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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穿上红舞鞋 > 第一百章 变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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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变卖

卡与现金都被拿走了,家里安静了下来。牛阳反手锁了大门,进屋抬头看一下墙上的挂钟,已是不早了!“饿了吧?我去弄些吃的。”高一桐还沉浸在刚刚的事情里不应。她走向厨房。这个点了,少吃些睡下吧,一个简单的鸡蛋汤很快就好了。她盛汤入碗端进了客厅,才发现高一桐去了卧室。放下碗,走过去。高一桐正仰躺在床上,“起吧,喝了再睡?”同时她吻到有酒精的气味冲过来!“你喝酒了?”心一惊她迅速走近他。他一把抓过身边的枕头去盖自己的脸!牛阳还是在一瞬看到了他脸上的风雨骤变!牛阳要去拿开枕头,他恨恨地抓着,不肯松手并“呜呜咽咽”起来。她怔住了,被他的哭声!她停下了手。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其实当一拨人走出家门,她就只想睡觉了同时还有想哭的愿望!但她不能不顾及到高一桐!现在,高一桐的哭声让她倍感疲惫!萎顿的状态一下受到刺激,一时心里一片空茫。她旋即走去客厅,她看到:玻璃橱柜打开着,常放在那里的一瓶酒少了大半瓶!“会不会有事呀?”她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她再次想要拿开高一桐脸上的枕头,谁知两个在撕扯间更触动了这个男人大放悲声!牛阳心里一团糟,本能的她去关闭了所有门窗。此刻,这个被酒精释放下的男人已经哭得一塌糊涂!已不再抗拒牛阳拿下他死抓着的枕头。她看到了他满脸全是横流的泪水!这个苦扛了大半年曾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由于错综复杂的情绪使然,酒精之下,更是疲惫、憔悴得不堪,和往昔判若两人!眼角的鱼尾纹抱满了呆滞的双眼……牛阳看得楸心地痛!她缓缓坐下去,靠上他,用手去触碰他的发。这头发是多么的熟悉,她手指插入发里,能感到发的柔和及皮肤的温度,这发长了些,该去理理了!他平日是多爱去理发呀,哪等它长到这么长?那理了发回家来的样子是多少让人眼前一亮!她会盯着他长久地看,眼睛里满是内容,像是他的迷妹。他则嘴角一扬笑着调侃说“帅吧?”,而后两个笑起来。

……她希望这样的她能使他渐渐缓和下来,他任由着她。在他的哭声里,她反而平静了许多。她惊诧于自己的平静!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她自己掉过多少眼泪?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每每感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及力不从心!早年的学校之事,给她的神经器官留下了不小的伤害!总让她感到神经脆若琉璃,少有风吹草动就引发头痛且耳朵“嗡嗡”作响。状态一不对就会引起拉肚子,严重起来就是几个月几个月的好不了。弄得整个人病恹恹的。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也不是吃几天药就解决得了,起得了效的。起效的是要从根本上改变生活的状态!这个她知道,可生活的状态是她能撑控的吗?“生命不但是要享受快乐,而且更能承担痛苦!”她在心里一次一次地告诫自己,在遭遇人生变故的时候。——她只能尽可能地撑控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理智再理智!她用手放在他的胸上,因为情绪激烈,她能感到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剧烈地跳动:“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别胡思乱想!旋即她盯紧了他!出于惧怕她想还是去医院为好!“喝了那么多酒,咱们去医院吧?”她企图扶他起来,尝试了多次只是枉然。她走出去,泡了一杯浓茶再在两个碗里倒腾好温度端过来:“别哭了,起来把茶喝了?”高一桐跟本不理会她,任由如一个委屈的孩子!

他有着很好的酒风。平时,酒后回家来,牛阳难免说他几句,但她知道他有多少是身不由已,也就语气温和。他在温和的唠叨中像一个孩子跟屁虫样粘着她,走哪他跟哪。嘴里还反复说着“俺可喜欢你、俺可喜欢你!”再有就干脆拿他满口酒气的嘴往她脸上亲,少时的孩子会在一旁咯咯地笑。“笑啥笑?去睡去!”他倒训起了孩子。弄得牛阳尴尬。牛阳就“吼”他:“去睡吧!”连拉带哄弄他到床上,仅那么一小会儿他就鼾声而起。

可今非昔比!眼下,这个自小就家境优越顺风顺水一直走在阳光里的男人、遭遇了生命以来的第一次挫败!也许是有那么多的人误打误撞得一个心随所愿。但没有成熟稳重的步伐在当今的社会更会马失前蹄!在牛阳面前,他被如此赤裸裸地撕掉一个男人的尊严。他需要走下来,从高处的台阶上。走到那个可以让他站定的地方,那样一个地方的高一桐,牛阳会以怎样的心态去接纳?——他太在意这个。很好,今天会卸下吗!牛阳想让他好好地释放、放下曾经的他!

