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温岭灯饰
苏清石心知，不止徐海风，整个南镇业界恐怕都把事情想当然了，多年以来南镇的竞争总是围绕名额二字，下意识认定这一次也无非是个筛选的过程。
但问题是，这个产业园的背后显得讳莫如深，一个个行政层级的酝酿，逐渐让苏清石意识到此间恐怕藏着新思量。
而最让人容易联想到的，无疑就是南镇之外的事了，南镇牵头归牵头，但这会不会形成一个超然的灯饰集群呢？毕竟四江之地都要听取省里的意见。
就在苏清石和徐海风聊着的时候，同是这家饭店，在另一个尽头的包厢里，也有两个业内人推杯换盏。
陆燕歌带着一身任务来到南镇已有多日，但却难言进展，突然间南镇多了无数种架构，有镇委会、专家会、产业会，还有沟通研讨会、畅所欲言会。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此人有着明显的少白头，打扮素简、身无佩饰，穿着一件灰色的对扣褂子，脚下则是一双黑布鞋。
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来到南镇，除了聊生意的，也有来“踩点”的人。
在这些人中，与陆燕歌坐在一起的这位来头不俗，名叫陈北中。
这么多年，各地灯饰圈子都与南镇有一争，但有一方多给人一些浅尝辄止的感觉，只是知道那里，并没有多么浓烈的意志走进那里。
只因温岭灯饰，本身就是声震业界的福地洞天，循着温岭灯饰的发展，可以窥得一个大时代在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缩影。
八十年代初，温岭人夫妻同行、兄弟结伴，或挑着担子或骑着单车，在大江南北做起来修鞋补鞋人，是走出家门做生意最早的一批人。
等到了九十年代初，他们就像候鸟一样突然从全国各地飞回了家乡，随之出现的便是温岭大地上的全民创业，自此之后，写尽一方殷实富庶。小商品在此疯狂蔓生，多个领域占据全国市场，其中便包括灯饰。
所以说，温岭灯饰的发展与南镇炯然不同，温岭是看到了商业土壤而聚涌丛生，南镇则是“看到别家亮，自己也想闯”，慢慢耕垄成田形成一方土壤。
温岭灯饰的集聚程度，相比起来，宁城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这里的一家独大，大到什么程度，去年整个温岭灯饰的成交额为38亿，而其中一家便占了30亿。
这就是，明帝灯饰大市场。
它拥有五万平的运营面积，一个市场之内有五百多家企业，更是在不久前，明帝灯饰集团在证交所上市。时年上市是一个极为辉煌的词，灯饰能做到上市，已然颠覆了许多行业人的认知。
只是如此繁盛的背景下，除了明帝集团，许多温岭行业人都乐观不起来。因为就在上市前夕，明帝集团出台了一项措施，今后从这个大市场走出去的灯饰，要统一冠以“明帝灯饰”的招牌，商家的自主品牌之名只能列在明帝之后。
这听上去很无理，但这就是温岭商业环境的真实写照，因为今天的地太贵了，土地配置完全跟不上全商品行业的需求，同样寸土寸金，但与南镇绝非一个概念。这些驻扎在明帝大市场的企业，想让产品继续走俏，根本无力讨价还价，今天一个企业不愿顺从，明天就有十多家在后面排队等着被选。
这场相聚，起先还是聊着学生时代的欢快记忆，但随着酒意升腾，摆在当前的棘手让陈北中神色黯淡。
“老同学，既然是已经退了的事，那就别多想了，上市这道光再亮堂你也沾不上了。再者以我看，这个行业生存在温岭只会越来越难，明帝本质上就是盖窝养禽，鸡鸭鹅蛋上落下它的戳，你早点割离出来不失为明智之举。”
陈北中道：“你是这大行业的中间人，要不是你给我描绘的南镇，我也不会这么快做了决定，这几天来这里一看，纯粹是真的纯粹，排斥也是响叮当的排斥。”
“这么说还有我的不是了？”陆燕歌笑了笑，“实际上以我的观察，并不是南镇排斥外来企业，而是它的身子实在太弱了。”
“这话又怎么说？”
“从人的角度来说，南镇先天就有些自卑，它们是真正从作坊一路走过来，可以说店面的脚连着厂区的根。不像别的地方，不是国际风潮就是业界联盟，更不像温岭那样大环境促就大生意，所以才让这股守着一亩三分地的劲头变得更足。”
“再有一点，这些年来人们与南镇的竞争，都把火光气搞得太重了。听到人家这里办一场灯节，便肆无忌惮涌来压制，中江大大小小的项目，人人都想反客为主。这里面充斥着傲慢与轻视，既不把人家看在眼里，也就不能怪人家的排阻。”
“老陆，在你看来，这南镇可还有容人之机？”
陆燕歌先是点头，旋即却又微微摇头。
“你这又是唱哪出？”
“你该知道，我这里的事基本是一周传一句、一句定一月，大会小会无数场，能说上话的人实在太多了，一时半会连用意都瞧不出。”
“你是挂个职位天下走，到哪都是座上宾，我这里可惨得紧呀！我是回不去温岭了，明帝的人把我塑造成反面教材，一套杀鸡儆猴正越来越凶呢！”
陆燕歌沉声道：“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你要是能和他通起来，事情或可前置，最起码能有一块安身之地，把该动的早动起来。”
“何人？”
“雷石灯饰，苏清石。”
“我知道这个人，他家的灯我看过，是一把做灯的好手。但这人风头正劲，会在我这瞧上一眼？”
“老陈，明帝之所以拿你杀鸡儆猴，图的还不是你在市场里的影响，换做别家它看都懒得看一眼。而这个苏清石，对你这个明帝过来人的身份，一定会很感兴趣，有些事情我能引上，况且你还有他拒之不得的宝物。”
“宝物？有、有吗？”
“你的，水晶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