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心如来了
昨天是高一桐的生日。自十点以后家里就开始过来他的朋友，饭自然是要在家里吃了！有那么几年不管有什么饭局，一直都是买来食材在家做。牛阳一直没搞明白是什么原因？是外面的饭店还不够雨后春笋还是怎么着？其初牛阳备下的吃食有十多人的。开饭后，那些个吃饭的手机响起来，有的就说：“我在高哥这那儿，来吧？高哥生日呢！”一来二去的，牛阳听来先把家里这些人安置好就骑车再购物去了。这些先来家里的“朋友”与高一桐很熟了，自然来了是空手的。倒有一条是让高一桐美得不行的！那就是生日当天前的两天吧！就有朋友打电话或当面提醒说：“高哥，几几是你生日呢！”能记得别人的生日也确实哈……这个牛阳倒是不行，不是年年高一桐在她面前这样说起来，还真有忘记的可能！晚来的朋友自然买了鲜花之类的，因与高一桐不是太熟。不过无妨，这样不是就熟起来了？这些个男人们到了一起，你会发现，他们个个长了能力！平日少言寡语的也话多起来了！吃饭吃饭最后变成了“吃酒”！“吃酒”起来时间在他们这里就成了没完没了！那些个带了老婆孩子来的，有的陆续走了，还有的真是受得了，孩子哭闹起来哄了一次次的还在耗着。牛阳竭尽一个地主之宜，像一个饭店的大厨连带服务生，忙过了这些再去哄一哄孩子。说实在这样高分贝嘈杂并烟雾缭绕的环境实在不适合孩子！带他们出去透透气吧！牛阳抱出了一“皮”些的孩子，立在大门外，听得屋内怎么突然想起那被吹起越越大要爆裂的气球来！
夜深了，牛阳实在熬不过，她懒懒的找一处楼梯的台阶上后，想让自己站起来再去“服务”可心里满是不情愿！不管了！不管了！睡觉！
早起，不用说入眼的一定是满屋满院不知要用什么词汇描述的狼藉！这几年下来，这样的场景真是司空见惯了！先用大扫帚扫出一条能走的路来，送走了高原去学校。牛阳像往常一样，打扫“战场”！穿了“工作服”穿了雨鞋吧！那院子里的卫生间，这些个男人们把它搞得像放了“核武器”，还有不知哪个不胜酒力的鬼出了酒在那里！和着横流的尿液真能熏死人了！是带了孩子的女人没好好看护孩子？沙发垫子、筷子、饭菜地上也是！还有高原的“奥特曼”碟子，抽屉拉开那那都是！滚在地上的与空酒瓶子、茶水、饭菜、烟蒂、卫生纸躺在一起，还能要吗？
“哇！我的奥特曼！”起来的高原在一片狼藉里掂着脚过去，心疼得不行了！
每每这样的狼藉，牛阳的心是凌乱一片的！没有一二个钟头的收拾是恢复不到它原来的样子的！先在整个的地面洒上一层薄薄均匀的洗衣粉再说吧！后来牛阳发现为了清除掉这些气味或油腻，干的洗衣粉不如融化过的洗衣粉液好用！做了这第一道工序后，看看给还在床上昏沉沉的高一桐做些什么好醒酒的早餐吧！
每天的十一点前，是她给自己定的必须完成家务的时间！因为十一点半高原就要放学了，不能误了接他！接下又要忙中午的了！
环顾一下，到处工整、整洁！长长舒一口气，看向墙上的挂表，还好！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去下身上的“工作服”。
这时、这样的忙碌后，生活是属于她的！美美地站在镜前——很享受很享受被自己整理得有条有理的家！“站在镜前”这个行为如她每天的家务功课一样！忙完了家里，在镜前陶醉：陶醉家的美好！陶醉自我！常会再放上歌碟！让美丽的音乐飘荡在整个房间，让劳累化成风乌有，让幸福与满足在音乐的旋律中升腾充盈整个房间！人在镜前侧身、抬腿、挺胸、挤眼等孤芳自赏，或随着音乐随性的起舞。每每，她都有要写点什么的冲动！像烟瘾的人享受口里的烟她喜欢这个“瘾”！这么多年，这个瘾伴随着她，使她的身边从来没离了本子与笔。昨天的，找来一袋子装起来，打包，像珍藏一件宝贝，高高置起。现在心神所至拿来本子写下：“幸福的感觉真好，它让人感觉很愉悦，愉悦又让人感觉更幸福！”
——生命于她展开了对生活无比的热情与热爱！生命在彼时，她不知自己是一个女人！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必须时时要坚起衣领，蜷缩起来以背向风的人！生命在此时，小女人的情愫已满腔满腹！昨天的饭桌上，大家扯起孩子的事，有说你俩抓紧再要一个女生吧？高一桐酒后涨红着脸，眼睛里满是迷醉：“不要了，俺家已有一个女生了！”牛阳疑惑片刻，大家疑惑片刻，都笑了起来！牛阳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到了一边。回想起高一桐酒后痴痴的目光如在眼前，牛阳不由的笑弯了嘴角！