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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

刘永康一口烈酒喷在剑上,用抹布来回擦拭,看见楼渊走了进来,扔掉染了血的抹布,脸色一沉。

“那个俘虏,你打算怎么处置?”

见他这般气愤,楼渊挑了挑眉:“将军刚到弗城,就知道这么多消息。”

“你少扯淡!”

刘永康扫了他一眼,很是烦躁:“听说他武功高强,你将他带回来,岂不是引狼入室,我可不想摊上麻烦,反正他受了伤,你赶紧,把他杀了,一了百了。”

他虽是将军,在胡老眼里,还抵不过楼渊这个柔然来的小小军师,在这个军营里,所有人都要给楼渊几分薄面。

他看着楼渊心烦,却又不敢对他如何,只好好言相劝。

楼渊宽慰道:“将军不必如此恼怒,此人还有用,不能杀。”

刘永康:“什么用?”

楼渊问他:“将军可还记得先遣队伍的首将?”

“姓楚的?”

“没错,是他。”

刘永康是个急性子,不耐烦地冷哼:“和他有什么关系?”

与他相比,楼渊就像位慢斯条理的公子哥,抿了一口酒,才开口解释:“将军有所不知,此人乃是楚之江同门,二人生死与共,互相牵挂,所以留着她,对咱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听说这层关联,刘永康顿时来了兴趣。

“怎么个说法?”

“将军日后就知道了。”

言尽于此,楼渊神秘兮兮一笑,起身甩手走了。

萧玉醒来已经是下午,肩膀处有丝丝凉意,她侧目望去,衣衫已被半褪,楼渊正在为她上药,小心提醒道:“别动。”

她躺了回去,喉咙沙哑:“我昏睡了多久?”

楼渊说:“半日。”

仅仅半日,她在梦里过了半生,一切犹如走马观灯,最后只剩她一个人站在街角,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留不下。

醒来,也只有她一个人,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留不住。

她盯着楼渊,说:“你告诉我马稷山的事,无非是想让我与你为伍,助你破城,楼渊,你的算盘打错了,我不会帮你的。”

缠纱布的手一顿,楼渊低笑:“我知道你不会帮我。”

剪掉多余的纱布,将衣衫重新穿好,他起身去净手,揶揄道:“你如今这副模样,我可指望不了你能为我做什么。”

萧玉坐起身,开始逐人:“我要换胸口的药,请你出去。”

谁知楼渊不仅没走,反而返回走到榻前,俯身下来,深深凝着她,满是希冀。

“你昨晚答应过,只要我打听到楚之江的消息,你就摘了这丑面具,锦州一别,夏秋已过,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模样。”

萧玉亦看着他,任他心中波涛汹涌,她却是古井无波。

“好啊。”

泛白的唇微启,便抬手去取人皮面具,指尖刚要触碰到,楼渊一把攥住纤细的手腕,无奈地咬了咬牙:“你当心些上药,一刻钟后我会回来。”

言罢松开她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早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她淡定地给自己换药,一刻钟后他果真准时回来了,手里端着晚膳,她走过去坐下,低头用起了膳食。

楼渊坐在她对面,撑着手肘看着她进食:“你们汉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规矩颇多,你不觉得闷、无趣吗?”

“你错了,我并非是中规中矩之人。”

“那你为何不说话?”

她抬了抬眼皮:“与你,无话可说。”

楼渊愣了愣,忽地爽朗大笑,眉眼深邃得好似辽阔大漠里,漫天风沙消散后倏然而立的神秘雕塑。

用完膳,她重新躺回毡毯上,闭眼小憩。

有人进出帐,该是收拾餐盘的士兵,士兵走后,楼渊顺势倚在她旁边,问道:“硌不硌?”

她沉默不答。

楼渊没有识趣地走开,又是问道:“你去过大漠吗?”

提到大漠,他的眸子愈发深邃,语气开始兴奋:“大漠辽阔,我们的部落逐水草而居,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最适合策马扬鞭,你一定会喜欢的。”

——“爹爹,大漠是什么地方?”

——“大漠啊,是个好地方。”

——“比京城还好玩吗?”

——“小鬼头,整日就知道贪玩,今日夫子教的课,你都背下没有,当心你娘打你手心。”

——“记下了都记下了,我最是记得‘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这句,所以来问问爹爹,大漠到底好不好玩,我想和徐叔睿一起去玩。”

——“快了,快了,等两国不再打仗,你想和谁去都可以。”

她倏地睁开眼,眼前却是萧瑟的景色,心中无尽苍凉,如今两国真的和平了,爹爹却已不在。

“大漠那么好,你为什么到中原来?”

她偏过头来看他,他却逃避似地收回目光:“你睡吧,这几日周遭的人会越来越多,鱼龙混杂,所以,没事不要出帐去。”

他的意思已经了然,叛军正在集结,就在这几日集结完毕,届时,便就是攻城之日。

“你去哪里?”她问。

楼渊躺在榻上,潇洒地翘着二郎腿:“我要去见一个人,商量点事。”

第二天一早,帐中只有她一人,肩膀处已经换了药,她不禁怀疑楼渊在汤药里动了手脚,以致她睡得深沉,一夜无梦。

弗城内。

满城皆是银白,韩亦踩着白雪往临时府邸走去,身后跟了一名垂着头的士兵,巡逻的士兵们瞧见了,纷纷猜测是哪个倒霉蛋又被提审了。

入了府邸,大门逐渐紧闭。

韩亦确认后,提步往书房方向去,站在门外通禀:“公子,人到了。”

书房内矜雅一声:“请进来。”

“是。”

赵无陵盘腿坐在炉火前,侧身从旁边拿了根柴禾放进盆中,来人脱去靴子,走到他对面坐下,顺势将那柴禾扶正。

“赵小侯爷心不静啊。”

赵无陵问:“阁下冒着生命危险入城,难不成只是为了揶揄本侯?”

“当然不是。”楼渊笑了笑,不打算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道明来意:“其实我今日来,是来与你做一桩交易。”

仿佛听了个笑话,赵无陵讥诮道:“你我是敌人,为何笃定我会同你做交易?”

“听说先遣队的人都被你审了一遍,一无所获.......”

察觉赵无陵犀利的眼神,楼渊自信地正襟危坐,狼一般的眸子十分精明:“当然,在做交易之前,我会拿出我的诚意。”

柴火烧得噼里啪啦,赵无陵面色冷峻:“想与本侯做交易,先将她送回来。”

“我就知道,赵小侯爷对她......不一般。”

楼渊笑着笑着,嘴角渐渐向下,眼里的光芒消失不见,没叫赵无陵看见,他又恢复平常。

“你放心,过段时日,我自会将她完整返还。”

听了这话,赵无陵冷冽的脸色才堪堪轻松下来,仔细斟酌他的提议:“你想要什么?”

楼渊:“帮我回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