……他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这让牛阳惊恐!他的哭声起了变化!更让牛阳惊恐!她发现自己在这刚刚入冬的天气里竟浑身发抖!头皮发木脑袋里“嗡嗡”作响!

“俺对不起……你呀,别人来家里打自己的老婆……我不是人呀!不是个东西……给自己的……老婆带来这么大……的压力!咱们离婚!”

“我对不住……我的孩儿呀,恁爸没本事,没给你们……挣下家产……”“我是罪人,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哭声和着一倾而卸的释放夹杂着酒气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

——他捶胸顿足。

——牛阳要崩溃了!胸腔里有按压不住的东西要冲破界限!但、但她压下去!竭力!

“高一桐!可以了!可以了!”

哭声!哭声!

“高一桐!够了!够了!”

哭声!哭声!

……突然,他的嚎叫像深夜里酣睡里的鼾声被戛然而止憋在喉腔里!被压制侥幸的恐惧像高空坠物样重重地撞中了牛阳的心脏!

“高一桐,你要去死吗?至于吗?!”她哭出来抓着他的衣服用力吼叫:“高一桐!不就是被揪了头发?我好好着呢!高一桐!高一桐!……”

这个男人终于在牛阳的叫声里止了哭声消停了下来……累了、都累了!牛阳迅速、努力地捡起散得七零八落的自己、给冰凉的躯干召唤飘飞的灵魂!

她直直躺在床上,他像个孩子一样地乞求、声音弱得可怜:“抱住我,抱紧我!抱住我!”,她迟疑片刻,心力不济般要死的样子移了移。“俺知道你讨厌俺!”他带着哭腔!他又来了!挨着他粗糙的脸牛阳感到那温热的泪水向下趟去!

这一夜,被他紧紧地抱着,不肯松开。牛阳一个动作一个翻身,他就会惊悚会下意识里死死地抓着不放。

拂晓的幽暗加杂着光线打在窗上。牛阳看过去,知道又一个白昼将要到来——这世界有什么抵得过太阳的博大恢宏?无论这边沮悲那边欢愉,它一如平素地到来。她被又一个白昼的到来心感胆怯,哪怕如那般朦胧的睡着也好,在混盹里至少多了些苟且的偷生!在这样胡乱的思绪里,她醒来了,高一桐的双手还牢牢环着她,她试着挣脱开来。这个点上,他沉沉地睡了。牛阳盯着他,这个同床共眠年年岁岁的男人,许久许久……她坐起,感到身上附着千百个恶魔。头重脚轻地下床,眼前一阵阵发黑。

做好了早饭,等他醒来。

哭过闹过太阳来了要起床。高一桐如一个悲秋寂寥的老者坐在饭桌前,默不作声。如用喜上眉梢来反衬是何等的贴切?两人的相处是多么的微妙,一些事一旦发生了,就往前迈出了关键的一步。两人如棋局,走着走着,谁知会是一盘怎样的棋?

“先喝些开水?”已洗漱完走来的高一桐牛阳把开水杯子递过去。

“吃不下,你先吃吧?”

牛阳知道此时不适的身体急需早饭进肚来调整,他也一样,就如他需要强大的能量调整并重建自己的内心一样。

“吃吧,不吃怎么行?人是要吃饭的,吃饱了饭再说其他。”她拿起筷子,送到他手上,他有些迟疑地接过,眼里又生泪花。

“吃饭,吃饭!”她提高了嗓门。并很欢快的样子吃起来,同时故意把筷子碰撞出声响。

“吃吧,吃了给你说个事。”她说。

“……啥事?”

“咱回牛庵去!”她直接了当。

“……回家?”

“咱把所有的房子都卖了,包括街上的门面,还有环城路那儿的一块儿地皮。”

高一桐听来,他拿到手的筷子又放下了,脸上肌肉扭动,又要哭出来!——这个男人,出乎牛阳意外的脆弱!他不在时,她会哭泣,但一旦面对他,她都不知道她怎么就迅速转入另一个角色?——她心里有一块阵地,是一块需要坚守的阵地,她不知道两个人同时软弱会是什么模样?两个人抱头痛哭吗?一个人是藤蔓,一个就必须是挺立的大树!她身不由已。

“……我也想说卖了房子,可我总是开不了口啊!”高一桐说到“房子”二字时,又放悲声!

“你又来了!”她大声说。牛阳真是服了他!

“……天天有人要账、要账!说得难听,人家说住家里不走了,我拦着没让上家来!我都对人家说等我砖卖了!可这砖厂……还得天天找钱投!……我要顶不住了!我死了,孩子老婆……”

“你再把昨晚的来一遍吗!?”牛阳真的不能看到如此的高一桐!她大声吼叫。

高一桐放出的悲声渐渐熄小,她的吼叫起了作用?“……不行,先把街上的门面卖了吧!”

“你不要哭了。”她立马换了口气“人是大事,还了就没了压力,先解决眼前的事。”

“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呀?”他又来了!