但愿在这个外人看来显得荒凉的地方，在这个城市的边缘，就如此如此的直到永远吧！永远是多远？是一生直到沉暮吧！狗儿一个卧在院子，牛阳刚拉开门，想在门口站站。它即刻起身，上来立起身体用爪直拔她胳膊，像一个孩子，一个贪玩快乐的孩子！牛阳没有要出去的打算，就呵斥它，它好一会儿才忍下要出外撒欢儿的心，安静了下来。这时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牛阳的手机响了。高一桐用上了手机，也给她买了。她说有啥用处？天天待在家，没有可连系的人！眼下用手机的人还是不太多，她也不习惯带在身上，倒是手机玫瑰红的颜色与精致的造型她很喜欢！高原一回家就拿它打游戏，打至激烈处，摁键掐得全是指甲印，手机倒成了游戏机。拿起手机看一下号码：没有名字会是谁呢？犹豫片刻摁下接听键，一女声传来：
“牛阳，在干嘛呢？”
“……你是？……”牛阳迟疑。
“你猜猜，我都听不出了吗？”——她很热情。牛阳却一头雾水。这几年她的生活里除了高一桐与孩子，没有谁了！她一时短路。不知心思要往哪个方向去想，但大脑一定是在迅速地搜索，因而电话出现了短暂的空场。
“猜不出呀？”电话那头还有继续猜下去的悬念。
“我真的……”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过后，“我是心如，廖心如！”
“啊？……”当电话那头响起笑声时，牛阳已从记忆里搜索到了她：“廖心如！”她开始努力像从衣柜的底层翻几个世纪没有穿过的旧衣一样，把廖心如扒拉出来！
“在干吗？”电话那头总算言归正传。声音平缓。
“没干嘛！”
“怎么来城里这么多年也不来找我？”
牛阳迅速的记起她是去过一次心如上班的地方，那是在学校教学时候的事了！可那次她并没找到她，也是自在牛庵早晨河边之后，俩人便没有彼此的消息。也是自那次找寻后这么多年，她少再想起“廖心如”这个名字！——一个女人，而如牛阳这样的女人，她一旦走进婚姻，真是便一头扎了进去！她生活所有的内容就是老公与孩子！……当有一天她必须要浮出水面时，会是什么一个情景呢？
心如的一句话又让她不能回答！她一时在电话里无语，心如即可打破了她的无语：
“俺去牛庵找你，才知道了你的事，知道你在这儿。”
“哦！”
“你现在怎样？”牛阳问到。
“我去找你，现在，你在哪个位置？”
牛阳的心一阵骚动。
牛阳向外走去，狗儿如影随形。脚下的草茎划拉着脚踝，脚步匆忙。再向外走些，再走些，她生怕心如找不到她的位置。她走来了，是她！一件黑色风衣，一头过肩波浪卷发。她举起手向牛阳确认！
——本以为十多年没见面的彼此，会有多大的变化呢！会用多大的力气把对方认出并与过往重叠粘合呢？不想就这么简单便捷！像是昨天刚刚分开，今天又碰面一样？
——原来两人熟悉得即便在拥挤的人流也能一眼找到彼此。只是这些年，这十多年相隔的时间，把彼此定格在了曾经共同的昨天。今天，脚步再次相遇、照面，此刻，熟悉的眉眼、身形，一下子触到储存在记忆里的神经，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原来我们还这样美好！原来我们走过岁月，走过年华，你我都安好？牛阳一阵欢喜！四目相对，相互打量，牛阳盯着那双原能看透一切内容的眼睛，却不能找到用哪句话来开场，原来错过的时间让语言苍白！
“你来了这么些年，咋不来找我？”心如又来了这句！如果非要给一个答案，牛阳也许要好好在心里捋一捋呢？抬头，那个高大擎天柱一样的原化肥厂旧址上的烟囱还在，厂房还在。岁月在一日日腐蚀，掩盖。留下一片岁月更迭的景象。看到它们“心如”偶尔会在她心里闪现，但仅此而已！现在，心如就出现在这个高入空中的烟囱旁，可已是从时间深处走来！真没想过她会再走进自己的生活！至于为什么，答案很模糊，对当下的牛阳！
模糊的答案是什么？还要回到牛阳自身上！这与她当下的心境有很大的关联！一个高一桐、一个家，一个家外开阔的原野让其彻彻底底与社会分离开去！如若怎不会去想廖心如是在县城里的呀！怎不会去联系？潜入婚姻之深的女人呢……
“……你，现在……？”牛阳问到。这些年竟没有她的一点消息。想到她当年执意要嫁的人，她没法把话说下去。
“……我离婚了，现在一个人。”回答得很闪躲，牛阳不便再问。熟悉了一个人，她的一颦一笑，内心某种情感呈现在脸上的表情，牛阳心领神会。不想这么些年过去，那个表情还在！两个见面的这十多分钟里，廖心如虽谈笑风生，但她没能躲过牛阳的眼睛：掩盖下的失落！那时她的父母之间不如意，年少受影响的她内心苦闷就是这个表情。不知是牛阳眼太毒还是廖心如在她面前本不想过多掩饰？
