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雪灾
建昌县城门十数里之处。
锐士营骑兵部队勒马停了下来，原来是跟一班从县城出来的衙役碰面了。
确是为的朱棢一行人而来，只见那班衙役分列两边，中间的一顶小轿子里出来了一个身着官袍的典雅文士。
只见这个文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并且不卑不亢的走到诸多骑兵大马前，微微拱手：
“建昌知县王进德请见上官，城中已经为诸位准备收拾好住处，就是时间太过仓促，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听着是一县知县当面，陈四也稍微收敛了一些：
“稍等，容本将通报一声。”
说完陈四就驾驭着马匹来到了军伍中央的小主子身旁汇报了情况：
“主子……”
朱棢摆了摆手，待天牧民，对于灾民视而不见，却把眼力见和心思都用来应付自己这般从上级而来的人员，真是德不配位阿。
“打发了吧，依照原计划不变，驻军前元驻建昌军营。”
听着小主子的吩咐，陈四回到军伍前排，看着那个官帽上已经铺上一层雪花的文官抱拳：
“我部就先谢过王知县好意了，不过我部接到的命令是禁止扰民，驻军前元的军营营盘。军命难违，劳烦派个人领我们去就行了。”
建昌知县王进德心里一个喽噔，怎么就不按套路出牌阿。九江府的驻军也不会这么难伺候阿，不过想着听汇报是大都督府和知府衙门联合派来的，自己还能怎么办，听命令办事吧。
“既然如此，上官但凡有需要尽管使人来知县衙门，至于上官们去那个营盘的话，还请稍等。”说完王进德就喊了手底下的一个张姓县尉出列给人带路。
不多时，朱棢一行人就这人的引路下朝着建昌县的那处营盘而去。
独留下王知县一行人风中凌乱。
只见建昌县的县丞走到王进德面前颇为不岔道：
“县尊，这群当兵的可真是油盐不进阿，这么大的雪，偏偏往个废旧军营去做什么。”
王进德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水泼不进。如此形式，也不知道时好时坏，是敌是友阿。
看着那群骑兵远去的方向，王进德还没来得及沉思片刻，雪就愈发下的大了。
“老周，先回府吧。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撑着，怎么轮也轮不到我们。”
说完话他就钻进了轿子。
不多时，两班人马就这样先后散了个彻底，大片雪花落下，众多足迹隐去，这片官道上又重归了之前的宁静。
虽然仅仅只是一部数百人的骑兵部队进城，确是瞬间在这片大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大的水花，而且慢慢的朝着四周县城席卷而去。
一则建昌县到九江府府城的官道上，一个个士卒骑着大马不顾满天雪花不停的接力狂奔，准备尽快把这个行省派人来了的消息传递回九江府知府衙门和九江卫驻军。
一则是建昌县的受灾民众愈发往县城中汇聚，不过他们去的目的地可不是县城，而是被一些人引着前往了朱棢一行人所在的经历过元庭、陈汉政权经营的军寨营盘。
天色渐晚，一处空旷的军寨里。
“哈嚏。”
陈四安排人使上银子打发了原先住在这里的无家可归之人以后，等到着人收拾着眼前的营房，夜色就已经暗淡了下来。
看着这个都有点冻得直哆嗦的莽夫陈四，朱棢赶紧的递了个类似于后世暖宝宝一样用来暖手的皮裘制品过去，然后招呼着这家伙过来一起烤烤火：
“怎么样，那些原本在这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回主子，都安排妥当了。您给的银子，可都够他们租个小屋子住上个大半年了。”陈四对着手哈着气进来，实在太冷了就接过朱棢手中的暖手物品，然后跟着就蹲在朱棢旁边继续说道，“不止如此，他们收了银子还给出了一些消息。”
朱棢喝了口茶水，就有些疑问了，这种让人挪窝的事里边竟然还藏着啥买一送一的不成？
“说说看，都是怎么个一回事。”
陈四喝了满满的一大口酒，总算是又舒服了一些：
