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黑云会之主
林原修并不担心自己的提议会被拒绝。
因为秘密在诡异眼中是一种商品。
那么根据商人逐利的本性，这种无本生意或许是恶意商人最喜欢的类型。
可惜等待她到达还要一段时间。
在此之前，未完成的谈话仍要继续下去。
林原修收起手机，用眼神示意身旁还想再聊几句的玛丽小姐稍安勿躁。
却发现在他回复信息的片刻，场面气氛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修君，看起来非常有把握呢。”
都岛雪绘勉强露出笑容，试图圆场。
谈话过程中，停止交谈转而低头回复手机信息，无疑是对会面者的不尊重。
虽然身为黑云会的总会长。
以都岛浅嵩的城府，不至于因为这点无伤大雅的细节动怒。
但既然是她带着林原修过来的，还是要解释一二……
又或者，这也是双方交锋的一部分？
都岛雪绘看向没有丝毫介意之色的都岛浅嵩，目光又停留在林原修平静且自信的表情上，不知不觉间心绪安定了下来。
“称不上把握，只是有了一些想法。”
林原修点头回应道。
定下了寻找场外诡异进行援助的策略后，他也不再任由对方进行家长式的询问。
而是一转攻势找回主动权：
“都岛总会长，你我的时间都不应该浪费在无聊的试探上。今天我带着合作的意向而来，如果贵方同样有合作的诚意，为何不直接进入正题？”
年轻，锐利，咄咄逼人。
这才是林原修在这场合作谈判开始之前，同样也是做出策略之后，给自己设计好的定位。
毕竟他擅长的从来不是勾心斗角。
对抗醒神会带来的麻烦，也不一定非要黑云会帮忙才行。
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走。
假如谈崩到不得不正面开打的地步，他也完全不慌，因为那才是他真正擅长的领域。
“呵……”
都岛浅嵩沉默了几秒，发出一声轻笑。
并非嘲讽或轻蔑，反而带着对旧时光的怀念与几分欣赏：
“林原君，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不敢这样跟大人物说话。”
“兢兢业业，站如蝼蚁……你很有自信，也有着与自信相匹配的实力。难怪雪绘多次跟我提起，伱确实与大部分人不同。”
都岛浅嵩仔细观察着面前的年轻人。
端正的五官称不上非常帅气，只有不卑不亢，笔挺如出鞘利剑的身姿引人注目。
眼神中自然蕴藏着一种与年龄不匹配的沉稳，像在侧面反应这个年轻人的思想深度，但言行举止同样具备这个年纪的锐气。
综合起来，确实是十分难能可贵的特质。
都岛浅嵩兀自点头，像在表达某种认可。
不过联想起那些关于这位年轻人的事件报告，有这种表现倒也不奇怪了。
都岛浅嵩的思绪逐渐拉远。
关于【无面持刀人】的报告，首次出现是在三轩公寓附近。
疑似参与到特安科某支行动小队的任务中，解决了一只疑似怪谈级的高危诡异。
随后这个身影又贯穿了整个仁爱医院事件。
击杀岩江组的成员，破坏实验场地，将融入一半【不死】概念的岩田胜斩于刀下……
虽然这些都是黑云会事后从各个途径收集拼凑而成的情报。
论准确性，可能与事实经过有所偏差。
但上周那次发生在黑云会拍卖场地的激烈战斗，则是由数十名黑云会成员和都岛雪绘亲眼见证，并将所有细节汇报而来的真相。
与某种高危概念完全融合的醒神会高级干部‘明王’，在黑云会内应的帮助下做足了一切准备，以雷霆之势破门试图杀光所有目击者。
最终却不敌浑身缭绕着阴影的持刀人，饮恨于刃下。
至今明王的尸体还待在黑云会掌控的机构当中，接受进一步研究。
都岛浅嵩见过那具尸体。
表皮粗厚如铁板，肌肉与骨骼构成的防御层刀枪不入，使用电流刺激局部肢体时产生的力量，更能达到正常水准的数十倍之上。
然而就是这样一具怪诞如诡异的强壮尸身，堪比大树合抱般粗壮的脖颈，却残留着被人一刀枭首的伤口。
边缘光滑如镜，没有多余的毛刺。
触碰时却能在精神上感觉到一种被锐器割伤的刺痛。
让人不禁幻想造成伤口的始作俑者，到底拥有何等出神入化的剑术，又是在什么情况下才能挥出令人如此心醉神迷的斩击。
