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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穿上红舞鞋 > 第五十七章 爱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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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桐走了,事后她才知道,他没有与她告别!大概是事出有因吧?当小村的人都在议论,她才知道了消息!他一直在打听出去打工的事,想与人结伴出去。他说过与家里沟通过此事,可结果是不同意!他说想出去闯一闯,不想生活在一个已经既定的优越环境里!牛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他说家里的情况,在家的话必然结婚要早,一旦,就过早地轮回在一个不变的轨道上。他收拾了一些衣物,留下一张纸条,就走了!写的大概是他与哪村的谁谁一起走了,去了哪里,到了地儿给家里写信,勿挂。他是要走的,这样也避开了家里逼着相亲的困扰!他是有想法的人,一个将要二十岁的男孩,他的梦在远方,他要去寻找!

高一桐的离开,他的父母牵肠挂肚的担忧!“外出打工”这四字对于二十多年前的牛庵人来说还是一个生冷冷的字眼!她的母亲一连哭了好几天!他的父亲高沪生也在不断有村人来看望的时候落下泪来!这个在小村看来精明一世具有超前意识的男人是否理解他儿子的行为?牛阳在这一事件里也被推了出来!她觉出小村人在看到她时与常不同的目光!高一桐放着家里高枕无忧的日子远走,必是因他与家里较起了劲儿!

“他去不了几天就回来了!”

“小孩子,赌赌气就回来了!”小村人劝慰。

“回来了,是不是答应他们的事?”——有“好心人”问起了高沪生。

几天过去,高一桐的父亲去了一趟一起打工人的村子,摸清了一些情况才算渐按下心来。

牛阳的心空了,没着没落的!她抱怨他的不辞而别!或许她可以说服他不用出去留下来想别的办法呀?她的内心满是担忧!钱带得够不够?找到事情干了没?水土服不服?衣服带得够不够?衣服脏了自己会洗吗?……她曾也想找去高一桐一起打工人的村子,打听出一些什么,可她走了一节路,就没了勇气!她不知道她的出现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传来牛庵人的耳里,她不是更成了众矢之的吗?

——高一桐带走了她的心!

“阳儿,你说实话,高一桐的走是不是给你有关?”姐姐在一家人都在吃午饭的时间问她。

牛阳停下来,她的筷了上扯着面条,停在了那里。她看了一下父亲,父亲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别处,还有母亲,看着她。家里是要一个她的答案。

“也是也不是……等他回来再说吧?俺也不知道……”

“咱与人家不搭的!”姐姐小声地说,生怕伤害了她!

“俺知道……”

“你十八了,早定早好,咱村儿的姑娘人家家里还托媒人说亲呢,你这样拒绝,高一桐家里又不同意……”

“……你们别管了,俺不想勉强自已!”

高一桐走后,校园成了牛阳最愿意待着的地方!她不想回那个总生出她事事非非的村子里去!想搬来学校住,说给姐姐,姐姐很是担忧!一个姑娘家,不行!在村小她曾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六年时光!人性在阳光雨露下茁壮的成长。那是怎样的一种快乐?它透亮澄澈!她想继续这种快乐!很想!坐在办公桌前的她透过窗子常有意无意间总能看到展翅蓝天而后飞过校园的鸽子——它们让她一下子想起高一桐来!这让她发着呆回味起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一起走过的大半年时光,是他给她的生活注入了活水,照进了拨天见云开的阳光,是他超度了她!那些她略显忧伤难以排遣的日子,好像他一出现就是为懂她而来——我只管阳光普照,哪怕你是一片沼泽也能把你烤得炙热,从而草木茂盛!她与他对视喜欢他那长睫毛下深邃大眼里的内容,那眼神从一开始就彻底征服了她!尽管她在当时对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在他面前,更象一个犯二的傻瓜或者一个小妹妹!她的生活在沉寂了多少年后出现了一个他,击碎了她对于生活的认定:生活是艰涩的是苦的!他混淆了生活对于她所有的涂鸦!他打破了她生活里所有的经纬线,已经重新定位!他给她带来了对于生活的重新向往,原来日子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原来她经历的一切是会成为过往云烟!原来那守候在心间隐隐的痛疤是可以轻些再轻些的。原来生活还可以快乐的去过,心还可以很甜很甜。女孩子是要谈恋爱的男孩子也一样——你就是那个在对的时间出现的对的那个人,俺要恋爱!……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只有她一个人的日子!想来自己扔掉脑子里这些年读的书恐怕什么也没有了吧?高一桐走了好多天了,刚过了阴历年到现在已有好几个月了!可她却没有收到他的信!为什么?她一阵心慌,难道她与高一桐这一切又是一场梦幻?不,不,她慌着心推反自己!头又要痛了!

学校要放暑假了,牛阳望着刚刚还喧闹兴奋的教室瞬间空空安静,她驻足看了看,锁上。回到办公室,老师们陆续打过招呼离开,房间又空了。她看了一眼躺在门口桌子上带钥匙的锁,坐下来,心不在焉。这些天她内心的煎熬与不安无以言说!她无数次胡思乱想是高一桐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了吧?想到这个,她的心就如被人揪了一把直打颤!爱是排他的,这种刺刺的感觉就是吗?上苍,再一次要给俺开玩笑吗?······你就是一个倒霉蛋吗?一生下来就注定了很多,是吗?你是谁?你是牛狗留的闺女,你不配的,死了心吧?可你为什么要给俺那么热切的拥抱?为什么要给俺那么热烈的吻?——这些想起是甜的,甜的呀!可现在要让这些甜在心里一日一日改变它的滋味?这改变的滋味谁人知道?有了内心曾有的那场痛,她的心开始学着苍凉,学会了默然接受!放下吧!命远呀,你就把你该开的玩笑统统的来吧?冲俺来吧!俺都接受!想到这里,她萧然泪下。

