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白衣如雪
蛮荒之北，一片绵延千里山脉，如同一条巨龙伏卧，终年怪雾缭绕。
这里在蛮荒之中，被称作尧光山，其中峰谷错落，千里之间，有数座千尺高峰，皆生产灵草，地脉灵秀汇聚。
这不论是对妖兽，又或是炼气士来说，都是很好的修行之地。
这座尧光山，在数年之前，还是一片怪雾遮掩，毒虫猛兽汇聚的险恶地域。
甚至其中一些奇兽毒虫，拥有着不差于一阶超凡的实力。
使得不论是蛮荒妖兽，还是普通生灵，都不敢轻易踏足其中。
不过，随着近些年来，蛮荒之中，超凡生物渐多，原先开发的数百里地域，灵物奇珍，早已被蛮荒万族和炼气士们取个竭尽。
所以，这座被称作“尧光”的迷雾之山，也是近些年来，随着炼气士不断踏入其中，而驱散迷雾，开发出的。
不过，尧光山绵延千里，一众炼气士、妖兽所开发的地域，也仅仅只是山首向东，方圆二百里范围的一座支脉而已。
支脉称衡阳山。
其山南向阳处，擅生一种蕴含阳和之气的玉石，持之可以驱散污秽，算是一种奇物。
除此之外，还大量生一种形如牛舌的灵草，被称为龙舌草，食之，可以略微纯净妖兽血脉。
近日来，大荒之中，最重要的事，就是进入尧光山之中，寻找奇物了，由此，尧光山附近，汇聚了数百位超凡者。
有妖兽、有练气士，甚至还有从附近海域从朔水脉而来的海族妖怪。
这么热闹的场景，李全自然也打算去凑凑热闹了。
所以，李全再次降临了阔别“数年”的灵界。
一落入衡阳山中，李全就感应到不远处，有数十道强大气息汇聚。
这些气息，或炎如烈火，或清翠如林，或急徐如风，又或清虚飘渺。
与妖兽不同，炼气士修行真气，对于不同的真气，是极为敏感的。
如赵全深独门的少阳真气，就是灼热炎炎。
李全的真气就是中正平和，绵绵不绝，混元一气。
而妖兽，则是各种光色云气，或污秽、或恶臭、或腥风，则是妖气。
所以，这数十道气息，都是炼气士的气息。
不止有人类，也有的是蛮荒妖类，转修了炼气法门。
李全顺着气息所在，悄悄摸索过去，又在林中走了数百丈，竖耳倾听，隐约有厮杀之声传来。
面前是山脉之中，一片密匝匝的绵延树林，林荫之中，隐有阵阵异香传来。
不用多说，一定是林中诞生了什么灵药，引得一众超凡者厮杀争夺。
对于这种情况，李全也有所预料。
这不仅仅是因为蛮荒之中，本就实力为尊没有秩序，更多的还是资源终究有限，始终得靠争来的。
不过，目前这些事情千头万绪，蛮荒生灵争杀，始终不损灵界分毫，循环往复，反而还在促进修行体系发展。
规则、秩序一切，都是建立在完善体系以及文明之上的。
而蛮荒之中，客观来说连真正的，如人类般的智慧种族都没有，何谈秩序文明。
成为一个玄幻风，充满争斗、杀人夺宝，实力为尊的社会，才是正常的。
现在，不能，也不是扭转这些的时候，一切都有限，要的也是物竟天泽，只能择机缘、天赋皆上乘者，为前路之师。
李全几个纵跃，身形消失在林荫之间，顺着打斗声悄然摸去。
不过，当李全赶到附近之时，厮杀之声，已经消失了。
树林之中，七零八落的躺着几具妖兽尸体，草丛间血迹斑斑，一个白衣人，趺坐在中央。
百步之外，白衣人背对李全趺坐，对周遭尸体、血迹视若无睹。
李全收敛气息，隐匿在树梢丛林之间，朝白衣人看去。
乌黑长发如瀑，身形清瘦，一身素衣，只看背影，依稀有些熟悉。
白衣人趺坐在地，膝上一方长木匣，白皙的手中攥着一朵灵光奕奕的灵草。
木匣四寸宽，三尺来长，不知用什么木材做到，颜色暗红，如同被血寖泡过一般。
曲指一弹“咔嚓”一声，木匣打开，露出其中一柄利刃，八面汉剑，如一汪清鸿。
寒芒四射，晃得白衣人面颊都如同照上寒光。
白衣人默运真气，将手中那株灵药捏成一团，“滴滴”淡青色汁液，不断滴入匣中。
寒刃沾上汁液之后，竟然愈发寒光奕奕，缕缕无形锋锐之气，遍布方圆数尺。
而那灵药汁液，竟然渗入匣内剑器之中。
明明白衣人背对自己，百步之外，李全竟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似乎，有丝丝无形锋芒之气，遍布周遭百丈，向自己绞杀而来。
“有点意思…”李全心下称赞，混元真气运转周身，如芒在背之感，立即消隐。
百步之外。
白衣人不动声色合上三尺木匣，淡淡道：“道友既然敢来看这个热闹，何不现身一见？”
声音清朗，如空谷幽兰。
只是，李全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既然被识破身形，李全干脆也不再隐藏，大大方方从数稍落下身形。
