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走出郑州
又是年关到来！路边的小商贩在晚饭后也多了起来，混杂着小喇叭的叫卖，这些最为朴实的百姓，过着简单的日子，也许能从他们脸上找到最真实的笑容。往往也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生活的信仰！牛阳在此时又真切地感到这一点。她从思绪里走出来，向前走去。不远处一个老者，他的架子车上拉着一些甘蔗，破旧的衣服，皴裂的大手，在为来者细心的刮着甘蔗。当没生意时，他会弯腰清掉地上的蔗皮放在车子上。一丝不苟的老者，让她倍觉感触！不经意间，她想到了父亲，想到了母亲！这些生活平碌者，无论生活有多不易有多艰难，他们还是那样对生活充满着敬畏充满着希望！不曾懈怠不曾颓废！她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牛庵，那么些个熟悉的面孔在她脑海里闪过，有多少我们的前人就是拥有着这样的品质一步步走过属于他们的人生之路？！
她长长地出口气，信步前移。
此时碧河湾林立一片高耸的楼房窗口一盏盏亮起了灯光，她驻足，好一派万家灯火！再看，马路上河面上，霓虹缤纷，身处这光彩流溢的夜，它原来竟是这般的美丽！
过了旧历年，时间又转到了春季。万物复苏，大自然周而复始的气节，给人带来一种从内到外的触动。牛阳在经历了漫长的内心波澜后已趋于平静。尽管未知前路！人已到了中年，该学会的是要学会了！学着承担、学着忘记、学着接受、学着放下、学着感恩、学着成长等等等等。人，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无论你有多少或悲或喜的情绪，总要在某一个时间归于相对的平静，总要学会了与自己和平共处！总要给自己一个迈开前路的开始！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锁了门，并放钥匙在姐姐家，坐上了去省城的大巴。年前，她去了一趟姐姐家，总算主动地与她说了些心里的话，不过还是没有提到高一桐一些细节上的事情。
“你总是这样不听劝，想好了就去做吧……只要自己不后悔……”姐姐把五千元钱递在她手里，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你这一走，不是真把自己推到死路上了？”姐姐还想再做最后的努力，话语哽咽。拿到钱的牛阳，没有说话。
从没有哪个年过得那样难以忘记！年三十午后，有人敲门，听得响动她已差不多猜到是姐姐了！来送一些过年的吃食。她从卧室里走出来，就听得姐姐说：“阳儿，这狗是咋了？！”声音里满是惊骇！她奔过去，只见大黄匍匐在地如他一惯的姿势，她急上手去触那闭着眼睛的脸：冰冷与僵硬传来！如她的担心终于发生了！狗儿走了！
大黄走了！
去河岸走了一圈，找来一没用过的床单裹了狗儿沉重的身体。河岸的一段植着几株樱花树，它已在花季开得满枝满丫。时值冬季牛阳想那里会是它最好的去处。抱一些杂草再掩盖下压实的黄土。安眠于树下深挖的大黄再见了！回到家搬来梯子在姐姐的帮忙下把买来的红对联贴在大门上。也是为了掩盖它独一无二的样貌罢了。
“你快回家吧！”望着姐姐匆忙离开的背影，也正如这个旧年一样就要匆匆离开了！
再而后每天穿了平底鞋一条街一条街的溜达，新年时节大街上真是热闹，趁着这热闹，她还真有些乐在其中的感觉了！一来是看别人都在做什么生意，二来看有没有什么商机，或者能不能找到用人的地方？多日来看到眼里的真是不少，问的听的也是不少，脑子里盘旋的也是不少，可说来也是尴尬，到了这个年纪，想要走出家门找份工作，真是一个一言难尽！没有头绪没有着落的次次回到家，打开电脑开始一次次的搜索。现在的社会，真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只要你想要什么，输入，就会有那么多有关的条目跳出来。同时，这也是一个骗术横行的时代，因为你要有火眼金睛识别真假的能力。
她用了一周的时间，搞得眼睛昏天黑地在众多条目中筛选、甄别、排除，再一次次打电话过去。最后，她再次拨打网页上的电话，接通后是一男人的声音。
“喂，你好，这里是郑州陈砦花卉##插花学习中心，请问您是哪位？”
“哦，是陈砦##插花？”牛阳再次确认。
“是的，您有什么事？”
“想学习插花，我问一下详细的情况。”
……
插花班的学期不同，可自己选择。她思索了下就报了为期两个月的班。日子过得真快，在这里她认识了不少人，她们来自周边不同的县、市。这些年龄差异的女人，或许都和她一样，有着各自对花的痴爱及对未来生活的梦想。她们或回家自己开花店或给花店打工。或是可以继续学习由老师带着走南闯北二三年，可以拿到不同级别的园艺师职称。这最后的一个是让她心动的，或不只为了它的职称，因为它可以二三年不用回家，可以天南海北的走一走，这正是她想要的生活！可问了才知道，那笔为数不少的学费是她无法承担的!