姐姐与小外甥来家里,家里就显得局促。特别是睡觉的时候。天渐热了,父亲自制了一个小床。牛阳还是蛮喜欢的,虽然粗劣。他用家里的碎木拿木锯、钉子、菜刀扎出床的四条腿与支撑,再用从河坡砍来的荆条密密匀匀的编制出床面。上面铺上两层的芦苇席子,睡上去很有一些弹性。在开春后一天温暖一天里,牛阳就把床放在了院子的树下,这期间父亲已又加高了土墙,还有他已烧出了一窑的砖,但要翻新正屋还是不够。他明显地显出了老相,鬓角已出花发。出了窑的砖就扎在土墙外。上面覆盖上了一层腐叶。有几个地方还长出了落种的树芽,蓬蓬地生长着。他像是没了再从打泥坯做起来一窑砖的气力与打算。牛阳对这样的家已不如当年的心怀,她经历了自己的这几年,或许有了一种听天安命随波逐流的无奈。当年牛阳参与盖起叫做灶火的小房早已不经岁月在一场夏雨中坍塌。母亲刚好用出窑的砖在老地儿替换了土墙,这个要比那个耐雨多了。母亲是一个酷爱侍弄花草的人,有时她不惜走很远的路向人家移植花木。只要春归大地,一年的多个季节,院子里必是花团锦簇,青藤缠绕,各种的花香老远扑鼻。在大规划里土墙边留下来的几棵树木遮日弊天,下面自然洒下浓荫。牛阳的床就放在了下面。在要落雨的前夕,母亲慌张她的床,她倒不紧不慢。“就放那里吧!”母亲听懂了她的意思,在床上蒙上了一层塑料单,是早前给父亲的土坯做备用的,父亲挨了打,他去了一趟县城,割回了一卷胶单。在雨来前,他就地把泥坯扎在晒场,盖了单子。但是没有进了储坯房保险。一遇连绵的大雨,坯底过水倒塌淋湿是常事。这是一个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或是一个弱肉强食或是一个欺凌弱小的社会。父亲本是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他魁伟英俊,可他愁苦的心灵映射在他的脸上,与他的相貌堪不协调!起始牛阳想要追逐人生的挥洒自如或谈笑风生,当她瞬间就败下阵来!她似乎是理解了父亲的愁苦!父亲的苦、她的苦,牛阳很是痛恨!

很多年后,牛阳更深刻地知道,她是一个多么不孝的女儿!深深地让父亲失望——那是一个男人对他一生彻底的失望吧?

荆条的床上支有蚊帐,加盖了塑单,牛阳,要在那里渡过她在家的又一个炎炎之夏了!仲夏是多雷雨交加的季节,是夜,电光闪动,明明灭灭,雷母以光的速度从东跑向西再从西跑向东……好像天空是一操场,它极尽威武在操场滚打一遍,那种震慑心灵的炸响,往往让牛阳屏息不能动!每每这时被炸醒的母亲慌张起来叫她,打晃着手电,“阳儿,阳儿,回屋睡,回屋睡吧?”她声音里满是紧张与恳求!“就这儿了,你睡去吧!”母亲还想坚持,可她站一会还是回了屋。

如此待在漆黑的风雨即临的夜中、视觉是半盲的,靠了灵敏的听觉!大自然以它的超能力正在呼风唤雨!雷在击鼓以凑足气势,它忧风迷了方向不时打起闪灯,闪惊风的舞姿,不忍埋没,亮以光明!风已在舞蹈,它在树上、在房上、在空中、在任何它能去到的地方高亢劲舞!它是雨的报幕,它掀出了舞台上的高潮,雨才能华丽亮相!塑单“呼呼啦啦”,它的顶棚接住了摔折下的青枝断叶。“够了够了,轮你了,轮你了!”风似累了说。雨下来了!它就着风的舞姿,一样舞出了卓绝!如春天的榆钱大小吧?它砸落下来——所有在课本上学过的风雨之狂,牛阳都在细细的听来,如听一场铿锵的诵读!风小了,只有雨,伴着雷声!它在,你听——它在!你听:“啪啪啪啪啪啪······”黑色幕布一样的夜,“啪啦啪啦”的雨声淋呀淋呀淋!夜,无眠!思绪粘上了啪啦的雨幕——又一个空空茫茫的国度出现了!俺是谁?俺是牛阳?是这个宇宙无计其数的一份子?前尘无数的人们已逝为故人,他们现在哪里?后有来者汹涌如潮吗?在俺躺着的地方多少年来,在时空流转里,有谁在这里停留包括以后?在神秘而不可抗的自然中,牛阳这个微不足道的尘埃会被神力记载吗?记载你曾来过?——想得美了吧?劈山动地的雷母来了,它似要在天际炸出一个大洞,惊扰了思绪!

——这何尝不是一场生命的洗礼?高一桐,高一桐在心中还痛吗?黑夜里,她竟摇了摇头、向自己!母亲常说:“下雨天要进屋子,不然上辈子作恶的人会被雷公抓去。”——牛阳执意留下,可此刻安然!整个夏季安然!

床头石榴树上红花如潮,花瓣“噼噼啪啪”砸落,映着明灭的闪光,她看到了那一片遗落的乱红。她的心莫名的一紧,有些恐惧袭来!但她蒙了脸,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