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鱼下意识退开一步。
“我靠！她要干嘛？！她不会以为随便胡扯我们就能相信她吧？”
众人早就不满她了，见她拿起一旁的粉笔，想要在黑板上写字，更加不屑起来。
“首先，我先给大家解释一下人脑的神经发生，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卡洛琳医学院的人就将核爆试验的残留物命名为“核爆碳”，也就是说地表核爆实验让大气中产生的放射性碳素同位素—碳14的……”
季虞的声音很慢很沉稳，就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教授，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她的解释让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明明全都是干枯无味的知识点，在她嘴里出来就像是文字被赋予了生命，活灵活现，又引人深思。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季虞在黑板上画线的动作。
她的右手受伤，握着粉笔写字的动作很慢，画出来的图像却是精确的像是用尺子测量过一般。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激情四射，知识点不断碰撞着脑神经，原本的一场场喧嚣在初秋中一点点堙灭。
就连绾鱼和夏菁都忍不住被她吸引过去，看着她在黑板上画下一个又一个图表，粉笔灰在夕阳下飘散开。
她浑身散发着自信的光芒，夕阳从她身后倾泻而下。
她整个人都在在发光。不，更准确的说，她在这一刻，就是光。
她认真地讲解着，这是一种对知识的尊敬，对生命的敬畏。
“最后，我想说的是，这篇论文早在刚刚发布就引来了无数的争议，更是在不久前，就有一篇关于脑细胞可再生的论文发布，反驳了这个观点。所以，绾鱼，我说你们错了，有什么问题吗？”
季虞放下粉笔，慢悠悠看着绾鱼。
“哦，不对，应该叫你，冯莉？”
此刻，反应过来的绾鱼早已脸色铁青，“我不叫冯莉！季虞同学，我承认你确实有两把刷子，但是就算是论文发布了又怎么样？这件事还需要经过无数科学家的证实。你并没有证据说明我错了。”
“正常人听到不认识的名字不应该说一句，冯莉是谁吗？”季虞勾了勾唇，“而且，我承认，在没有得到完全的证实前，这一切都不算证据。”
在场的所有学生都已经被这反转给吓懵了。
“她、她的意思是……女神的名字叫冯莉？可她学生证上不是叫绾鱼吗？”
众人有些一言难尽。
面前的绾鱼，不对，应该叫冯莉。
她涨红了脸，忍不住梗着脖子，“就算是那又怎样？我到了法定年龄为什么不能改名？而且，季虞同学，你为什么要扯开话题呢？你确实很厉害，在脑科学方面的研究很深，但……”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咔嚓——”一声。
所有人下意识朝着声源处看去。
只见原本一直关着的投影仪忽然亮了起来，巨大的垂地屏幕上，赫然是一份全英版的论文。
“急什么。”季虞慢悠悠说着，随即退开一步，让众人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cell Stem cell》
“……we did not see an age-related decline of dcx+ and dcx\/pSA-NcAm+INps and immature neurons。”季虞慢悠悠说完，顿了一下，看着在场人懵逼的脸，好脾气地翻译道，“我们没有发现与年龄相关的dcx＋和dcx\/pSA－NcAm+INps和未成熟神经元的减少。”
“也就是说，老年人的神经发生稳定。”
一大串的专业词汇砸得众人头晕眼花。
偏偏季虞的发音标准到了魔鬼的地步，如果你有幸和外国人说过话，你会发现季虞的发音比外国人还要标准，弱读，连读……
就他妈像是在听英语听力一样。
原本还愤懑不平的季锦猛地抬起头，看着季虞的脸，不可置信。
她就算是不知道季虞的雅思水平，但一听，绝对是她达不到的水平。
她猛地捏紧衣角，她怎么不知道季虞的英语这么好？
她一个乡下来的，没教育没资源，怎么会有这样的水平？
冯莉脸色难看，正准备说话，忽然又见季虞开口，“最后一行有参与论文的人的名字，不看看吗？”
“就算是谁也没用，季虞，你不会以为……”冯莉冷笑。
她正义愤填膺地批判季虞，忽然听到讲台下传来一阵唏嘘声。
所有人都拿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她，有的人甚至已经控制不住想冲上来打她，但很快又被同学控制住。
她上一刻还在享受所有人崇拜的目光，现在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极度不适应。
她猛地扭头，“Author contributions……绾鱼？！”
“不止。”季虞见她跌坐在地上，带着点尊敬地把后面的几个名字一起念了出来。
这些都是她所尊敬的前辈。
末了，她勾了勾唇，“所以，你还觉得我胡说吗？”
越说，冯莉的脸色越难看，因为这每一个名字，都是业界的大佬。
如果只是一两人还好，但这是足足十多个大佬！十多个大佬联合发布的论文，最是注重名誉的论文，怎么可能在名字上搞错？
能被这么多大佬一起邀请的，除了那个绾鱼还能是谁？！
“另外，早在实验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绾鱼就提出这项实验的不合理性，她认为用于保存和稳定组织样本的化学物质可能进一步阻碍标记分子与靶细胞结合。在意见不合的情况下，绾鱼直接退出了这次实验。”
“实验室发布的申明中确实在一开始有绾鱼的名字，但是你大可以去看这篇论文的最后，绾鱼的名字被抹掉了。”季虞不紧不慢地说着，浅褐色的眸子里的情绪淡到极致。
“做戏，也得认真点，不然很难让人信服。”
冯莉刚刚说的那篇论文，是在半年前发布的，而绾鱼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一段时间内参加两次实验。
而且还是两次如此相悖的实验。
所以，季虞并没有撒谎！可怎么会？
那个人明明说绾鱼已经死了！
“你到底是谁？！”冯莉目眦欲裂，“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篇文章发表的事件到现在不过一小时，这么多大佬一起完成的论文，她应该能得到消息的才是！
如果她得到消息，她绝对！绝对不会问这个问题！
礼堂外传来警车的鸣笛声，冯莉浑身一僵。
“冯莉，鉴于你多次偷盗试卷，我们特此来将你缉拿，跟我们走一趟吧！”带头的警员出示完证件，随即就有人上来将她铐住。
“怎么可能？！”夏菁一听她偷盗试卷，失声尖叫了起来。
那警员看了她一眼，好脾气地解释道，“各位同学，你们要好好学习，不能打些歪心思，偷盗试卷是违法的。”
冯莉被架着的时候，精神还很恍惚，怎么会？
“偷盗试卷？”冯莉两眼失焦，忽然想到什么，疯狂地大笑起来。
警员怕吓到在场的学生，急忙把她架住往外走。
路过季虞的时候，冯莉突然压低声音，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等着你来找我，绾鱼。哈哈哈——”
看着警车的门关上，夏菁再也承受不住，直接翻了个白眼就晕了过去。
季虞若有所思地看着夏菁的方向。
那个带头的警员正准备出去，忽然又停下脚步走到季虞面前。
突然猛地一拍手，“我上次在服装店就说看你眼熟，我想起来是在哪见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