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怪象
男孩的目光随着一个个路人的走过，渐渐黯淡下去，他明知道结局会是这样，也只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尽力尝试罢了。
感受着身体里的力量越来越少，他撑起身子，向着自己藏身的屋棚爬去。
“如果我死在家里，妹妹说不定还能多撑一会......”
但当他回到躲藏的隐蔽棚区外，却听到里面一阵响动，顿时感觉不妙，这里已经是屋棚区的极边缘，平日里根本没有人会来，怎么会！
男孩努力用手托着身躯前进，指甲都被扣到外翻，终于走入棚区，却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三个男人竟从一处箱子里翻出他的妹妹，想要将她带走！
领头的男人拎着她枯枝般的手腕，没有几斤肉的身体在半空中飘着像是一块破布。
“混蛋！！放开她！！！”
愤怒的火焰顿时涌上脑海，男孩咆哮着，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竟然硬生生又挤出几滴力气，向着男人扔出一块石头。
但没有打到，石子只是在地上无力地挑了两下，他自以为的咆哮其实也没有多少声响，甚至没有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哈哈，老大，门口还送上来个小子，好像要死了！”
还是一个小弟发现了男孩，虽不认识他，但也能猜到估计是女孩的亲人。
“拿过来，回去加个餐，再加上这小女孩，又能撑一段时间！”
小弟喜滋滋地过去将男孩拎起来，虽然依然是轻飘飘的一副身子，却也有几斤肉哩！
但当他扒去男孩衣服仔细检查时，却看到了男孩那瘫痪的双腿，不由大失所望。
“老大，用不了了！这小子被污染了！”
领头男人过来一看，也是一脸晦气的样子，连带着手里的女孩都不太想要了。
只见男孩的双腿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灰绿色菌丝斑纹，就像是腐败了许久的食物一样令人作呕。
“......别看。”
一个如蚊呐般的柔弱声音响起，竟是那个小女孩。
她仰起头，杂乱的头发掩盖不住秀气的五官，一双眼睛此时亮得惊人。
“还是个漂亮的小妞！吃了怪可惜的，送给那个女人说不定能换更多东西！”老大顿时喜道。
方诺看着男人们兴奋地讨论这个女孩的价值该有多少，要不要先给她洗个澡，摇了摇头。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他凝重地遁入更深层空间，随着空间的扭曲，眼前的景象逐渐发生变化。
数学中有个东西叫三视图，左边右边上边看到的形状都不一样，但实际上它们都是同一个物体的一面。
深层空间视角跟这个原理差不多，是一种物体在不同空间层次中的不同表现形式，在常人眼中的正常事物，在另一个空间角度上可能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如此时在方诺眼中，这里出现的并不是破烂的棚屋，而是一个盘踞在荒地上，形似鮟鱇的怪异生物。
它浑身都遍布灰绿色的霉菌，如屋般的巨嘴大张着，三个男人就在它的舌床上。
在红色的舌床中间，凸起了一个色彩鲜明的肉块，这肉块顶端是一张清秀的女孩脸庞，正被领头的男人紧紧抓着下端。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是这怪物的骗局，但那男孩竟是真实存在的！
女孩原本是一副有气无力，身如飘絮的样子，现在却是面无表情，看着三人冷漠道：
“我叫你们不要看！”
灰绿色的霉菌已然悄然爬上他们的脚沿，飞速向着全身蔓延。
三人浑然不觉死亡危险已经逼近，反而嘲弄似得拨了拨女孩的乱发。
“好......俊的......”