在外的日子，那些过往已渐被她尘封，尽管还能看到它若有若无的影子，这样已是她在努力的生活了！她相信时间会是一个好东西！人是社会中的人是群体中的人，自多少年前离开学校再没有接触到团体人群了？再说二个月后，她都不知自己将有怎样的生活等着她？她是多么珍惜这在外的日子！
在她走的这段日子里，高一桐已知道她的离开。姐姐为这个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催她回家，还说高一桐要去接她回家。不管话的真假她自然是不会说出自己所在的地址。也许，一个男人，在面对自己出了问题的婚姻时，在面对妻子的家人时，会更坦率与理性？更能说出一些面对妻子不便说出的话？他与姐姐有了一个深谈，凭着姐姐对高一桐的感情，牛阳不能想像是不是她为了这桩婚姻的能够继续说了一些卑微的话？
还有一个牛阳收到了“王二丰”的信息，那是一个正吃着饭的中午。下了学，有男朋友的女孩子或家在近处的都走了，剩下她与几个小姑娘，大家陆陆续续地往外走找吃饭的地儿。在外的小姑娘们在吃饭上还是很节俭的，一碗麻辣烫或米线或很简单的凑合几块钱一顿饭就解决了。她也要了一份米线坐下来吃。这些天，她像这些姑娘的影子一般会随着她们一起来去，不用说话，看着她们有说有笑，心情就很好！刚吃了没几口，电话响了，是来信息的声音。前几秒，她并没在意，少刻，拿出来，点开，心一下狂乱地跳起来！匆匆吃了几口，起身向外走。
“有事呀，阳姐？”爱说话大嗓门的姑娘叫她。
“你们吃吧，我出去一下？”
“不吃了呀？”
“不吃了。”
快步走过熙攘的人流，张望中看到一处马路的绿化带还算隐蔽，急步走去，翻开信息。
“是高一桐的老婆吗？听说你与他一直在吵架，我就是他外面的女人，今天告诉你一声，我与他已经结束了！请你放下过去，与他重新开始，请给他家的温暖，你一直很强势。你知道我的放手有多痛苦，如果不然，我还会回来的！”
那一个个文字如舞蹈般跳跃，人被晃得眩晕！本以为自己的离开，会换来回归生活相对的安宁！不想，事情好像不是她所希望的那样，此时再一次她感到对自己命运的无力！已到了这个年纪，连提出离婚的洒脱都没有！一个女人，如果你没有一个足够的社会身份，混在了社会的最底层，连自己的婚姻怎么就成了别人来指手画脚？
要不要回过去？
她摁了电话打了过去！
显然它被摁断！
“怎么不接我电话，你不是挺有勇气的吗？”牛阳发了过去。
“我是不会接你电话的，有啥你发信息说。”电话那头的女人回得倒是挺快。
“你的老公呢，为什么要插足别人的家庭？”
“没有老公，我还没结婚。”
“你很勇敢！”牛阳再次被现在的小姑娘惊到！
“你知道现在我有多痛苦！”
“要知现在，何必当处！”
——一个小三向妻子诉苦？
“不过真心的说声谢谢，谢这三年来你给予高一桐的一切！”牛阳想到一个小姑娘的痛苦，怎么就发发这样一句？
“以后对他好些，不要那么强势，给他家的温暖！”
“这是我们的家事，该怎么做是我的事！”
——简单的对话，可以想像，高一桐在外，有过怎样对她的描叙？难道每一个出轨的男人都把家里的妻子描绘得很是不堪吗？这是男人们打出的第一张同情牌、迈出向外面女人互生情愫的第一步？曾看过一部小说，描写当今社会婚姻的乱象，一个很传统的女人嫁了一个水性烟花的男人，男人出轨玩尽了花样，在情人面前极尽了对妻子的侮辱，最后小三张狂到去家里找妻子逼其离婚，妻子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竟死在了手术台上！书本是现实的再创作，看来，到了中年，真是让人怀疑世上有没有真正的红颜至白发的爱情婚姻？现实是赤裸裸的，人啊，你不成长都不行！它会逼迫你去成长！与你愿与不愿意没有关系。
“你知道我这样离开有多不甘心？”
“你好自为之！”
“希望你们三口人永远在一起，开心快乐！”
