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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喉间闷哼一声。

赵无陵向后倒去,他身后未有倚靠之物,所幸萧玉眼疾手快,正要去扶蜡烛的手转而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重新拉回正位。

“抱歉,我不是故意......”

话至一半,她突然顿住,神情变得古怪,眼神不自然地从他身上移开。

衣衫半开,隐隐可见其中“景色”。

都是她的杰作。

她坐得笔直,新换上的蜡烛格外明亮,将她的尴尬与焦躁映照得无处遁形。

这厢暗暗后悔好心办了坏事,殊不知赵无陵却像个无事人一样,似乎并不介意自己方才险些出了丑,慢斯条理地整理衣衫。

棱角分明的下颌微抬,谢道:“多亏了黄九公子,否则本侯又要伤上加伤。”

萧玉羞赧一笑:“客气了。”

难得赵无陵这般大气不计较,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来之前,二叔问了我一个问题,我答不上来,刚巧记起此事,小侯爷饱读诗书,见多识广,是以,想请教小侯爷一番。”

“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二叔问我,世上是否有鬼神存在。”

闻言,赵无陵扬了扬眉:“无非是答有,或是没有,黄九公子为何答不上来?”

“老话说,因果报应,人在做天在看,做好事有好报,心术不正要遭报应。然,许是我见识浅薄,我所见到的好人中,有好报者,也有人落得凄苦一生的下场,所见的坏人中,有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也有人继续逍遥自在继续作恶,所以当二叔问我时,我无法回答。”

“此事,本侯亦不知。”

赵无陵如是答道,指腹碰了碰案上已经干涸的余蜡,说道:“黄道长修行道法,心中自有他的定论,突然提起此事,想是今日在东宫受了惊吓所致,本侯心中实在愧疚得很呐。”

萧玉愕然。

怎的话题又扯远了,他说这话,与信不信鬼神有何关系?

呵。

若真的愧疚,就不该百般威胁,让三师伯进宫去驱那劳什子不存在的魔。

“小侯爷无须愧疚,二叔心中并无芥蒂,只是,打回来后一直惋惜不已,叹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这般的好人,怎就遇上了这等糟心事。”

赵无陵嗯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说起此事......”

赵无陵突然盯着她,好奇道:“听说,那日太子妃到尘相寺礼佛,身体突发异常,有一叔侄二人正巧入寺为一师太送药,那年轻者自告奋勇为太子妃诊脉,此人,可是黄九公子你?”

这事他竟也听说了。

究竟是谁告诉他的,自告奋勇?笑死个人,那人恐是忘了,她被禁卫军拔剑威胁“违令者,罪不可赦”的时候。

她点头承认:“正是。”

听了此回答,赵无陵放松一般往后半分,又问:“有关太子妃的病情,你有何看法?”

“太子妃金贵之躯,而在下身份卑微,实不敢置喙。”

她垂着脑袋,作出一副卑微之姿。

引得赵无陵无奈发笑:“此处只我二人,你只管说就是。”

“是。”

她忽地抬起头,神色严肃道:“在下猜测,东宫八成是进了不干净的东西,那污秽之物缠上了太子妃,搅得宫中不宁。”

似有些失望,赵无陵还是应道:“嗯,众人皆这样认为。”

可萧玉接下来说的话,却令他神色骤变,褐眸幽深阴冷,紧蹙着眉头,两片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周遭气息瞬间冷却下来。

本是温和的语气沙哑低沉:“你说什么?”

不是没有见过他这般模样,以往是避之不及,可此时,却是偌大的机会摆在她面前。

萧玉心中窃喜,遂重复了一遍:“我是说,当年,太子殿下灭了董家满门,想必是那些叛贼心有不甘,化为恶鬼前来索命,太子殿下阳气正盛,恶鬼不敢近身,而太子妃诞下太孙不久,身子骨正是虚弱的时候,恶鬼便有了可趁之机。”

赵无陵的脸色已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简直是晦莫难测。

“何以见得?”

萧玉答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众多道人都无法收服,想那是十恶不赦的恶鬼,能与东宫有深仇大恨之人,除了当年的董家,大概再无其他。”

当年董家被灭,震惊世人,是以,一乡野之人知晓此事也不足为奇。

赵无陵的面色虽紧绷着,语气却已恢复:“若真是如此,有何法子解除怨气?”

“幼时,村中一人中了邪,如何也好不成,家中人一边伤心一边为其准备后事,可第二日那人却奇迹般地好了,听他说,自己夜里迷迷糊糊地便去了坟地,磕了一夜的头,人就好了,我父亲告诉我,那坟里埋着的,就是被他害死的。”

对上赵无陵深邃的目光,她垂首道:“在下多言了,小侯爷请恕罪。”

静姝姑姑说过,董家的男子被当众斩首,又遭弃尸荒野,如今在何处已无从得知,实在令人唏嘘。

可直觉告诉她,李英玉必然留了后手,至于是什么,她并不知道,只是,要想找到父亲叔伯与兄长们的尸首下落,就得出此下策。

赵、李二人同谋多年,定是知晓内情的。

既然被迫留下,那她就得做点什么,即便父亲要怪罪,她也不能白白丢失了大好的机会。

房中静谧多时,动静落针可闻。

赵无陵沉默时,偌大的压迫感萦绕屋内,她却像个无事人一般,手背叠在手心上,一副坦然姿态,静观其变即可。

不知过了多久,赵无陵抬眸。

看来,他有话要说。

萧玉正襟危坐,紧张与期待交织,一股子涌向喉部,憋得她呼吸困难。

赵无陵打量她片刻,已无方才的冷意与压迫,温和道:“你......”

吱呀。

“无陵哥哥,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你!”

不速之客突然闯了进来,萧玉闭着眼睛,咬牙切齿。

哪怕是迟一点,迟一点再进来。

不知赵无陵是何种反应,她是不能再待下去,顿时起身礼别:“既然永安公主来了,便就不打扰了,在下告退。”

她低着头,与永安擦肩而过。

永安瞥了她一眼,鼻中轻蔑地哼了一声,笑呵呵地走向赵无陵。

“无陵哥哥,你受伤了怎么不告诉永安呢,永安担心死了,趁母后不在,火急火燎地出宫来见你,快让我看看你的伤。”

说罢伸手去摸赵无陵的手臂,却落了空。

“多谢公主好意,我没事。”

赵无陵没好气地看着门口那人,质问道:“你怎的也来了?”

“我,我......是公主,她怕你的手下拦着不让进单水阁,非要拽着我一道来。”

朝外的脚步突然顿住。

这声音......

她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面孔。

徐叔睿!

三年过去,他有了些许变化,个子拔高不少,人也清瘦了些,两颊瘦出轮廓来显得人更加精神了,性情也变了不少,面对赵无陵时,乖得跟只猫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