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睁开眼……
哦，还好。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不管大病小病，女主一睁开眼，基本就是在雪白的医院病房里。
而且病房还都是单人间。
楚清歌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蓝色麻布隔开的小单间，床边的柜子掉了最外面的一层保护漆，露出里面的木茬。
她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旁边椅子上坐着的裴景安看起来实在过于严肃，她这口气大概能松得更宽敞些。
铁丝上的吊瓶轻轻晃动，楚清歌坐起身，开口第一句话先道歉，“对不起裴律师，我……”
“一夜没睡？”裴景安从搁在腿上的书本里抬头，挑眉问道。
“啊这个……”
“这家诊所有个不错的老中医。”
“这个确实，”楚清歌立刻改口承认，“但是这个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吧……”
你听我给你现编……
楚清歌万万没有想到，偶像剧女主角醒来的第一件事，要么是和男主亲亲热热谈恋爱，要么是头疼脑热一大帮子人忙前忙后端茶倒水。
到了她这里，上述两者全部没有，她还得想办法给黑着脸的大佬一个交代。
大佬合上书，放在旁边的小柜子上，二郎腿优雅又矜贵，修长的十指交叉搁在膝上。
那意思是，你说吧，我听你编。
楚清歌：“……”
裴景安：“？”
楚清歌：“……”
努力半天没编出来一个字。
楚清歌决定放弃，顾左右而言他，“现在是不是已经下午了？裴律师吃饭了吗？要不我点点外卖我们来吃？裴律师想吃什么……”
边说边伸手去够搁在柜子上的手机——也不知道裴景安把手机放那么远干什么，不知道输液的人活动范围受限吗？
还没碰到，裴景安探过来，抽走了楚清歌即将到手的手机。
楚清歌：“……”
感受到楚清歌的疑惑，裴景安把楚清歌的手机揣进自己的口袋里，搁在床边的吃的从密封良好的袋子里被取出来，一盘一盘摆在楚清歌面前，“吃饭的时候不许看手机。”
“……哦。”
面前有几道素食小炒，装在擦得干干净净的小盘子里，色泽油亮。
裴景安慢条斯理地洗过随餐送来的碗筷，摆了一副在楚清歌那里，一副在自己面前。
“你今天错哪了？”刚吃了一口，裴景安沉声问道。
楚清歌拿筷子的手停了一下，筷子头慢慢落在洁白的米饭上，“……不该跟刘坤妈妈起争执。”
“错。”裴景安否掉了她的猜测，“你错在，今天根本就不应该下车和他们纠缠。”
楚清歌微微抿唇，垂下眸子，静听裴景安的指教。
“你要知道，你和他们处在利益的对立面，永远不要指望人能站在对立面，替别人来侵害自己的利益。”裴景安没再动筷，严肃道，“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我告诉你，不要和公检法搞僵了关系。这种情况，只有他们能救得了你。”
“还有，不要把喜怒表现在脸上，否则面对刘坤母亲这种人，你会非常被动。”
“把你在辩论场上的那一套，用到现实当中来。辩论场上是怎么笑着怼人的，现实中遇到不喜欢的人，也要笑着跟他们说话……”
“但是他们说的是你……”默默听讲的楚清歌，突然小声冒出一句。
声音小到裴景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是说，他们当时骂的是你，所以我才……”楚清歌仰起脸，对上裴景安视线的一瞬间，又把头低下，嘀咕了一句，“算了，当我没说。”
“……”
楚清歌的筷子戳进碗里，想想这件事还是因为自己太过莽撞，甩甩堆在脖子里的头发，准备道歉，“对不起，我今天确实……”
“算了，”裴景安的嗓子像是揉进了一把沙。破天荒地夹了一筷莴笋放在楚清歌碗里，“不说了，吃饭。”
“……”
碗里的莴笋绿油油的，和橘红色的胡萝卜一起，看起来分外鲜嫩。
楚清歌夹起那块莴笋，就着米饭吃了。
这顿饭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好像面前的几盘小炒是什么人间美味，四只眼睛直勾勾地，只瞧着面前的饭菜。
各怀心思，各有心事。
等这顿饭吃到了尾声，护士来拔针。两人临走的时候跟那位老中医打了个招呼。
头发花白的老人笑眯眯的，冲两人招手，嘱咐道：“小姑娘以后少熬夜，少生气，这两个都伤肝。”
楚清歌像个没写作业被老师抽查到的小学生，喏喏答应。
裴景安垂眸，扫了一眼她的发顶，握了握老者伸过来的手，“那我们先走了，谢谢李老。”
“走吧，”李老拍了拍他的后背，脸上满是欣慰，“替我跟你妈妈问好。”
裴景安笑容一僵，“好。”
裴景安的车就停在楼下，奢华的车辆和周围略显老旧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就如同裴景安这个人一样。
楚清歌也不知道，看起来那么高贵冷艳的裴景安裴大律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车灯一闪，裴景安逆时针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后却没有立即坐进去。
他站在车边，长身玉立，越过光亮的车身和短短两步的距离，凝视着楚清歌。
他在等楚清歌。
看楚清歌究竟作何选择。
夜风沁凉，扬起她鬓角垂落的长发。
楚清歌走近，伸出的手指微微发颤，在身前犹豫几番，最终还是落在副驾驶上。
开了对称的两扇车门的迈巴赫，从空中俯视，像蝴蝶舒开了双翼。
裴景安的双睫颤了颤。
两人都僵硬着身体，凉风垂在面上，却好像在心底燃起了一把无名之火。
耳根烧得通红。
一路无话。
等到了楚清歌租的出租屋楼下，楚清歌去开车门。
没打开。
她壮着胆子往裴景安那边偷觑一眼。
不知道裴景安有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至少给她开了门。
两人都没有看彼此。
“我和赵廷琛……”最后，楚清歌声如蚊讷，“我们已经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