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圆这一扯，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此刻她表面镇定，甚至有些无赖撒娇，可内心却慌得一比。确切说，话一出口，她就开始忐忑 。
不想让大太监就这么失望离去，是真的，可她也并不知道将秦领留下来，会有多尴尬。
细软白嫩小手如同一道有魔力的丝带，死死绑住了秦大太监的脚，他浑身功夫此刻仿佛一丝一毫都使不出来，被蛛丝一般纤细的指尖全然定住，只怔怔地望向陈小圆。
“呵。”
半晌，秦领望着不知所措的臭丫头突然一笑：“放心，本督不会为难你那个小师弟。”
陈小圆：“......”
万万没想到，秦大太监思虑过人，可在这种难以捉摸的感情问题上，原来比她还不如。
她傻眼，表情抽搐扭曲。
秦领见她脸色十分不像样子，便猜她又后悔了，漆黑目中星光闪烁暗了一瞬，随即咧了咧嘴，转身便走。
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大晚上跟一个年轻姑娘在卧房里拉拉扯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如此不堪之人。
再不走，他就是个傻子了。
陈小圆虽然顶了个十七八岁原身的外表，可内心却是个实实在在二十五岁成年打工人的内核，楞了一瞬就醒觉，她再笨也知道这回大太监一言不发地走开，十有八九是失望透顶了。
“大人！”望着秦领的背影，陈小圆一咬牙，张开双臂再次扑了上去。
这一回，她的行动快如脱兔，动如闪电，神志恍惚的秦领居然没反应过来，当场被扑了个正中。
秦领：“......”
不待他开口，陈小圆自动自发哼哼起来：“啊——痛、痛！”
秦领后背铜皮铁骨，简直像是撞上一块门板，陈小圆眼冒金星、鼻子发酸，疼得哇哇大嚷。
“大、大人......”不知是疼的，还是急的，此刻臭丫头的声音听起来少了几分清甜，多了几分软糯，甚至带上一丝哭腔，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秦领僵硬着后背，转过身来：“......你干什么？”
陈小圆双臂张开，正牢牢扒在他腰背上，被他带着转圈：“唔——”
秦领又是气又是无奈，只好皱着眉，握着她手肘，将她从身上剥下来：“够了。本督还有事。”
大半夜有毛事啊？！
陈小圆不撒手：“今日休沐，大人就算有事，大晚上也找不到人商量的。”
秦领语塞：“......”他不想跟她争辩此时他能不能找到人讲话，但陈小圆的话，却带着让人动容的孤寂之感。
是啊，今日休沐，又是晚上，就算他有无数地方可去，也无外乎是衙门、宫中和各处办事房。现在这时候能出来捧着他的，也无非是阿谀奉承他、铁杆忠心他、亦或是有求于他的形形色色人等。
皆是外人。
正常人此刻不是在家中安坐，老婆孩子热炕头吗？就连府里伺候他的丫鬟仆役，此刻也静谧无声，各有各的安稳。
难不成，为了他一个孤家阉人，就非得去打扰别人的团圆美满？
到最后，唯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独自坐在奢华舒适的府邸中。
“大人，想什么呢？”陈小圆柔软而略带哭腔的声音传来，似乎又添了几分被忽略的不满。
秦领一回神，才感到自己腰上还挂着个暖呼呼的人偶手办：“......撒手吧。”
本督又跑不了。
这回陈小圆可不听他的，揉着酸疼到冒眼泪的鼻子，哼唧：“大人，我脚冷。”
秦领低头一看，叹口气，顺手就将她从地上抄起，大步往内室走：“谁让你光着脚跑出来的？”
久违的公主抱耶！！
陈小圆暗暗发笑，看在秦领卖力气的份上，她低着头十分诚恳地认错：“大人，我不敢了。”
对于陈小圆这种“积极认错，下次还敢”的家伙，秦领冷哼一声，表达十成十的鄙视。
陈小圆又道：“大人，我真的错了。”
秦领垂眸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大人，我——啊欠！”喷嚏说来就来，连带着打了个寒战。
秦领再忍不住：“少废话！你若脑子跟废话一样多，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地步。”
陈小圆不知什么是“这般地步”，但大约总归是不好的意思，便十分诚恳道：“大人见教的是。”
她言语如此顺从，态度如此恳切，实在大出秦大太监意料：难不成这丫头鬼上身了？
秦领狐疑地又看了一眼怀中臭丫头，心里又是气又是恨，大掌却将她托了托，抱得更稳当些：“啧，手脚冰凉，难不成我督主府供不起衣裳炭火？”
嘴上虽抱怨，可脚下却越走越慢，他实在喜欢陈小圆娇小身躯偎在怀中的充实感，私心里一时舍不得放下，只站定在榻前，一言不发望着她。
此刻，她乌发渐渐干透，光泽而蓬松地披满肩膀，折射着烛光与炭火的橘橙色，整个人笼在一层柔和温暖的光晕之中，如梦似幻，一双水眸也带着淡淡的笑意望着他。
也许是他离炭火太近，秦领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连面颊都有些发热，刚想开口，就觉两条柔软粉嫩的胳膊圈上他的脖子，不肯撒开。
“大人，再抱一会儿好吗？”陈小圆低低地在他耳边道，熟悉的奶香气息渐渐围住了他。
秦领身形剧烈一震。原本抱一个晚上都轻松的他，忽然觉得胳膊上的姑娘重若千钧，一个抱不稳，竟差点将她扔出去。
“大晚上，跟一个阉人——”他一开口，陈小圆翻着白眼都知道后面是什么废话。
雪白葇夷捂住他的口：“大人，不许你再这么说。”
秦领向来不愿听别人使令，此刻眼神稍稍清明，下意识冷嘲：“呵，你——”
他话还没说完，陈小圆噗通一声自己跳下来，踩着床榻边的矮凳，像一条大围巾再次环上他的脖颈，一双眼眸好似黑白分明的两汪泉水：“小圆愿意贴着你。”
小圆愿意贴着你。小圆愿意贴着你。
秦领脑子嗡嗡乱响，一句话在脑海中转了无数圈，就是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
陈小圆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指着卧房大门：“大人若是不想抱着小圆，便出去好了。不必用阉人不阉人的堵小圆的口。”
秦领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