地行者通过电磁波与他进行交流,这必然不可能是一位女性。

随着愈发的困惑,他暂缓了下行的脚步。他站在一个休息平台的弹簧门边,情急之下,突然“想”到:“你是谁,能听到吗?”

这是一种常京生从未有过的体验,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所“想”的内容却与他的思绪抽离,像在平静海面激起的涟漪,朝着远方扩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