“听那些个人的语气，这次遭灾的人可就是多了去了。不单单只是在建昌县全境，而是整个北方九郎府境内统统都被这个天灾影响到了。并且由于大部分商品被那些个大行当所取代，物价飞速上涨，民众已经苦不堪言了。而且这些个人，都是因为遭灾再加上家人落下了病，不愿意放弃就花了大把的力气试图救治，结果最后仍旧落了个人财两失的境地。”
一瞬间，惆怅、纠结、愤怒、忧心等等多重复杂而又冲突的情绪充斥着朱棢的全身。
你说他救人是好的吧，但是自己一家子都径直搭进去了，奋斗的财产也搭进去了，但是结果人还没救过来。
吃饱、穿暖、身体康健，可不是困扰着人们几千年的大问题。在这个战乱纷飞的岁月里，好不容易迎来了短暂的修养生息的时刻，结果闹雪灾了，谁能受的了。
“主子，主子。”
看着朱小老板都有些魔怔了一样，陈四赶紧的起身把朱棢从发呆中打断了。
朱棢才这回过神来：
“没事，没事。有问题不怕，有了问题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就不再是问题了。”
同样是解决问题，上到行省，下到一声知县，甚至是衙役、帮闲之流，他们可能就是走了个像赈灾一样的流程而已，名为赈灾，实际上赈下的却大多仅仅只有满碗的水。
而如果要说正常的解决问题，解决那就必须还是得找出问题的根源所在。首先！就是此前说的一个取暖和吃食的问题了，大灾大难就离不开这个。再一个重要的点就是郎中，尽力控制住眼下的诸多受灾的人身体的情况。
陈四一边又是喝了满满的一口，感受着那股子热量从喉咙里难冒出来和朝着全身扩散。这可不就已经舒服了许多了，不过还是希望朱小老板可千万别急阿，不然粮食不够，自己等人可别把自己折进去。
不一会，朱棢又问道了：
“军队营盘布置好一些，一定做好防止受到冲击的准备，那些个家伙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生出事端来。这一点可是马虎不得。再就是着人去催催督促一下陈十八他们尽快运粮食过来，以后就这个地方做一个赈灾施粥的一个场所吧。”
“放心吧主子，这些都已经准备好了。最后着人去督促的话，我这就去安排。”陈四说着就准备站起身再去多布置一番。
朱棢起身就把他按住了，示意他继续烤火：
“不急，先热乎一下，过会还有事，让你跟咱一起去走走看看。”
陈四听着眼前小主子的这个想法，这种时候还出去走走阿，可不就容易坏事出问题，那叫一个脑壳痛阿。
不过也没多大辙，他就拿了根柴火拨弄着炉子里的火焰，权当做忙碌来临之前的消遣了。
不多时，这一处营房中的搭建清理动静声音逐渐小了。其中供给部分人居住的营房也已经准备妥当，甚至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军营中的巡防、护卫，诸多岗哨，还有一些阻敌人的拒马都准备妥当了。
营房中阵阵篝火升起，朱棢也就放心的喊上陈四，典九郎几人换上便装，趁着夜色入城镇去了。
大学纷飞，县城里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那些个流落街头、废弃庙宇的流浪者们点燃的。
辉煌灿烂，烛火阵阵的门市，也不是为了他们而开。更别说那小巷深处的诸多灯红酒绿的场所里潇洒买醉的汉子，跟那些墙角跟被遗忘的无依无靠的流浪百姓，可不就是极端的不和谐。
一处灯火通明的酒楼里。
顶楼，小包厢。一双稚嫩的小手搭在窗户上，缓缓的推开，俯视而下的朱棢不禁感叹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虽然我就是正在成长为，或者已经可以说是朱门中的一员了，但是作为一个接受了九教的优秀青少年，怎么可以让路有冻死骨发生在已经的眼皮子底下呢？
不行！我不同意！
朱棢愤愤的捏着拳头在心底里给自己立下决心，给自己打气，大不了那些个银子晚点赚就是。
志不在做君子，也不想做碌碌无为昏庸之辈。那便跟着大势走罢，不掺和文武之事，我只想做一个对底层老百姓而言有用的人。
一万年太过于久远了，我只想立足眼下，替他们争个朝夕。
