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领反应过来转手一抄，将她稳稳抄住。
“你做什么？”他压低声音怒道。
秦领一抬手，屋内所有油灯蜡烛一应而灭，周遭事物陷入全然黑暗之中。
在黑暗中，她与他一般无二，都瞧不见任何东西。这样的认知，让秦领稍稍安心，也暂时放下掐死身边人的念头。
下一秒，陈小圆柔软又温凉的手覆上他两颊。
“秦领，嘘——”
陈小圆的呼吸还有些起伏，不过语调挺镇定：“别着急，我在这儿呢。”
虽然不清楚大太监现在的状态，但是看他如此警惕，陈小圆也猜出来，十有八九大太监现在的状态并不太乐观。
果然，秦领抓住她的手腕，捏得死紧：“你……你如何知道？”
他方才一直坐在花桌前，连老药头和赵瑟蜀琴都没察觉出异样，这姑娘隔着屏风一眼怎么就看出不对劲了呢？
陈小圆任由他捏着手腕：“大人刚进卧房的时候应该还看得见，可后来在屋里踱步，却有两次碰到了椅脚和桌案，再后来便一直坐在花桌旁不动弹了。”
她一字一句分析：“想来是视力下降，大人不想让人知晓，这才有意瞒住别人。”
所以大丫鬟伺候洗漱，他也是立在原地随便擦了两把。
“.…..还有，大人每次回府，只要我没睡着，你总会过来瞧瞧我的。”陈小圆有些尴尬。
岂止是瞧瞧，他根本是要想办法搂着她一会儿才放手。
所以，秦大太监进了内卧，却不掀帐幔瞧她，事出反常，必是有妖。
秦领在黑暗中苦笑，并不说话。
陈小圆柔软的手搭在他指尖：“大人不必紧张。应该是暂时的，很快便会恢复如常。”
听出她的安慰之意，秦领反倒有些诧异：“你如何知道？”
陈小圆道：“崇王的药物烈性，刚刚我也眼前一片昏盲，来服了汤药，雾气便渐渐散了。如今视物一切正常——想来大人也是一样的。”
秦领沉默一阵，道：“既如此，睡吧。”说罢，他撒开陈小圆，自己倒头就睡。
陈小圆望着蜷卧在小榻上的宽阔背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个背影在黑夜里仿佛一座山，静静的卧着，看得陈小圆心烦意乱，更加睡不着。她简直怀疑老药头的汤药里放了兴奋剂，为啥大半夜自己精神得跟猫头鹰似的？
陈小圆索性躺下，翻了个身，一阵难以言述的烦躁又促使她支棱坐起来：“大人，大人——”
微小的气音在狭窄内卧里悄悄传送，字字句句都在他耳朵里，秦领想堵住耳朵都不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闭嘴，睡觉。”
“大人……”她声音真是清甜又软和，听得秦领这般铁石心肠都口干舌燥。
“大——”
陈小圆继续，话未说完，秦领已经翻身坐起，脑袋冒火：“到底要折腾啥？”
隔着软纱帐幔，陈小圆都能感受到他喷出的热气，混着淡淡的酒味儿，兜头直奔她而来。一抹红晕迅速染上她圆润的双颊，皎洁的额头上轻轻垂下几缕乌发，愈发显得羞涩。
一个晚上“大人大人”个不停，忽然闭嘴了，秦领又有些不适应：“怎么了？哑巴了？”
他长臂一舒，顺手捞起帐幔一角：“哪里不舒服？”
忽然，帐内伸出一只素白小手牵住他的衣袖，使劲扯了扯：“大人，我害怕。”
秦领简直给她气乐了，这丫头天天睡这榻上现在才害怕？此刻跟一个瞎子喊害怕，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
别看陈小圆力气不大，可扯住他的袖子，却让秦领有种无法挣脱的困难，只好低声道：“你要如何？”
陈小圆真的要翻白眼，老娘都这么辛苦迁就你了，你还搁那儿装模作样？当然是麻溜地滚回来睡觉！
但话到口边，就变成了：“呜呜呜大人，小圆真的好害怕，大人陪小圆，大人不要走开好不好？”
这一套在她前一世的小说里可是绝对小白文的经典场景，尤其是卖乖撒娇，她总也写得磕磕巴巴，怎么写都觉得肉麻，可如今放到大太监身上，她居然脱口而出说得顺溜极了，啧啧啧，难不成她就是传说中的沉浸式意识流小说家？
不过，这一套小白操作对常年与铁血阴谋、嘲讽阿谀奉承作伴的秦领来说，却十分罕见。他愣了愣，随即冷哼道：“害怕？揪着本督不放才是找死——哼什么，滚到里面去睡，本督要休息了。 ”
说罢，他侧身撩开帐幔，从狭窄小榻上挪上了卧榻。
陈小圆仗着秦大太监如今视物不佳，在黑暗中撇了撇嘴，遂继续哄他道：“还是大人心地仁善，对小圆最好。”
“……闭嘴吧。”秦领都听不下去了。
大太监乍然失去了视力，身体又内有残留的毒性，正是最虚弱的时候，陈小圆猜想此时秦领一定全府高度戒备，以防有敌人找上门来，趁虚而入。所以，她想尽办法也要将秦领哄上卧榻里，多一层帐幔遮掩，也能给他多一点安全感。
“你到底在做什么？！”秦大太监终于被陈小圆捣捣鼓鼓弄的不耐烦。
“.…..大人，我、我要起夜。”陈小圆使劲将秦大太监往卧榻里面推，然后自己爬下卧榻，去隔壁茅房转了一圈，顺手将趁手的短刃带上了床。
“你把剑放枕头下面？”秦领听着动静不对，又探手来摸，口中不忘吐槽：“等你用得上剑，府里的侍卫们都死光了吧！”
陈小圆赶紧压住被角，使劲将他裹被子里：“没什么。平日都是大人照顾小圆，现在轮到小圆给大人掖被子了。”
少女身上带着天然奶香的软甜，伏在秦领头顶仔细地塞一个又一个被角，细软发丝偶尔垂下，搭在他鼻子上实在痒痒。
“大人身上怎么这么烫？”陈小圆奇怪。
秦领骤然心跳如鼓，暗叫不好，忙屏息凝神闭紧双眼：“快睡。”
她打了个哈欠，仿佛松了一大口气似的：“哦。”
身旁姑娘终于消停了，静静躺在卧榻外侧，不知过了多久，呼吸终于绵绵长长起来。
秦领睁着一双乌黑却无神的眼眸，不聚焦地望着帐顶。他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即便不搭脉，也知道现在自己的脉搏已经快得跟打鼓一般。
崇王那个找死的短命鬼，府里能有什么毒，无非是千奇百怪助兴的春……药。
身畔少女的芳香如丝如缕，绵绵不绝的传入他鼻尖，豆大的汗珠泌出额角，秦领咬牙。
他心知肚明。
要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