朝白衣人遥遥拱手道：“我听见这边似有厮杀之声，一时好奇过来看看，并无恶意，道友勿怪。”
白衣人闻言，却是瞬间起身，转过头来，用惊讶的目光看向李全。
而看见白衣人的面貌之后，李全也是微愣。
俩人四顾哑然。
白衣人打量着李全，陷入短暂沉思，那熟悉的样貌，触动了他尘封已久的回忆之一。
四顾无言，沉默许久之后。
白衣人眼睛一亮，终于想了起来，指着李全道：“是你小子，你竟然还活着？”
“俞明？”
看着白衣人的面貌，剑眉星目，神色冷峻，依稀与当初那个消瘦青年面貌重合。
只是，变得更老辣成熟了些，也更白，更俊秀了些，身上似乎带有一种奇怪气场。
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锋芒毕露！
“是我！怎么…你不认得了？”白衣青年背上木匣，似笑非笑道。
“认得认得，只是伱变化蛮大的。”李全随口道。
俞明却道：“是麻，倒是你貌似并无变化，依旧与以往一般。”
从进入灵界算起，俞明已经在灵界十三年。
由于服过灵药，虽然他的面貌并没有变得苍老，但岁月的痕迹，是免不了的，尤其是眼神。
蓝星青年俞明，是一个含蓄、聪慧，但话很少的人，内心很活跃。
而现在，他给李全的感觉，就是一朵花，一朵绽放的话。
或者，是一柄出鞘的剑。
负手长身而立，身背面木匣，眼神难掩沧桑之气，却又带着些包罗万象的从容自信。
也不知，李全在外界做轮回实验这几年，这厮又遭遇了啥。
反正，似乎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隐约具备了堪比当初云台峰击败众妖，横推天下无敌的赵全深那种气场。
李全闻言，摸了摸自家脸颊，半开玩笑笑道：“主要是我这人脸嫩嘛，又注重保养，自然没什么变化。”
“不，你这人素来运气极好，竟然活着，莫非是这几年又寻到了好机缘，觅地潜修，这才出世？”俞明摇头道。
在他的感觉中，李全这种没有变化，才是最大的变化。
不仅仅是外貌、气质、身形没有变化。
似乎，连心态、语气，都与数年前一般。
面貌形态，一如既往，中正平和，淡然之中带着些许书卷气，仿佛饱读经书的儒士。
这不正常。
就像一个人躲过了时光岁月的侵蚀一般。
时光、岁月如梭，却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怎么想，俞明都有些想不通。
自云台峰炼气之法传遍天下之后，大荒之中，争杀日益剧烈，所有人，哪怕顶尖超凡者都朝不保夕。
这种情况下，李全竟然还能活着，数年没有丝毫消息息，还活的好好的。
映像之中，李全这人跟张邵一样，是个欧皇，运气好的很。
倒是很有可能又碰上什么奇缘，找到前人遗法，觅地潜修了数年，这才出世。
对于他这种猜想，李全颔首一笑，并没有反驳的意思，如同默认一般。
俞明见此，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并问道：“这衡阳山附近争杀不断，我知你不是个酷爱厮杀的人，怎么会过来一探？”
“哦，我自云台峰一别之后，边泛舟出海，一去数载，近些天才回了大荒，听说这山中灵药颇多，就来看看。”李全随口解释道。
“出海？海外景致如何？可遇上赵、曾俩位？”俞明不疑有他，又问道。
“那就说来话长，一别数载，俞兄风采更胜往昔，倒是赵、曾两位高人也出海去了么？”李全敷衍一句，又反问道。
“嗯，数年前两位前辈就泛舟出海去了。”
俞明言罢，并没有多说，一边朝林荫外走去道：“这儿污秽不堪，确实不是叙旧的地儿。”
说着，挥手示意李全跟上。
二人并肩而行，沿着崎岖灌木，朝林外走去。
“对了，怎么不见王秋、张邵他们？”
俞明闻言，摆手道：“他们都还好，只是也有许久未见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次据说尧光山之中，会有一株玄妙灵物即将出世，他们或许也会过来。”
“玄妙灵物？”
李全闻言有些茫然，转而又若有所思道：“你们没在一起了？”
映像之中，这几人从蓝星就时常形影不离，进入灵界之后，也是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怎么现在听这话，貌似几人早已分开了。