当然，仅凭过往的印象是没办法为后续合作得出可靠结论的。
所以都岛浅嵩端起茶壶。
顺着林原修的话说道：
“既然要进入正题，就得表达出双方对于合作的诚意。”
“不瞒林原君，我们黑云会在上周与醒神会的对抗当中，死伤总共超过了三十人，直接与间接经济损失达到一亿円以上。”
“黑云会不缺钱，但缺少对组织忠心耿耿的人才。这是一次惨痛的牺牲，甚至只发生在半天时间内，冲突烈度并不算太高。”
“如果这种情况继续，而且没有办法加以制止，那么醒神会将威胁到整个黑云会的根基。”
温热的清茶顺着壶嘴倒入茶杯。
与之前独饮的举动相反，这一次都岛浅嵩给林原修也倒上了一杯热茶，显然不再以对待女儿晚辈的随意态度来招待他。
而是将他看做一位值得认真对待的客人。
但也只是客人。
“林原君，你有扭转局势的实力吗？”
都岛浅嵩质疑道。
“或许有。”
林原修不置可否。
“但堂堂黑云会，也没有沦落到需要一个外人来拯救的地步吧？”
“嗯，这倒也是。”
都岛浅嵩大方承认。
这一句试探，起不到效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所以接下来的话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
“看来林原君是承认黑云会的诚意了，毕竟我们没有放任不管的理由。不过林原君，黑云会又该怎么看到你的诚意呢？”
都岛浅嵩随手伸向旁边的书堆。
从中精准抽出某份文件，将内容摊开放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
林原修的眼神微微一凝。
“这是……”
最先出现的是一张照片，描绘着一位林原修熟悉的陌生人——特安科代号‘清姬’的行动专员，走出圣玛丽女子中学的画面。
照片旁边附赠了另一张对比图。
五官细节，骨骼特征，再到那疲惫且警惕的眼神。
仔细分析后均与‘清姬’极其相似，仿佛她十年前尚未成熟的少女版本，实际身份却是一位名为‘林原咲’的女高中生。
……林原咲？
旁边的都岛雪绘惊讶地睁大双眼。
她知道这位队长的名字，甚至在仁爱医院时还是她亲口叫破的对方身份。
因为林原咲的性格非常冷硬，经常在诡异相关的事件中与黑云会发生冲突，所以底下的人汇报次数多了她自然也就有了印象。
但都岛雪绘从没往林原修的身上联想。
毕竟‘林原’这个姓氏在瀛洲并不罕见，与林原修同名同姓的人都能随便找出来一大堆。
可既然这份资料出现在了这里。
那么它代表的就只有一种含义……
“林原君，你的义妹是特安科的人。”
都岛浅嵩品了一口茶说道。
“而你用阻拦特安科作为筹码，大摇大摆地来到黑云会，换取我们共同对抗醒神会的合作。我很疑惑，请问黑云会做了什么，才让你这么不尊重我？”
与表情严肃的都岛雪绘不同。
都岛浅嵩还有闲心借用经典，开个玩笑。
只是逐渐凝固的气氛，表明这场谈话正在向着最坏的状况倾斜。
林原修却不紧张。
“这冲突吗？”
面对都岛浅嵩的质疑，他反问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人生，我尊重义妹的决定，因为就算是都岛总会长，也不能否认特安科的行动专员待遇不错吧？”
“又或者总会长想问，我是否会被特安科收买……”
林原修无奈摊手道。
“那我只能说，凭特安科还不够格。”
脆弱臃肿的腐朽之木。
就算能容纳万千虫蚁，苟且偷生，又怎能束缚住振翅欲飞的燕雀？
林原修没有说出特安科很可能也在暗中进行，关于[诡异融合法]的反人类实验，还将这种实验的范围覆盖到了林原咲的身上。
但他给出的这份理由已经足够让人信服。
“好！说得很对。”
都岛浅嵩抚掌赞叹道。
极道历来奉行弱肉强食的真理。
林原修自比飞鸟，他却像是看见了一只桀骜不驯的猛虎。
人类提供再美味的食物，再舒适的环境，也无法让野生的猛虎自愿待在笼中久住。
就像真正拥有坚决意志的强者。
也不可能为了一些无聊的利益或羁绊抛弃自由。
