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春宁路198号
陆燕歌介绍的人，且二人还有老同学的关系，苏清石对这个陈北中很是重视。
见面之后气氛活泛，陈北中三言两语便把人引到他的故事里，说起来他与南镇的各种缘分，真真假假且另说，音容笑貌是相当传神。
并且这人语气开合大大咧咧，看不出丁点儿城府，说起关于雷石的话，更是毫无保留极尽赞美，简单直率又好听。他也非常了解雷石的履历，这些年来雷石路上比较鲜明的东西，他都能细数出来。
待聊起灯饰时，话匣子变得更开了，在苏清石听来，这无疑是个精于行业多年的人，许多方面都有见地。
陈北中的灯饰企业叫做“中宇灯饰”，苏清石虽未听说过，但他从前的东家不是一般的如雷贯耳，要说起业界的庞然大物，多数人都会第一个想到明帝。
不久之后，陈北中的话题开始往水晶灯上转，并很快抓住了苏清石的胃口。
铜铁锡艺、磨砂玻璃、陶瓷树脂之外，水晶灯是一个新的大门类，只是它在国内的发展尚属非常初级，因为高昂的价格一直没能打开市场。但水晶工艺的成本存在极大的压缩空间，若能在这里深入挖掘找到办法，此类灯饰的市场是难以估量的。
水晶灯那种与生俱来的华丽，是任何铜制磨砂都无法比拟的，这东西在西方自古就与贵族二字绑在一起，金碧辉煌之地都离不开水晶灯的渲染。如果找一盏最能诠释华丽精雅的灯饰，那它一定是水晶灯。
在陈北中道明来意之后，苏清石对这次见面便没有什么疑问了，这人无形间透露着一种交换。借助雷石的资源背景，让他在南镇快速立稳，若得如此，他便不会吝啬水晶灯的材质工艺，就差直言互补二字了。
陈北中的神情透着急切，他已歇了个把月，用他的话说，机器一天不转就是一天坐吃等死。这边早时定下来，人力管理和灯饰设备都能早些融入南镇大家庭，如今飘零的境况属实寒酸。
不见太多犹豫，苏清石便点起头来，对方也不会奢望在迎华街办厂，那么最好的地方就是春宁路了。自打缘初灯饰走进春宁路后，苏清石对那里的了解越来越多，其中有些店面需要和原商家谈，而另有一些则向镇委申请便可。
这些可申请的店面，从前都是镇办企业的库房，改制之后连总部都被拍卖了，这些店面自然也就成了镇委管辖的遗留用地。而且整条春宁路被外地企业占了近有一半，他来出面早些为这个温岭企业安身，流程上问题不大。
苏清石的手边便有春宁路的店铺分部图，他向陈北中建议了一块标着“春宁路198号”的店面。
这里从前是囤放建材成品的地方，有一百五十多个平方，做一个小型卖场不成问题。挑高足够用来展示灯饰，室内空间方正，雇一大波人马，半个月就能进货架。
陈北中大喜过望，不止因为这个店面甚是理想，更是从这眼前人的神态上看到一种莫大的笃然，俨然是张口便有、不必多虑。
待内心有定，陈北中又聊起来陆燕歌，说他此来南镇公事繁多，这才没有与苏清石照面。这话在苏清石听来，陈北中更想说的，应该是他与陆燕歌走得更近吧。再有那公事二字，当下最是惹人眼。
从哪起从哪结，轻轻松松的氛围里，凡事妥切。
谈了不到一小时，苏清石送别陈北中，目光却停在这个人的背影上。要说这一席下来，有什么让苏清石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方，就是这个陈北中的装束了。
中间一排疙瘩扣，左右衣襟的下方缝着布袋，很多人把它与唐装混为一谈，实际上它是清代马褂的变种。在苏清石的潜意识里，这等着装之人，无不是阅历丰厚、观人观事极为通透之辈，若再佩上一道串珠，更给人一种出世亦入世的即视感。
而且，如果没有语言上的干扰，静观陈北中此人，气场完全撑得起这等衣襟，那一顶半白头，更添几分重意。所以有些情境在苏清石看来过于直率了，把想让人看到的东西给人看，把对方最想听的话说给对方，仿佛是人际交往的一种“向下兼容”。
陈北中连夜来到春宁路198号，虽然门号牌已经凋败如枯叶，但这里的陈设布局和苏清石说的一模一样。
接下来就看苏清石那边的行动了，如若半月之内可得合同，意味着仅仅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中宇灯饰就能闯荡自己的南镇生涯了。
……
这天阴雨连绵，黄昏时也不得歇，不知名的水鸟盘旋在海面上，时而迸发出强烈的俯冲之状。
东江的一个集装箱码头，明帝灯饰多位采购部的管理都来到这里。六点三十分，一辆从德国驶来的货轮即将停靠，其中就有明帝灯饰集团多日以来热望的重货。
然而等入关筛拣之后，人们并未等来他们想要的东西，向海关征求消息的时候，却被告知明帝所持有的这个单子时间不符，货物已经在三天前发回国内。
立时间，前来迎接的人懵了，不久之后，整个明帝都炸了锅！
这笔货的价值不到百万，但全然不能以金钱来衡量，如果不是打了多年的底子，再有钱也买不到国内。
放眼国内诸多行业，外国人对先进技术的把持极为严苛，即便中国市场已经有了极高的开放度，核心技术也不会外露。
不过不比电子信息动辄安全一类的议题，灯饰行业想打开一个豁口，难度上要低一些。明帝大家大业，汉诺威法兰克福浸染多年，如今又有了上市的资质傍身，只要条件允得丰厚，技术上便有的谈。
他们久等的，是一条水晶灯设备流水线。
这条专为水晶灯开发的流水线，在德国还有一个代号，翻译过来便是“水晶之狮”。
水晶灯之所以价格高昂，无外乎贵在材料与工艺，如果国内能够引进损耗更小、工艺更优的流水线，剩下的无非是硅砂和玻璃屑的价格，这些在国内实在是太有优势了。
流水线怎么可能不翼而飞，这等事情经不起调查。
本就强霸的明帝，它的震怒给这个本就不平静的行业，掀起来新的波澜！
是谁在藏，是谁又在包藏。
一个都跑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