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水箱里，鲤鱼刚刚想打个挺就被一只粗粝的大手捞起，按在了砧板上。
低奢的黑色轿车停在路口，地面上的水洼泛着咸咸的鱼腥味。
季虞坐在副驾驶位上，膝盖上还摆放着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的画面已经好久没动了，回车键被按下，大片的地图中间出现一块鲜明的红色区域。
她手指飞快敲击键盘，红色区域也随之改变。
海鲜市场的经理被叫了过来，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显得格外拘谨，小心翼翼地去瞅驾驶位上的傅阙，“先生，我们并没有接到举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按理来说，这种公交车都会装GpS系统，遇到紧急情况，司机偏离了航道的话，就会自动把消息传回总部。
可客运公司都没有说这件事，公交车上的那么多乘客失踪，这可是件大事！他们不可能知情不报的！
而且有人失踪，为什么一直没有风声传出来？哪怕是一份寻人启事也好，或者那些人打一通电话回家。
“失踪的人是一家旅游行业公司的员工，他们昨天包车准备进行持续三天的团建，这件事你们当然不会知道。”
最重要的是，那群人居然能完全避开监控，亦或者说他们把监控篡改销毁得极为彻底，黑桃甚至找不到一丁点蛛丝马迹。
陆衡川冷笑一声，“所以你到底同不同意让我们搜？”
不同意也没用。
陆衡川心里十分霸道，还没什么人拦得住他陆小爷做事。
他撸起袖子，拉开车门走了下去，那中年男人一见，顿时急眼了，“别别别！您这样这些小贩还怎么卖东西啊？都是交了钱的。”
“直接带我们去监控室。”陆衡川四处张望，见密密麻麻一片的人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顿时扯住那人的领导，凶狠道，“不然你信不信我让你在整个青城混不下去？”
这句话说完，他感觉车上另外几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季虞自始至终没抬头。
陆家的公子当然是有资格说这话的，哪怕他只是一个纨绔，但架不住他要一个好爹，十几个好祖宗啊！
让一个人在青城混不下去，这对他来说就是小case。
季虞手指滑动了一下鼠标，红色区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后定格在这条长街尽头的一家仓库上。
“不用，直接去仓库。”
黑桃见她轻轻松松就破译出来了这些，顿时眼冒金光。
傅阙这次肯定是不同意季虞去的，他将季虞解开了的安全带重新给她扣上，淡淡的冷香扑面而来。
他定定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乖乖等着。”
季虞很是乖巧地点点头，傅阙锁了车门出去，但显然他不太相信季虞的“乖”，便把毫无战斗力的“战五渣”黑桃留了下来。
当然，他忘了季虞会撬锁。
三秒一个锁自是不在话下，车锁也不是不可以。
车内只有季虞，欧鹏，以及黑桃。
黑桃见状，有些按捺不住地就想讨教一下电脑技术方面的问题。
一个技术超级牛逼的大佬在面前，这对于一个满脑子都是电脑的少年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姐，你的黑客技术是跟谁学的？我感觉你的代码风格很像J神，J神你知道吧，就是那个黑客界的传奇人物，黑掉Adx监狱那个……”
咔哒一声，车门开了。
季虞从副驾驶上出去，一只脚着地，她侧头扫了一眼黑桃，意味不明。
黑桃摸不着头脑。
欧鹏深深看他一眼，“你的问题有些冒犯了。”
*
仓库。
三辆大巴整整齐齐地停靠在一边，车上的帘子全都被拉了下来，四周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刺激性气味。
陆衡川看了眼手机上的信息，“没错，车牌号对得上，但是车在这，人在哪？阙爷，你说卢旭不会出事了吧？”
市场管理员抹了一把额角渗透出的冷汗，虽然他已经在尽力保持平静，但打颤的双腿却暴露了他的害怕。
在海鲜市场发生这种事情，如果处理不好，整个海鲜市场都得停掉了。
他害怕地不成样子。
傅阙掀了下眼皮，在他的指挥下，市场的工作人员们蜂拥上前，打开了车门。
空旷的仓库里回荡着滴的一声。
