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
和凝早早起来为他更衣。
内里穿着厚实的冬衣，最外面套上赤黄大袖襕袍衫，腰系九环带。
再用丝织的头巾束发后，戴上头冠。
她瞧着铜镜里，他深邃的眸子，英俊的面庞，俯身将脸放在他肩上。
“皇上已是天子，为何还英姿勃发？”
他嘴角微有笑意，但迅速收敛。
“今日有武举殿试，爱妃可要去看？”
“武举？”
“嗯，今年因西戎战事耽搁一月，不过武举之人尚有那么几个出挑的。”
前朝之事，为何要问她？
“臣妾乃后宫中人，”
“不必在乎，待会朕传召你去便是。”
说罢便走了。
她站在殿门口，看着迈步走出去的皇帝。
难不成他想与群臣抗争到底？
.
武举殿试，在流云殿外的空地上进行。
武官皆在，高阳王也在。
她坐在皇帝的左侧，那是皇后才能坐的位置。
她下意识地朝台阶下的官吏看去，众人神色各异。
高阳王面对皇帝，拱手。
“皇上，参加武举之人皆已到场。”
“好，开始。”
她看着上场的男子身材魁梧，即便是冬月也穿着单薄衣衫，可见内力深厚。
与他对战的男子，身高不足七尺，上长下短。
她看那男子面相，不禁眉头一皱。
眉目疏松，额头高，色赤少鬓，说话声音粗犷，不是个正经人。
武举怎会让这样的人参加？
她还在揣测时，那男子已经把身材魁梧的男子重拳击倒。
一脚踩在男子的左腿骨上，只听咔嚓一声，倒地男子抱着受伤的腿在哀嚎。
恐怕腿是废了。
这人练的拳法招式有些狠毒啊。
悄悄记下来，以后用。
皇帝看她面色凝重，将她的手握住。
“害怕吗？”
她摇头。
“不怕，比武向来有输赢。此人武艺高超，叫什么名字？”
皇帝看向一旁的兵部尚书。
“回娘娘，他叫侯景。”
高阳王大喊，“下一个！”
接下来是比兵器。
侯景拿起一把短剑与黑衣男子的长枪交锋。
在兵器中长枪对长剑，短剑对短刃才能避免被对手占据优势。
按理说侯景的短剑是很难触碰到黑衣男子的，倒没想到侯景虚晃一招，将黑衣男子的长枪挑飞。
短剑一下刺穿黑衣男子的衣袖，幸好黑衣男子及时躲避，才避免伤及要害。
黑衣男子即刻跪地。
“我认输！”
武举总共六人，侯景将其他五人一一击败，大殿之外血迹斑斑。
武将们站在台阶上看着侯景的狠辣招式，后脊发凉。
高阳王嘴角微扯，转身看向皇帝。
“回皇上，武举已决出胜负。侯景在上月北燕比武大会拔得头筹，但并未受北燕朝廷招揽，意图回到大梁报效朝廷。此次武举，也是夺得第一。”
侯景来到台阶下，望着上面坐着的皇帝。
“皇上！”
高阳王扫一眼武将之中站着的苏时恒，面色稍缓。
只要侯景入武官之列，必定把苏时恒挫下去。
皇帝，“侯景确实武艺超群。”
侯景等着皇帝赐封个官职，最好是有兵权的校尉。
所有武将也在等待皇帝发话，此人所是来到军中，必是个不定数。
皇帝看向兵部尚书，“武将之列可有空缺？”
“回皇上，暂无。”
高阳王看向兵部尚书。
“平日那么多空缺的校尉，副尉，怎会没有？”
“皇上，武举状元皆归属武官之列，难不成要让侯景入文官之列？”
兵部尚书，“王爷有所不知，今年南方干旱，皇上命吏部削减官职数量，旨在精简朝廷，减轻国库开支。现在武官之列已超员，不能再加了。”
她面色淡然，高阳王如此紧张，莫非侯景是他的门客？
“朕看，不如就让你做武翼大夫吧。”
侯景露出狠戾之色。
“武翼大夫？”
她垂眸，看这侯景是真想去当武将，可惜皇帝怎么会把这样的人安插在军中？
武将们左右顾看，又朝台阶上的那位主上看去。
武翼大夫是有名无实的七品武官，归在文武官之列皆可，算给他个名头。
还不知趣？
皇帝面露不悦，语气冷冽。
“怎么，你不愿？”
侯景拱手，“臣谢主隆恩！”
虽这么说，但和凝见侯景退下时十分气愤，不知此人接下来会作出什么事来。
还有两个武艺不错的男子，得了探花、榜眼，也安排了闲职。
皇帝起身，她亦起身。
“恭送皇上。”
“恭送月妃娘娘。”
.
高阳王府内。
侯景、陈荆和一众门客坐在屋内，高阳王居上位。
陈荆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肤色白皙，与一众门客截然不同。
他笑着举杯。
“此次朝廷武举，恭喜侯景皆拔得头筹。”
侯景面露不悦，他的声音粗犷。
“只可惜没有为王爷拿到军中之职，侯景惭愧。”
要不是被高阳王收下做门客，他现在还在江湖上混迹。
在高阳王手下做两年门客，今朝得以展露本事，却未能如愿完成王爷的计划。
侯景抬头看一眼高阳王。
高阳王饮下一杯酒，他这个侄儿是防着他的。
“陈荆，你有何主意？”
陈荆垂眸，思索片刻。
“王爷不必担心，既然皇上给侯景一个武翼大夫，就要用好这个官职。”
侯景看向陈荆，知道此人谋略过人，可谓高阳王的军师。
“何解？”
“皇上说你武艺高强，那总得有所用。武翼大夫没说管什么，你可做些抓捕盗贼、通缉犯的活，最好是朝廷钦犯。到时挤掉曹仁的饭碗，你便可趁机为王爷吃掉大理寺这颗棋。”
侯景看向高阳王，高阳王点头。
“既然军中职位无机可趁，你可抓刑狱，只要是能操纵生死的官，咱们都能用上。”
侯景跪下领命，“是，王爷。”
侯景曾是高阳王最看不起的门客，不仅因为长相丑陋，而且还有关于他的江湖传闻。
不过现在来看，他确实是一颗好棋子。
侍从来报，“王爷，国师来了。”
高阳王笑着。
“请国师进来。”
国师天渊穿着一身便装，戴着幞头遮住一头白发。
“王爷。”
高阳王和一众门客皆起身相迎。
陈荆，“国师威名远扬，今日得见果真仙风道骨。”
天渊看陈荆一眼。
“多谢谬赞，不过今日贫道前来，是想说一件事。”
“国师要说何事？”
“祭天时的卜卦结果，我可没有乱讲。”
高阳王面色微变，“国师的意思是，原本卜卦的结果便是大梁将倾？”
“正是，当时我看到结果，心中也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