“这也说来话长，不过大家本就各有性格志趣，当初聚在一起抱团取暖，而今都炼成真气，自有本领傍身，当然不用天天再聚在一块儿了。”
俞明点点头，又指着前面道：“前面不远，就是衡阳峰，再往里走可就难免争斗厮杀，不知你这些年炼就什么手段也未，可还要往里走？”
炼就真气之后，五感再次增强，俞明能感应到李全身内磅礴真气，竟然并不逊色苦修八九年的自己。
这，也是俞明愿意与李全平等交流的原因之一。
否则，以如今大荒之中的社会风气，仅凭当初的几面之缘，并不足矣让俞明跟他说这么多话。
但印象之中，李全似乎并不喜欢杀人夺宝，争斗厮杀这些，所以他提前告诉李全，询问他还要不要往里走。
“既然来了，怎能不去一看，或许那株玄妙灵物，恰好与我有缘呢。”李全点头道。
俞明闻言，并未言语，只是轻笑一声。
李全见他这样，不禁道：“我观道友你似乎对那灵物志在必得，不知，是什么样的灵物？”
数年过去，再次相逢，许多东西没有什么变化，但有些东西，又变化极大。
比如，这言语之间，就不如之前那么嬉笑怒骂，或玩笑打趣、喜怒形于色。
变得生疏，陌生、疏离许多。
俞明并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道：“具体我也不知，只是听说在尧光山有一株极为罕见的上品灵物，对我有大用。”
大荒之中，目前对于灵药、法术这些，并没有产生什么严谨的划分。
只是根据功能效用，大抵称为普通灵物，或者上品灵物云云。
而且最主要得看需求和罕见与否。
比如最常见的开灵一类灵药，这种灵药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人获得修行基础，或者让牲畜开灵，对李全、俞明等人来说，并没有多大效果。
那么，对已经获得超凡资质的人而言，这就是不如流灵药。
但，对于普通牲畜、异兽，或者一些大妖子嗣、又或者蓝星普通人来说。
这种能使牲畜开灵、补全魂魄、甚至获得魂魄的灵物，那就是万金难求的顶极灵药。
反之，比如一株罕见的“火焰血珠”，普通牲畜或者凡人吞了，直接有很大几率血脉喷张，七孔流血而亡。
但对炼气士或妖兽而言，食之，可以补益精气，增强血脉，那也同样是万金难求的上品灵物。
所以，俞明这个所谓的上品灵物，说的就很笼统了，有可能，只是对他而言，极为罕见重要。
但李全这次进入灵界，也不是为了找什么灵药来的。
所以，也始终未曾在意。
反倒是对于俞明以及张邵、王秋等人这些年的境遇，极为感兴趣。
灵界之中，眨眼之间就是七八年，而对于躲在灵界之外的李全而言，仅仅只是两三天而已。
这七八年，俞明不仅炼就真气，而且功行精深，已经不弱于当初的赵全深。
而李全，虽然是真气创始人，但自修成真气以来，一不曾如赵全深一般，食用过顶尖仙物增加功力。
二来拢共算起来修行时间也就一年。
这样算起来，跟这些已经修行七八年，甚至十余年的人比，自然处于劣势。
但哪怕李全拢共修行真气不过一年的时间，却也同样堪堪修成真气充盈，流转周天经络。
算是步入一阶顶尖层次。
不过，这也不仅仅是天赋，只是因为赵、俞等人，论天赋、运气，可谓是亿万人中的浪潮儿，鳞龙之辈。
但他们修炼真气，却是是盲人摸象，一步一坎，甚至有瓶颈、桎梏等等。
而李全是真气创始人，又有他们修行的大量案例参考，基本不会走弯路。
并不是李全资质不行，相反，李全的天赋才情，同样也属于顶尖。
所以两厢优劣一比，还差不多持平。
李全修炼一年，俞明修炼八年，皆属于真气充盈周天经络的层次。
只是李全只能属于真气充盈这批人中，最弱的那一等，无他，积累不够而已。
就算都是一流功力，但也分绝顶、一流、次一流。
大荒二老，在七八年前就是一流功力，如果没有意外，目前应该稳步进入一阶圆满，内炼功力处于修行界绝顶。
不过内炼功力，只能算是蓝条，对战斗力有增益，但又并不能完全算入战斗力。
还应该加上各种斗战武艺、法术、异能，以及斗法经验这些，才能评判。
灵药所在，位于尧光山一个叫上方谷的地方，已经有许多炼气士、妖兽的气息朝那边汇聚。
二人朝上方谷去，边走边聊。
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闲话之后，二人之间的疏离陌生的气氛，减去少许。
李全这才指着俞明背上三尺木匣，试探问道：“俞兄，我看你身负这方匣中，似隐有锋锐之气，可是这些年来，新炼就的什么大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