“没有对起对不起的,一家人,不说这个……”

“等我们还了账,看还有多少没还上,不是还有砖厂吗,走走看。”

牛阳提到砖厂,高一桐的心里又是愁上眉来!这刚刚的昨晚,如梦一场,今天一切更如山样!

“我们不回牛庵,不能回。”他说,“把车也卖了吧,都没脸开了。”他哭泣。

“车不能卖,你来来回回方便。”“不要想那么多了?”

“砖厂走走看,不行我们打工去,我们还年轻……”牛阳没有把话说完,砖厂的前景她不敢说,小城的建筑业难道不是与砖厂的前景息息相关吗?

几日后,有了房产评估局出示的评估价格,牛阳去了当地一家有名的广告公司,在广告打出的当天,牛阳留下的电话就接连不断在响起。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人家说把该办的手续今天都办了。”牛阳问高一桐。一家人看来是要定街上的门面了。

“你还一个去吧?这事一直都你在跑,我去也不起啥作用,况且房产证又是你的名字。”

“记得先让他们打钱,手机收到信息再给他们证件。”高一桐什么时候变得谨慎了?变得知道返过来唠叨她了?

牛阳没有再说什么,出了门。在三几天的筛选、敲定里买家确定了下来,并商议好今天办一切手续。高一桐他不想出面牛阳自能揣度他的心理,那几间上下两层地段繁华的门脸,有多少人知道它们的主人、又引来了多少啧啧的目光?

牛阳在接到打款信息后,把事先拟好的交接合同让买主一一过目,并签下各自的名字、日期、盖章。接着,牛阳把那红本本递了出去,“什么时候要过户,去家里或打电话都行。”她转身礼貌地退出了那里。

那是一群谨言慎行的男男女女,在三几天的交涉中,有时他们提出的问题让人几乎动怒:什么和他们一起去房产局查是不是有房子、什么一定要到你的家里去看看,俺要知道你的家在哪里、什么你年纪轻轻为什么就有这么些房产?你们家里是干什么的?俺一定要见见你家当家的……她都一一忍了,细想来都也正在常。不然没法继续。并一一照做。

——转过身,泪潸然。这几天,这群一丝不苟的男女让她触动。一群比她年长的人,面对她一个,用那种似要把你看穿透的目光,句句追问,她敏感的神经俨然自己成了一个犯人!她想到了高一桐,他身上恰恰缺少的是这些呀!那是一堆钱呀,她理解。高一桐,你的何尝不是一堆堆钱呢?出手房子是她早有的想法,没想到今天它真的来了,心竟是这般撕扯的感觉!真要回到牛庵去吗?对未来不可预测的担忧如此迫切而来!

有了卖房的经验,很快牛阳又出手了那块地皮。

高一桐拿钱补了工程的漏洞,了结、阻断了私人钱款的困扰。下来后还少有剩余,高一桐就说“这些给你放家里用吧?”牛阳哪能听不出他口气里的牵强?这里牛阳是了解他的!“你拿走吧,我一个人用了再给你要?”很快这些钱投进了工厂,直到当高一桐再为钱着急时,牛阳更领教了工厂吃钱的威力!

卖房款的救急让高一桐有过间隙的轻松,卸下了工程的负账,他的精神出现了大大的好转,尽管大不如早前,这是牛阳希望看到的高一桐,谢天谢地。另一个如战场般的砖厂正在等着他,等着这个家,等着他与牛阳之间将发生怎样的演变?

为了能腾出他更多的精力用于砖厂,十多天的搬移已结束。牛阳开始天天去碧河湾工地。能动手的动手、该说的地方说话。十多年来,牛阳从不参于他的事务,高一桐也从不要求她参与。除非是他亲自说“这个什么什么你给弄一下”——这已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那天与牛阳在早饭桌上沟通好卖房的事,高一桐因酒精及哭泣人憔悴得不成样子!两个眼睛肿成了泡泡,目光浑浊无力!吃完了饭,牛阳说:“你去再补补觉吧?看看你、能出门吗?”话说来牛阳开始收拾。高一桐听来泪水又在眼睛里打转!他坐去沙发,稍后说:“这、能在家睡觉吗?厂子里都是事!”“不睡觉?你行吗?”牛阳没想到他还要出去!“睡去吧,少睡会儿?”说着她去卧室展被子。“我坐会儿、坐儿就中。”

“你去了砖厂,白天就不要再去碧河湾了,晚上回家时有时间再去,省得来回跑腾?我去盯着,有事给你打电话?”收拾完的牛阳看高一桐拿了钥匙说。

“好,注意安全,记得戴头盔。”

“这两天炉里的砖就要出了,估计错不了,成的话就直接拉工地了,咱自己先用上,也好打开销路。”

“嗯。”牛阳应到。

“那个大砖是要记下数的,到时你记着车数。”

“好。”

——看着这个男人离开的背影,牛阳相信,磨难并不是坏事,它至少会让人成长,洗尽铅华,重新绽放。如果眼下高一桐的挫败能让两人走得更近,她想,该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