“主子，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看也看看明白些了。您来这也不查官员、将官，也不收服官员、将官们，您这是图个啥阿。”陈四走了过来低声表示了自己的疑问。
朱棢把菜单子丢了过去：
“先点几个想吃的，还有隔壁厢房里那一桌也点好，等人来齐了，边吃边说。”
随后他又站到窗户边上，可能是因为临近江边的缘故，那刺骨的冷风让人极为不习惯，刮蹭的脸上都有些肉痛。
又过了不久，典九郎安排好手底下的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主子，四哥。”
瞧着人回来了，朱棢就关上窗户回到了屋子正中央的桌子旁边坐着，递了一杯热茶过去：
“喝口茶暖暖身子。”
典九郎嘿嘿直笑，拿出了几乎不离身的酒葫芦，示意自己有这个，紧接着狠狠的闷了一大口。
“主子，遭灾的人数还真挺多的，光是那些个废弃庙宇里边就住满了人。不过万幸这些个地方的衙门对受灾人员安排的还算可以，虽然吃的是粥水，住的地方也就是一些破旧庙宇，不过街头上却好歹没有看到冻死的人。”
这一个说法可就让朱棢有点猝不及防了，这是演的还是演的阿？如果一切正常的话，怎么还有试图逃灾的。
陈四干完了一杯酒就说到：
“这你就错了，九郎。街面上没看到，那只是他们让你看到的。这等程度的雪灾，想看清楚受灾程度，还有这些人是人是鬼，还得在明日一早。”
听着陈四这么一说，不同的答案出现了，那就只能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
夜深了，消息能打探出来的都摸索的比不多了。一行人吃饱喝足，就合计着出城回营，不过此时的城门早已经关闭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留了个收费的地方，正当众人摇头晃脑感觉出不去的时候，就有一个家伙给他们指引了一个地方。等到银子付到位了以后，沿着水门，竟然还别有一个出城的天地。
呵呵。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水门还真有这么一碗额外的饭吃，倒真是一些有头脑会做生意的家伙。
回到营中，一夜无话，篝火升腾之中，朱棢也跟着众人一起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隐约中就感觉有人在推拉喊着自己。
“主子，主子，有情况。”
朦胧中睁开眼睛，朱棢差点就想一巴掌呼过去。
不过总算是认清了喊自己的家伙，再起身看看旁边，除了噼里啪啦的篝火声音，就只有这些个打呼噜的随行士卒了。情况呢？情况在哪里。朱棢给陈四一个大比兜的想法又更加强烈了些许。
陈四低声说到：
“主子，手底下的儿郎探出来，还真有一部分遭灾丢了性命的，而且有一群人现在就趁着夜色搬运尸体。”
出事了？冻死人了？
朱棢给自己啪啪打了两巴掌，瞬间就行了过来。
“还愣着干啥，带路，领咱看看去。”
“好嘞。”
陈四一边答应着一边有点心里打滚，您是对自己真不客气阿，大嘴巴子冲着自己就整上了。
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坡，不知道堆叠了多少不知名的物件和各种尸骨。
“快点，干活都利索点。”一个洪亮的声音自一名拿着大刀的汉子嘴里哄了出来，“他酿的，力气都在哪个娘们的肚皮上用光了吗？”
听着这个汉子骂到，底下的众人也不恼火。毕竟这个时候，还能有个赚银子的差事可是比登天还难的。
一个跟这个汉子颇为熟悉的男子说道：
“二哥，最近这些个家伙是越来越多了，不怪兄弟们阿。这要是放在夏日里，不用您催，一盏茶的功夫就挖坑埋干的彻彻底底了。”
那拿着刀的汉子掏出一把铜钱：
“知道你们不容易，每人在加十文，活干好了。”
一听，竟然破天荒的加钱了。
“好嘞，谢胡班头。”
众多帮闲们齐齐道谢以后，不由得又加快了手上干活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