话音未落，霉菌已经蔓延全身，生命就此定格，他们在死亡前目光陡然瞪大，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物。
三人矗立在原地，像是被剪出来的园林景观，又像是海底被侵蚀许久泛着铜绿的雕像。
女孩掉落在地上，走向已经晕过去的男孩，将他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一件绝世珍宝，手中释放出绿色的光芒将男孩笼罩。
若是在常人眼中，这或许还算是一副温馨的场面，可惜方诺看到的却是，那女孩脸的肉块将男孩一口吞下，又哗地吐出来。
男孩被吐到地上，浑身都是绿色粘液，却很快醒了过来，对绿色粘液一无所觉，反而关心女孩怎么出来了，有没有事。
对于之前发生的事也似一无所觉，对棚屋里的三个绿色雕像也视若无睹。
只不过他瘫痪的部位越来越多了，之前只是双腿，现在已经蔓延到了腰部，浑身只能靠着手臂支撑。
“哥哥不要出去了，我们一起在这里生活好不好？”
男孩目光坚毅：“不行，你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我一定能找到食物的！”
说完他将女孩藏在箱中，又坚定地爬了出去。
看着男孩远去的背影，女孩眼里满是悲戚。
然后她就被方诺给提了起来。
“？？”
“真是奇特的生物，我都有点忍不住想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构造了！”
女孩奋力挣扎，整个棚屋都震动起来，传来阵阵如野兽般低沉的怒吼。
“不要乱动，伱也不想看到那个男孩死吧。”
这个奇特生物的实力不俗，堪比二级巫师，但在方诺手中却根本无力反抗。
本来想拼死一搏的女孩，听到这句话顿时老实起来。
方诺心中也是一奇，谁能想到一个恐怖怪物的软肋竟然和一个乞儿有关呢。
......
地下城里也有白天与黑夜之分，也许是为了节省能量，到了夜晚，天上那个光球就会变得暗淡，整个地下城都会陷入黑暗之中。
当林楠乘着夜色爬回家中时，他的心情十分糟糕，今天依然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若非他的双腿不知为何瘫痪，林楠的生活不会如此艰难。
他是末日来临后不久出生的孩子，早年间父母尚且健在，他们都是异能者，生活虽然不算优渥，却也可以说是衣食无忧。
可惜好景不长，物资越来越匮乏，父母为了他和妹妹，在外出探险中相继殒命。
如果丧尸还在城里......
林楠心中苦涩，如果丧尸还在地上城里，他就算拼了命也要去搏一搏，可惜就在那一次剧变后，大部分丧尸都遁入了山林之中，这让很多人都失去了觉醒和变强的机会。
他以前跟着父母学习骑士呼吸法，听说这是某位大人物传下来的秘法，凝聚生命种子后实力不比2级异能者低。
可惜他天资一般，又没有资源辅助，进展一直都很缓慢，林楠本想将这秘法卖了，却没有人相信他。
或者说，信了也不给物资，年幼的林楠不知道被骗了几次。
他只剩下妹妹了。
想到妹妹，林楠心中不禁充满了温暖，他看着昏暗光线下破旧的棚屋，眼里浮现一抹温柔。
但敏锐的他很快发现这里不太对劲，与平时有了很大的不同！
有陌生人闯了进来！
他心中焦急，只怕妹妹受到伤害，正要奋力前行，却见一个高大的黑袍男子从棚屋内走出来，男子面色平静，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
“回来啦，过来吃饭。”
简单的话语，却让林楠有一种流泪的冲动，他没有感觉到任何恶意，话语间的平静与淡然就好像是回到了从前，父母在家里等待他回来吃饭的时候。
尽管如此，林楠心中仍抱着三分警惕，毕竟这种场面怎么说也太奇怪了。
“精神状态已经异于常人，魅惑人类的效果不算好，是长久待在这种怪物身边发生的异化吗？”
方诺感受到林楠的警惕，心中暗念。
他本来想直接把这怪物拿走的，但想了想好像也没地方好去，干脆就原地研究说不定更方便些。
从女孩口中得知，她的人类名字叫林瑜，哥哥叫林楠，一直在一起相依为命。
对于所谓的相依为命，方诺暂时持怀疑态度。
出于安抚实验体情绪的心态，方诺答应了林瑜一些请求，比如让林楠过得好一些。