“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真爱，有属于自己的家。”打出这句话之意，此时之她心态，未尝没有指她与高一桐可以结婚！
“我们还会连系吗？”许久，她又过来一句。
“如果有必要的话。”
——简单的几句聊天结束了，牛阳想来，这怕是一个妻子与第三者最和睦的交涉吧？凭着它，牛阳却生不出恨意，她甚至以为她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再返过来看高一桐，也少了些许谅解？这些感悟怕是要对她接下要走的路产生深远的影响。
在一个下了学的傍晚，走在回住处的路上，电话在衣袋里响起，一个没有名字的电话，少刻犹豫她还是摁了接听。放在耳上，声音传来是廖心如。
“没在家吗？”
“有事吗？”牛阳早已从通迅录里删除了她，想来也不会不知道她的不在家，只不过是一个打哑迷吧。
“一桐这儿请人吃饭，他说让去家里接着你。”
“什么意思？”牛阳在心里盘桓！
“这信号不是太好，一会儿我打给你，先挂了吧？”急中应对，牛阳先挂了电话。谁都知道，这分明是以一个撒谎去碰撞另一个撒谎！纷纷乱乱的思绪，真的是够了！她随手关了机。
白天的手工课常上，大家议论纷纷，特别是那些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她们或还没真正走进柴米油盐的婚姻或婚姻还没在漫长的岁月里走过，她们在享受着爱情带给她们的甜蜜！爱情的甜蜜在她们脸上春风荡漾，让人真是羡慕！
“快看手机，快！”有姑娘大呼小叫。
“真是呀，真是的！”
“俺都不敢相信爱了！”
“怎么不能相信？”
“管他呢，只要他拿钱回家就行！”
“不行，俺得给俺男朋友打电话问问看有没有背着俺干坏事！”
……
直到老师走进来，她们才止了喧哗，但还意犹未尽。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老师看下面不太正常。
“老师，你没看到呀？”
在经历了白天新闻冲击的牛阳内心掀起了很大的波折！她再难找到来省城相对安稳的心绪了！晚间回了宿舍姑娘们还是接着话题聊，个个拿了手机找“最新消息”……在这样一个场景里，牛阳实在不能与之共处了！她索性悄悄走了出来，在马路上闲闲地渡步。
电话响起，有些惊到了！她低头看去是一陌生号码可能不是本省的，接与不接，任由着它吧。不想还挺执着，它再次响起！如此反复三次后，她摁下接听，声音传来一非本地口音的男声，她后悔了基本断定这又是一骚扰电话！没等她挂断对方用普通话说出了她的名字让她一头雾水！
“喂，你好，是牛阳吗？”
“……”本想说“你是谁？”可并没说出口，只是注意地听着。
“是牛阳吗？是这样，我是早年从牛庵出去的，通过别人找到的你的号码……”
“……你是谁？”她接了话，在这样的晚上有人说说话也未尝不可！
“哦，我是……哦，牛庵村西那木质门楼你还知道吗？”
“知道呀！”说到这里，牛阳已猜出了七八分！但这一切太突然！突然得有些让人恍惚！“你有事吗？”她问。
“我在省城呢！”
“省城？”
“哦，就是郑州。”
“你在郑州呀？”牛阳本要说也在郑州她还是咽回了话题。
“……哦，没事。”
“……出来好多年了，今天路过这里，就打了这个电话！”他有些不好意思般说出了心里话。
“我也在郑州呢！”
本不想说出自己的所在，可牛阳还是说出来了！她想这人出现的大概不是时候？她的婚姻出了状况，还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要回牛庵一趟呢！真庆幸是在郑州联系上了她！还是在这儿见了他再说吧！
今夜回宿舍也是难以入眠，不如现在去见他？
在一宾馆里，牛阳见到了这位六十多岁的男人。不用说他就是父亲牛狗留同母异父的弟弟！一切的过往何止是能用几十分钟的相见时间来描述的？
