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年了，菜色还一直就是这么点，味道也不怎么好，怎么会有回头客呢？”
“要么先停业，去学点新厨艺，磨刀不误砍柴功么。”
巧巧感觉她是发疯了，撇嘴道：“大话谁都会说，店关了你养我么？
这房租水电哪样不要钱，再说，你隔三差五还要来借，我们敢关么？”
顾恬沉默一下。
工资包放在桌上，倒着提起来，哗啦啦倒出一大堆红钞。
俩夫妻悚然呆住了，瞠目结舌地低头，
死死盯住这堆钱。
天呐。
这少说得七八万块吧？
顾恬不是还欠了一屁股债，怎么随身带了这么多现金！
顾恬捡起一沓，大约一万，扔在柜台上。
“之前找你们也借了三千来块，这里是一万。
剩下的不用还，拿去学点技术，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顾恬扭头就走，不顾惊慌追上来的表妹和妹夫。
这一次，她昂首挺胸，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耷拉着脑袋，在亲戚的叹息声中，满怀羞愧尴尬离开。
整整五年了，自从进社会以来。
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拿出长姐的气度和威严，向表妹训话。
她走得很慢，
似乎要用全新的姿态和目光，审视这条步行街甚至城市。
餐馆里，顾巧巧和丈夫面面相觑，惊喜而迷茫。
这等于是白送了七千块给他们，足够两个月的房租。
表姐究竟找到什么赚钱门路了？
俩人商量了下，准备晚饭后买点礼品，去顾恬的出租屋，既是感谢，也是旁敲侧击打探下，看能不能带带他们。
接下来。
顾恬又去了滨城乐康医院，狭窄拥挤的多人病房。
老爹躺在简陋的床上，脸色病态，挂着点滴。
四周都是病痛的呻吟和咳嗽声。
“死丫头，终于肯来了？钱带上没？”
看见她来，老爹勉强睁开一丝眼缝，闪烁愤怒与恨意。
顾恬轻轻坐到病床边。
没说话。
老爹立刻冷笑一声，闭上双眼。
“上回就糊弄老子，说什么卖出了别墅，又升职又拿提成，结果让你出钱，你推三阻四。
老子让你姑妈上公司一问，才知道你这赔钱货得罪了大客户，现在领班都不让你干了，直接把你丢去看门。”
顾大有怨恨地嘀咕几句，看顾恬跟个死人一样，半句话都不讲。
干脆不再搭理她，转而朝另外一边。
病怏怏地说道：“老子早知道你不舍得花钱，打算把我扔这了。”
一个老女人叹息一声。
站起来，指责道：“小恬啊，不是姑妈说你。
你爹费用一星期没交了，护士都来催八百回了，他这肾衰竭可耽搁不起，你就算拖着不做手术，至少也得把住院费交了吧？”
“你看看我儿子，我上次就摔了一跤，他还天天推了工作照顾呢。
药都用的进口的，就为了我能早点好。”
“给你介绍对象也不要，人家诚意多足啊。”
顾大有虚弱哀嚎，道：“还是生儿子好，我这辈子命苦就苦在，养了这么个赔钱货。
自己吃好住好逍遥快活，亲爹这条老命都不顾啊！”
他还有个儿子，顾旭，不过还在上初中。
当然没能力照顾他。
“小顾啊，你看你自己穿的这么好，你爹早饭都舍不得买呢，这样咋像话啊！”
“就是！现在没良心的娃太多了，要我说女孩子就不能多读书，心都读野了。”
其余的病人和陪护，也跟风，纷纷谴责顾恬不孝，把老爹丢下不管。
顾恬一直静静听着，眉毛都没皱一下。
就在这时。
一个脸盘很大的护士，拿着单子进来了。
“02床，顾大有家属是吗？”
顾恬起身，点头。
护士冷漠瞥她一眼，心想穿的倒是花里胡哨。
“你怎么想的，医院催几次了才来？
我告诉你，住院费今天不交清，按规矩必须要清退的！”
护士声音尖锐，显然脾气很大。
顾恬淡淡道：“多少？”
“住院费加医药，你已经欠了一万八千三十二块！”
“还有订餐费，02床每天营养套餐四份，是160，一周合计1120。”
就老爹那体格，一天能吃四份饭？
明显有问题。
姑妈闻言眉头一跳，发现顾恬看向了她，心虚道：“我照顾你爸，总不能饿着我自己吧？”
顾恬点了点头，打开黑色包，摸索着什么。
顾大有显然是绝望了，唉声叹气：“别装样子了，交不上就快滚，看得老子心烦。”
“二姐，弟这情况你也看见了，要不你先帮我交上，等我病好了，肯定戒酒，出去挣钱还你。”
刚还训斥顾恬不讲亲情的姑妈一下慌了，支支吾吾道：“哎你知道，我家最近装修，花钱地方多。
二小子也快结婚了……”
顾大有落寞的“嗯”了一声，把被子盖紧了点。
神情黯然。
胖护士不耐烦了，道：“到底交不交钱，快点！
我不是为你们这一床病人服务的！”
顾恬突兀道：“你叫张丽是吧？”
“啥？”
胖护士吓得差点蹦起来，警惕道：“你想干嘛？你该不会想恶意投诉我吧？”
顾恬摇了摇头，夹着几张百元钞票，递到张丽面前。
她淡淡问道：“能帮我联系一个本院最好的专家，做这个换肾手术么？”
张丽傻眼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她不敢置信地瞪道，“手术倒是好安排，但这是私立医院，换肾手术前前后后下来，得十五万左右。”
她言下之意。
你连药费都没缴清呢。
还整上手术了？
还必须是专家？
其实不只她一个。
整间病房里所有的病人，都用一种奇怪眼神盯着顾恬。
这姑娘发癫了？
不止他们不信。
顾大有，也是冷哼一声。
“行了，别搁这装大款吹牛皮，你要真有半点孝心，把药费掏了先。”
姑妈假惺惺道：“别逼孩子，她也有难处。
要不我抓紧给恬恬介绍门亲事，
上回说的那个离婚带个娃的就不错，
你别看人长得磕碜点，干活实在啊，做汽修的挣得美。
咱这彩礼多要个十万八万，手术费不就有了吗？
人家带那娃也大了，不用费心照顾的。
恬恬啊，你当女儿的可不能太自私，不管你爸和你弟喔……”
她正说着。
突然发现没人理她，正要发火，
扭头见到一幕，训斥的话猛的卡在喉咙处，再也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