林瑜虽然本体是个恐怖的怪物，但实际上状态非常奇特，并不能给林楠太多帮助，更多时候只是一个累赘。
方诺看着林楠用手爬行的样子非常艰难，嫌他浪费时间，便上前拎着他走入棚屋。
说是棚屋，其实内里已经模样大变，以前这里垃圾堆积，比起人类居所，更像是狗窝，但现在看起来就和末日前普通的人家摆设差不多。
这自然是方诺随手改造的，他是来搞研究的，又不是来做忆苦思甜的，自然不会刻意让自己住在狗窝里。
看着桌上的饭菜和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妹妹，林楠感觉一切都如在梦中。
“这都是给我们的吗？您到底是谁？”
尽管唾液在疯狂分泌，林楠还是保持了一分克制。
“我吗？一个路过的研究者罢了。”
方诺淡然道：“快吃吧，吃完我要给你检查身体，你得好好养一养了，否则哪天倒在实验台上我还得想办法把你拉回来。”
林楠目光从热气腾腾的食物上移开，心中似乎有了觉悟。
“多谢大人！能成为您的实验体是我的荣幸，只要您能让我妹妹活下去，我的身体任由您处置！”
方诺有些意外：“听你的话，读过书？”
“一点点，妈妈还在时教的。”
方诺不置可否道：“我希望你不要搞错一点，你和你妹妹现在都是我的实验体，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现在，把饭吃了，去洗个澡，然后躺到实验台上去，我不想说第二遍。”
林楠面色一变，正想说什么，却被林瑜拉了一下。
看着妹妹面黄肌瘦的脸，眼中还带着恳求之色，他终于什么也没说，和妹妹闷头吃起饭菜。
他吃的越来越快，那架势，似乎将这顿饭当成了最后一餐。
“在这个末世，有多少人想吃这样一顿饭，却到死也吃不到呢？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这种食物恐怕也只有基地的统治者才能吃的起吧，但我听说统治者是个女人啊？”
尽管心中满是疑惑，却不耽误林楠拼命吃饭，死前能吃一顿美餐也是不错了。
方诺没有吃，也没有看他们，而是将目光投向虚空，眼中闪过一行行数据符文，他在和影魔沟通，制定接下来的实验计划。
他对这个怪物感兴趣的原因在于其身上的霉菌特质和在不同空间尺度上表现出来的不同形态。
这让方诺想起了之前收集到的【无名风息】和【腐败霉菌】的情报。
两者都是在那一场剧变后产生的一种现象，幸存者们畏惧它们，更甚于畏惧丧尸。
恐惧来源于未知，丧尸是能看得见的怪物，能被消灭，还能获得变强的物资，或许初期能让幸存者们胆战心惊，但日子久了，特别是有了重火力后，没人把丧尸太当回事。
无名风息和腐败霉菌这类现象则完全不同，人们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看不见形态，也没有消灭的办法，就连高级的异能者遇到了也只能勉强保住性命逃走而已。
一般人遇到了只有一个死字，好在和丧尸无条件攻击活物不同，这种诡异的现象杀人似乎遵循着某种独特的规则。
比如无名风息，初时会感到一阵怪风平地而起，此时一定要闭上眼睛，无论听到什么都要保持静默，不能有回应的念头，也不能有睁开眼睛，否则必死无疑。
而腐败霉菌则相对温和一点，它一般盘踞在某个地方，误入者会在停留一段时间后全身长满灰绿色霉菌死亡，也有跑得快的，逃出来后还能勉强幸存一段时间，但长出霉菌的地方就废了，哪怕异能者也没有办法处理这些霉菌。
时间一久，染上霉菌的人就会死去，与其密切接触的人也有概率会染上霉菌，是以那三人看到林楠腿上的霉菌才会大感晦气。
除了这两种现象之外，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现象偶有发生，比如莫名其妙七窍流血而亡的，肢体凭空消失的，种种怪象幸存者到现在也没彻底搞清楚它们的规则。
城市里虽然没有了丧尸，却被无名风息等怪象占据，比之丧尸的威胁更盛。
对于这些怪象，方诺心中有一些猜测，但还需要更多的信息和实验才能确定。
如林楠林瑜这对兄妹，他们的状态奇特，实在是难得的样本，其中以林瑜的情况来看，那头如鮟鱇般的怪鱼很可能就是腐败霉菌的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