这些年社会飞速发展，人们天南地北的打工走动，老人是从牛庵打工者手里要来了她的号码。他人在广州，已是爷爷级的人物了！家里开着几家连锁公司，已让位其儿孙。总之早年吃了不少苦才站稳了脚，眼下事业做得很不错！
“我还得在这儿待好久呢，下次带你去家里？”
“好，好，很不错了！能见到你！”
互留了电话，牛阳终是按自己的心意了草了此事，总觉得有些不妥！先不管了等过了自己的事再说吧！
牛阳起身告辞。
这短短的十多分钟，让再次走进夜色里的牛阳瞬间感觉与刚见过之人拉开了巨大的距离、时空的距离……我们想要寻找些什么从过往里？可我们还要回到我们该有的时空中去！
一个公众人物的出轨新闻就轻易地成了一个跳板把她与昨日再一次紧密地连系在了一起！二个月的课程马上就要结束了，本似心无波澜，回家去任由生活恩赐。在这它乡的深夜，她想要抓到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与自己有一个最真诚的对话！她想如果高一桐提出离婚，她会不做任何的接受！这么多天来内心的相对平静不就是在默认一个这样的结果？一直以为只要高一桐有了不轨，她会立马提离婚，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她无病时的呻吟罢了！她需要给它一个最冷静的处理，不然二十年的婚姻就如此翻转一笔勾销，她做不到——她原来没有如此的魄力与洒脱！
在高一桐、在她，俩人都没有提离婚，一定有彼此内心真实的存在。内心深处，二人都有难以割舍无法放下的情愫在！这才是俩人一直没有开口的真正原因。——婚姻是自己的，她相信自己给予的最真实的感觉！
一直以来走至今天，她无不在自身找原因，高一桐曾回答“为什么要这么做？”说“看到你我会有很大的压力”这是他给的出轨理由。由此，她知道这何尝不是他的性格使然？由此，念及他在外吃的太多的苦做的太多的难，她想原谅。
她确凿无疑地相信自己是从一而终的人，是可以同甘共苦的人！她相信在高一桐最危难的时候，她一定是那个可以和他并肩面对的那个女人。可她再次在人生的路上失败了！她错过了，错过了与一个男人并肩面对逆境的机会与感受！现在，她在高一桐心里，只是那个只能过他给予的风调雨顺日子的女人！只是一个只看钱不要感情的女人！
当一个男人，一个有着大男人主义的男人，一直以来妻子都以一个弱小存在、以一个依附存在，当他在突然间遭遇变故，得意化为眼前的狼狈、由顶端落入谷底，他内心发生了一系列天上人间的变化，他开始变得敏感猜疑！
——一个男人脆弱的自尊莫过于妻子的一言一行对他内心的风行草偃。牛阳她是人她不是，可惜她并没意识到这一点！
也许平静、一帆风顺的日子谁都能过。
他内心背负着这些去找一个毫无相干的女人、去找一个与之没有柴米油盐繁杂的女人、去找一个和他没有过去可能也没有未来没有共同命运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可以给他抚慰、可以给他放松、可以让他找到男人的尊严！
也许她是真的有错、她做得不够好，当那个境遇来时她也“沉迷”其中。
无论生活经历过什么，如果心中留有一处每每想来都那么一直有温度的地方，当是何等的幸福？牛阳曾有过这样的地方，那就是她为之陶醉与骄傲的与高一桐的婚姻！现在，它一样沦落沾满风尘！一样的俗不可耐！二十年的岁月里，它如孕育的孩子一点一点长大、茁壮，并不觉间成了她的全部。另一个女人的进入，它已面目全非！现在，怎样收拾这残局？
但一定有智慧的女人有着智慧的处理。宽容与原谅是一种放下，放过了别人更放过了自己！它是一种高风亮节，让有过失的人看到了你的博大与胸襟。放过自己更是能够爱自己的超然所在呀！有了这样的思考后，她发现了可以缓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