“啊！”一个工作人员直接从车上跌了下来，整个人害怕地后退，“车、车上有炸弹！”
“什么？！”陆衡川忙抛下手机，快步上前，果然看见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昏迷的男人，而他的身上，是一个倒计时4小时的炸弹。
cL-20！
毕竟是追查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哪怕他在军火方面没有过多关注，也是一眼认出来了。
“警察到了没有？”傅阙的眉头一点点拧紧，4个小时的时间，是不是过分充裕了？
对方真的想杀人，何必浪费这个时间？
他忽然想起录音里的那句“我等着你。”
他猛地抬头。
*
海鲜市场往西走一千米，与仓库的方向相悖。
附近曾经是个景区，此处还有一条奔腾湍急的小河。
季虞手机屏幕刚刚亮起，她的太阳穴就被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
“你果然还是一个人来了。”许澄意的声音泛着冷，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我有时候真的看不惯你和姚宁，女人出那么多风头做什么？”
从实验室开始，季虞和姚宁就是整个实验室的焦点，只不过季虞是以被毒龙针对而出名的。
她本身的生命力顽强，打个不好听的比喻，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毒龙从见到季虞的第一眼起，就不断地在实验室针对她，别的孩子是被培养，而她是被当做培养皿。
虽然不知道后来是什么让毒龙转变了这种季虞非死不可的观念，但季虞的优秀，让所有人都只能被遮在她的光芒下。
“既然你和他们一样瞧不起我，那就都去死好了！”许澄意脸上多出一丝狠厉。
“瞧不起你？”季虞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毒龙害死你全家，你却想着靠他出人头地？”
小河浪水涛涛，声如黄钟大吕，势如滚滚鸣雷，如泣如诉。
“那又怎样？你和他们一样都瞧不起我！他们就该死！所有人都可以看不起我，可你怎么能？”许澄意眼神悲痛不舍，他手指一点点收紧，想要扣下扳机，“你不是觉得我懦弱吗？那我证明给你看——杀了你再杀了…自己……”
季虞被恶心坏了，忽然又觉得不对，他的后半句话……
她抬起头看去，许澄意的眼底有一丝混沌，那种意志朦胧的感觉。
就像是服用了致幻的药物，亦或者是催眠之类的。总之，许澄意的状态不对劲！
姚宁究竟要做什么？！
季虞反应过来，心底突然有些恶寒。许澄意目光挣扎一瞬，下一刻，他猛地丢掉手里的枪，朝着季虞扑了过去。
*
傅阙只感觉脑袋都要炸开了。
“阙爷您刚刚走，她就出去了啊！”黑桃有些纳闷，自己问的问题很冒犯吗？不然为什么季虞离开得那么果决？
欧鹏和季虞统一战线，平时自然不会说，但看傅阙这么着急的样子，又联想到最近N洲那边的动荡，心里也隐隐察觉不对。
就在这时。
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所有人愣在原地，傅阙最先反应过来，脑袋却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下，又胀又疼。
季虞的黑客技术，完全可以不借助那个录音定位。
而且定位这种东西，在酒店就可以做好，但她却硬生生拖到了这里才解决，而她一个连头都没抬过的人，却知道附近有仓库……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但她需要一个人证明她到了这个地方，证明一下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可是她到底要做什么？
真是疯了……
傅阙看见不远处的两道人影。
季虞手臂被子弹射中，正咕噜噜冒着热血。
血顺着她鼓风的白色上衣飞出，落在江水里。她被压弯在防护栏上，半截身子探出去，凌空架在小河上方，而她的脖子，被许澄意掐着，冷白的皮肤一圈一圈的红。
“我们一起死吧……”许澄意的脸竟诡异地浮现了一抹和煦温暖的笑。
咔嚓——
栏杆突然向后倾斜。
栏杆瞬间没入翻滚的河水中，飓风席卷着这座城市，像是一直即将苏醒的巨兽，发出悲鸣的呜咽与怒吼。
“拉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