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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肆外的旅客络绎不绝,听见马蹄声的小二照例出门去为客人安顿马匹,见马上下来之人,小二顿时惊喜。

“萧道长,你来了?”

入江宁时,她便恢复了真容,卸去伪装,身心都舒畅了。

她下马,颔首回应。

茶肆的老板娘招呼她进去喝茶,顺嘴聊起闲话来。

“听说谷大军家那小子成亲了,有人说新娘子是老孟家的大女儿,有人却说不是孟家女,是中街小斧头家的姑娘,你和谷家小子是同门,你跟婶子说说,新娘子究竟是哪一个?”

萧玉的眼皮子跳了两下,街上的长辈都唤谷酉阳为谷家那小子。

谷师兄居然成婚了!

上回师父在信中提到,谷家为了谷师兄的婚事,闹了好大一场乌龙,没想到这事还没过去几个月,他真的成家立业了。

“婶子,实在不好意思,谷师兄成亲时,我碰巧出了趟远门,这不刚回来,还不知晓此事呢,待我回去打听清楚,下回来时再告知婶子。”

“哦,好吧。”

茶肆客人少,老板娘无事可做,便就坐在她旁边,想起一些事来,便感慨道:“你这一天天可真够忙的,一会儿去锦州,一会儿去别处。”

她泯然一笑,饮茶不言。

老板娘又说:“对了,上回和你在这里喝茶的那个人,你可还记得?”

上回,该是追溯到几个月前,赵无陵命韩亦送她回江宁,她请韩亦喝了一顿茶,而后韩亦扔下一句话后便扬长而去。

她回道:“记得,婶子,怎么了吗?”

老板娘环顾四周,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见此,她亦是配合地竖起耳朵听。

“你上山了不知道后面的事,那小伙子后来又突然回来了,在我店里坐了大半个时辰才走的。”

——

刚到青龙山,迎面撞见一人。

山上寒冷,寒风将他的发吹得凌乱,叫她一时有些认不出,眸子里布满了迷离。

孟溪元没好气道:“怎么,不会认人了?”

听见这冷不丁的说话声,她回过神来,随即上前去,礼道:“孟师兄。”

孟溪元上下打量她,衣衫单薄,风一吹就倒的消瘦身材,在他眼里自然满是嫌弃,同时,萧玉也注意到他怀里抱着的东西。

是一件白绒氅衣。

孟溪元抻开氅衣,绕过她的右肩,她的双肩被按住往前倾,与孟溪元的胸怀不过咫尺之间,氅衣的暖意顺着她的后背暖到两侧。

她谢道:“多谢孟师兄。”

岂料孟溪元竟一把将她推开,冷着脸转过身去:“你跟我来。”

五个师兄就没几个正常的,她早就习以为常。

“我刚回来,应当先去拜见师父,孟师兄要是有什么事,我拜见完师父再去见师兄。”

她突然离开京城去往弗城,三师伯肯定写信告知了师父,按师父的性子,自然是非常担心她的安危,想来这些时日,他老人家的心里定是不好过。

孟溪元说:“师父好不容易睡下去........你这一身臭味,可别熏着师父。”

臭味?

她当即抬起袖子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茶肆的婶子还喜欢与她贴着说话呢,只说她身上有淡淡的药味,却又不似一般药物泛苦难闻,甚是好闻。

不过,她最在意的并非是孟溪元说她臭,而是前面未说完的话,师父好不容易睡下去,看来,师父这段时日烦心事众多,以致寝食难安。

既然这样,她倒不如明日再去,让师父好生睡上一觉。

于是,她便跟着孟溪元走了。

许久未回来,院子里的一切一点都没有变,反而比她在的时候打理得更加井井有条。

进了院子,孟溪元熟稔地走到后厨,她独自一人进屋子去,以前这是大师兄的院子,大师兄将她接来后便成了两人的院子,后来师兄回了锦州,只她一人居住。

她没有大师兄那般的细致,院子里的花草被她养死无数,她也无心栽种,便就任由院子里光秃秃的。

后来无端被孟溪元缠上,整日拉着她四处干活,从不得闲,托他的“福”,院子里逐渐恢复一片生机盎然。

开门的一刹那,房间的暖意滚滚而来,她惊诧地走进去,里面竟有个炉子,炉子里烧了炭火,所以房间里暖洋洋的。

孟溪元提着热水进来,顾自走进屏风后去,随后便是哗啦啦的倒水声,她靠在屏风处瞧着,不敢相信这是孟溪元能做出来的事。

似是被盯得烦了,孟溪元朝她拢了拢手:“愣着做什么,过来试试水温。”

她慢慢走过去,弯下腰伸手进浴桶里试水温,说:“正好。”

“嗯。”

孟溪元起身出去了,没一会儿又拎进来两桶热水,她伸手去接,对方却灵活地绕开她进了屏风后,她惊讶道:“孟师兄,你竟已练就了石泉心经!”

孟溪元淡淡回应:“嗯。”

她努了努嘴,石泉心经这般需要极高悟性的心法,对于孟溪元这种天才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旁人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他却只需几月便可领悟。

三师伯果然没有看错人。

将热水放下,孟溪元快步走出屏风,示意道:“你好生泡个热水澡,炉子里有烤红薯,有兴趣的话,可以吃上几个再睡觉。”

萧玉简直是受宠若惊,可眼前的是孟溪元,只是对她冷淡了些,却不会耍心眼。

她点头应是,诚然谢道:“辛苦孟师兄,时候不早了,师兄早些回去歇着。”

走到门口,孟溪元突然停下,回身盯着屏风后的身影,深深地凝了好一会儿,屏风后的人似乎有所察觉,他倏然清醒,而后快步走出房门。

嘎吱。

门从外面被带上,萧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脱了衣裳入浴。

前段时间她频繁受伤,泡了不少的药浴,以至于现在看到浴桶,总有抗拒的心情,所以,小半个时辰便就沐浴完毕。

沐浴后总觉口舌干燥,炉上的茶水散发阵阵清香,饮了两杯,才觉舒畅。

披上外衣,她开门走了出去,瞧着院子里的身影,便唤道:“孟师兄,外面风大,有什么话,不如进来坐着说。”

两人相对而坐,孟溪元剥着红薯,而她则只顾饮茶。

将剥好的红薯,用油纸包着,递到她面前,她接过,浅尝了两口,道:“味道不错。”

曾几何时,她怎会有这般待遇,实在不可思议。

将红薯放在炉子上,她直接开口问道:“孟师兄,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孟溪元缓缓点头。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勾勒一抹笑:“有什么话,师兄直说就是。”

孟溪元抬眸看她,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他说:“大师兄来信说,他在弗城见到了你,你单枪匹马闯出城去,救了先遣队的将士。”

她顿了顿,而后便想通了。

师兄一直以为她死了,却突然在弗城见到她,自然是要写信回江宁告知师父师兄们。

也难怪师父忧心伤神,擅闯城门,可是死罪,师父怎会不担心。

“是。”她点头认下,却没了笑意。

见她坦然认下,孟溪元突然正襟危坐,两眼放光地盯着她,她不由缩了缩脖颈,这人这么瞧着她,怪瘆得慌的。

“师兄,有话直说就是。”

孟溪元不知什么时候又剥好了一个红薯,殷勤地递到她面前。

“同我比一场。”他说。

刚从锦州回来的时候,他就提出要与她比试一场,可她没有一点心思,便没有搭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记挂着这事。

她接过红薯,应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