都岛浅嵩曾经从各种事件报告中，侧面见证过这位年轻人的强大，但个人的强大，只要凝聚集体力量同样可以达成类似的成就。
所以真正令他看重的。
还是这份与强大实力相匹配的意志与心境。
“林原君，我必须事先提醒你，黑云会从不跟软弱无能之辈合作。”
都岛浅嵩的笑容逐渐收敛。
“在外人眼里，我们或许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豺狼，极道中的恶鬼。但我们不会为了利益摇尾乞怜，也不会为了无法战胜的敌人垂下头颅。”
“缺少的就去掠夺，阻拦的就去摧毁，累赘的就去割除。”
“志向相同的强者，我们十分欢迎。”
“但若是到了不得不刀剑相向的时刻，黑云会在撕碎合作者时，也不会有半分温情的犹豫。林原君可有这种心理准备？”
不再微笑的中年男人，眼角和脸颊依然残留着皱纹。
配合鬓角处的斑白痕迹。
让人意识到，他虽然还没有到老年，但衰老的痕迹也昭示着他即将彻底失去年富力强的中年。
然而他的威严并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消减。
不需要时，都岛浅嵩是一位爱好看书、对奢华毫无追求、喜欢独居与思考的普通中年人；需要时，哪怕只有一身普普通通的家居服。
都岛浅嵩此刻展现出来的气魄，也像极了傲睨一切的枭雄霸主。
仿佛一声令下，就有无数人愿意站出来成为他的爪牙。
撕碎并吞噬任何敢于反抗他权威的存在！
相比之下，都岛雪绘手中除名极道组织的权柄只不过是被他授予的便利，就像这份威严本身，同样是随时可以拿起又弃置不用的工具。
可惜林原修不为所动。
“合作前还提醒一下？总会长真是好心啊。”
林原修感叹道。
“但我其实觉得事情没那么复杂。”
“套用一句古话，与虎谋皮罢了。”
统领东京极道世界的黑云会总会长，有着高超的智谋和残忍的心机，看似开诚布公的合作宣言也可能是埋藏了陷阱的套路。
但林原修同样也有自己的底气。
他无视都岛浅嵩话语中隐含的威胁，将目光看向旁边的虚空。
分明空无一物。
他却像在打量着一柄随时可以出鞘的名刀……
或是真的可以出鞘？
不同于拥有庞大势力的首领，多年积威养成的霸气，从林原修身上散发的是另一种层面、锐利且直接作用于生命本身的威胁。
仿佛任何试图针对他的人，都将在下一秒被浸透着杀意的皎洁刀光斩成两半，绝无幸免之理！
“……”
都岛雪绘紧张地注视着针锋相对的两人。
脑海中的思绪一度混乱，直到她发现想象中的血腥冲突并没有发生。
反而年轻人与中年人相视一笑，同时伸手相握。
“合作愉快，那么就从醒神会开始？”
“合作愉快，或许优先特安科也不错。”
“哈哈，林原君真是太谦让了，不如找个机会将两家一网打尽吧？我看今天就很合适。”
“您是说——呵呵，还是总会长想得周到。”
于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再度化成了和煦的阳光。
随后淋漓落下的，则是他们携手创造的腥风血雨。
“召集所有人，今晚按计划行事。”
谈话结束后。
都岛浅嵩披上了一件深黑色的法衣外袍，引领身后两人走出独居楼房，挥手示意那些藏在暗处随时等待指令的属下行动。
像是早有安排一般，夜空中聒噪如风暴的钢铁巨兽，带着双发四旋翼从天而降。
林原修同样伸手向虚空。
伴随令都岛雪绘怀疑是否幻听的女性声音，凭空接过了一柄样式熟悉的古刀。
“客人们，出发，准备！”
登上直升机，白皮肤的驾驶员对三位乘客竖起大拇指，用蹩脚的瀛洲语表示欢迎。
庞大的气流托举着视线极速上升。
林原修俯瞰城市，忽略了若有若无的一道‘人类！我还没上机呢！’的控诉。
在他眼中。
灯火通明的庄园逐渐缩小成一个亮点，亮点之外却有无数沉寂的车辆与黑衣男人不断汇入黑暗。
数十，数百，直至近千人。
他们揪出潜藏的监视者，封锁出入道路，布设信号屏蔽器封锁一切有关行动前的预兆，随后有条不紊地配发武器各自上车。
仿佛汹涌的暗潮，共同指向此行的终点——
神川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