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之所以之前不答应沈家的要求，是因为星洲没有时间去鉴别企业的好坏优劣。他是个在医学上格外有自己坚持的人，生怕自己选的企业不过关，会影响潜在的病患。但是有了时间，他就能够去挑选信任和负责的企业，也帮沈家和不少药企建立了合作关系。”
裴景安想想，哑然失笑，“沈老爷子得知了这件事之后，对这个孩子重新关注了起来，当然，那几年，沈星洲给沈家带来的好处当然不少。不止A市，几乎是全国的药企，都和沈家有合作，沈家一跃成为了医药行业里的龙头产业。”
“但是……”楚清歌不太懂这些人情上的弯弯绕绕，“这跟江家有什么关系……”
“在此之前，医药行业的龙头企业，是江家。”
“……”
“江文，本来是江家的私生子，现在却掌握了江家这么多的决策权。”
“不是，你等会……”楚清歌有点晕，“你不是说，沈星洲是在出事了之后，才开始筛选医院，然后……”
“合作是在那件事情之后建立的，但考察实际上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裴景安把锅里最后一点菜叶子盛出来，顺手把锅丢进了水池，“毕竟以沈星洲的声望达成的合作，还是要慎重。而且作为医生，往往能够获得的信息都是最多最全面的。”
“而江文，很巧，”裴景安笑了笑，眼睛却连弧度都没有变，“那段时间，陪母亲在医院接受沈星洲的治疗。而在这件事之后，本来并不受待见的江文，成为了江家最受关注的中年一辈的中坚力量。甚至高调迎娶了娱乐圈的女明星，在沈星洲将重心放到筛选医药企业的同时，江文借助自己前妻在娱乐圈的人脉，快速扩大了江家在娱乐业的版图，完成了江家企业的转型。”
“但如果江家已经准备转向娱乐产业，并且这么容易就能转的话，江家的随便哪个孩子都能做到。”反正在这些人眼里，婚姻不过是利益整合，跟情爱没有什么关系。
楚清歌问：“为什么非得是江文不可？又和沈星洲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知道江家不是被迫转向娱乐产业的呢？”裴景安颇具意味地看了楚清歌一眼，“假设你是一家医疗企业的管理人，不管是药品还是医疗器械。现在有一个享誉全国的医生，代表他的家族和他自己来跟你谈合作，你会拒绝吗？”
“……”楚清歌的睫毛颤了颤，最后还是如实道，“不会。”
哪怕已经和别的公司有了合约，哪怕他们已经合作了很长时间。
但只要在这一行的，不会有人不知道沈星洲的影响力，就像律政圈里，裴景安的大名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甚至要比裴景安的名气更响些，因为人可以一辈子不打官司，但人不能一辈子不看医生。
这样的人，突然有一天向自己抛出橄榄枝，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谁都能预料到，这份合作达成以后，会给己方带来多大的好处。大到足以抛弃和自己合作了多年的伙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楚清歌理解了那些企业抛弃江家，转投了沈家的行为动机。
“……没错。”裴景安低头，能看见楚清歌的发顶，有一个小小的旋儿，“如果你去看江家那一年年底公布的财务报表，和一些高层人员的变动情况，就会发现，在沈星洲出事之前，也就是沈星洲开始松动，开始考察医药企业的时候，江家做了大规模的人员调整，也在合作价格等方面，给那些合作企业做出了不小的让步。”
“他们试图靠低价和加入一些比较权威的医药行业研究员的方式，试图挽留自己的合作伙伴。但是很明显，靠前者，利润就是那么多，就算再让，也不如直接拓宽市场来得更快更有效。靠后者……”裴景安勾起一边唇角，“当今医学界又有谁能比得过沈星洲呢？”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沈星洲在不能做临床之后，反而有了更多的时间做研究，开发新的药物，也更快地找到了能够符合他标准的合作企业，更快挤占了原本属于江家的市场。”
裴景安将今天晚上的三菜一汤端了出去，放在桌子上。
桌子上楚清歌先用盘子垫摆好了，也知道裴景安的强迫症，摆得非常精准。
裴景安将盘子一个个放在垫子上，一眼看过去，排列非常规整。
“很巧对不对？”裴景安看着桌子上的摆盘，不知道是在问桌上盘子的位置，还是在问江文的行动路线。
楚清歌没吭声。
这确实太巧了。
江文的年纪不小了，这么多年都是以私生子的身份而存在的，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接管了江家的产业。
而且是在沈星洲出事没多长时间。
“所以江文自己说，不是因为自己母亲在沈星洲手下做手术失败，对沈星洲下了杀手，是真的？”楚清歌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木木地望着面前红彤彤的西红柿炒蛋。
“那倒也未必不会成为原因之一，”裴景安夹了一筷子肉片放在楚清歌碗里的饭尖尖上，“毕竟在江文回到江家之前，他是被他母亲带大的。一直陪伴自己长大的母亲死在沈星洲手里，未必不会成为江文的杀人动机之一。”
楚清歌翻了两下自己碗里的肉片，和米饭一起夹起来。
裴景安看着她小仓鼠一样吃饭，不由笑起来，嘴上还是在说工作的事情，手上却自觉地又给她夹了菜，“多因一果，最后都是，江文对沈星洲下了手。”
“但如果按照这个说法……”楚清歌想起了什么，“江文又是怎么知道钱雷的呢？”
毕竟，即使江文只是江家的私生子，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也有些过于大了。
“你记不记得钱雷也是沈星洲的患者？”
“……”
“很巧的是，钱雷当年和江文的母亲，是临床的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