牛阳对心如的话吃了一惊！吃了一惊却又引出了心里的疑问：是和那个姐夫吗？牛阳不知道今天这个思路的话题要不要继续问下去？
“走，前面就是，咱们回家吧？”牛阳指了一下身后。
“要不要喝些水？”牛阳去饮水机接开水。
“不用了！”她上来拉。牛阳接了水放杯子在桌上。“坐吧？”她指着沙发。
心如四下环顾：“真的不错！”每每听到这句话，牛阳都会不置可否的笑一笑。
姐姐每次来了要走时，她学成了父亲：“夜里上好门，天天防贼、夜夜防盗！”，“还要记得把狗儿关在家里！”“记住了！”牛阳也每每答到。——牛阳已不再是家里的牵挂，面对一个铜墙铁壁的高宅院落，她从姐姐眼里读出了踏实！在这个城市的边缘，她过着闲云野鹤般的日子！“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吧？”她常想。可牛阳分明从心如的眼里看到了羡慕！让牛阳的心一悸。同时心生怜悯。
“孩子呢？”
“上学去了。”
“几年级？”
“五年级。”
“在家住吗？”
“嗯，他死活不住校。”
“说住了校就不能出来玩了。”牛阳补充说。
“天天要接送吗？”
“嗯，天天就忙他身上了！”牛阳说。
心如看了一下墙上的挂表：“一会就要接了？”
“不急呢！”
“他爸呢？”
“他一早就出去了。”
“中午回家吃饭吗？”
“一般不回。”
“不过要天天问一下。”
“给他打个电话，我们接了孩子，一会儿出去吃个饭吧？”心如说到。
“一起出去吃个饭”牛阳倒没想到，咋一想，这句该是她要说的话呢！她还正在心里盘算接下来怎么接学生、怎么上街买些什么中午吃些什么呢！电话打过去，里面一片人声，不用说，牛阳就知道，高一桐在他的办公室里，一群男人要么喝茶要么斗地主呢！果然，还没等她说出个今天的来龙去脉高一桐就说：“你们做些吃吧？我就不回了。”心如说：“要不我打过去！”她的语气里没有迟疑，很是坚定。来不及牛阳多想，“把手机号给我一下！”。
“一桐，我是心如，是牛阳的同学，现在你家呢，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哦，我这儿走不开呢！”
“我们见个面？”
“哦哦哦，改天，改天，改天我请你……”
高一桐挂了电话。
心如把高一桐的手机号输上名字存好抬起头说：“走吧，我们接学生去吧？”
“孩儿，你想吃啥”心如把菜单拿在手里。
“啥都行！”高原坐下，放书包在桌上，“妈，我们还回家不？”
“你先写作业。”牛阳说。
心如把菜单放在高原面前：“来，孩儿，咱点菜，找你爱吃的！”
“我要鱼香肉丝，还要一个肉炒土豆丝。”他不去看一眼，喊出了他的老常菜谱。
“你点吧牛阳？”
牛阳推过去：“点吧，我一看这单子就头痛。”她不挑食，只要吃饱就行。所以从来不爱看菜谱。
当服务生一趟趟的来回，牛阳才知道心如点了一桌子的菜了汤了点心了。“咱们能吃了吗？”她忍不住问心如。“不要上了？”她对着服务生说。
“上吧，没事！”
——牛阳已感觉到说不过她，也只好不再说话。
“吃吧，都吃一些，孩儿，多吃些？”心如不住给高原夹这个那个，高原直喊“我吃不了了！”引得别桌吃饭的直回头。再回头一直给牛阳夹，牛阳实在用话语抵挡不了她的盛情，心里搞得烦烦的。最后，实在没法，牛阳就用筷子一下摁了她的筷子，她方罢休。一顿饭，丰盛。吃得别扭。这些年，跟着高一桐，在外没少吃饭，有高一桐做东的，有别人做东的，牛阳除了简单应对一些必要的礼节外，饭也是吃得自然舒服。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让来让去的吃饭礼节，一下子就搞得人不自然拘谨起来，本来是再想吃些也搞得无心了。
自然到了付钱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心如已付过。
当晚牛阳躺在床上，脑袋里充盈了与心如一天下来的枝枝节节，显然心如是把她的情况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一个翻身去找电话，电话通了：“姐，心如去过家里了吗？”
“嗯，那天俺刚好在家，她问这问那儿的，问得可仔细……咋了？”
“不咋，你睡吧，姐，俺挂了？”
挂了电话，牛阳心里有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搅得她好一阵乱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