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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保姆早晨7点就起床了,担心律行这种有钱人还在睡大觉,忍到九点,才小心翼翼地打电话给他,一开始没人接,隔了10分钟,她再打过去。

那边律行声音传来:“您好,哪位?”

保姆说:“是我啊,我是保姆啊,那个先生昨天晚上醒了。”

律行问:“哪个保姆,什么先生?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保姆说:“没错啊,就是那个植物人先生啊。”

律行恍然大悟,说:“你是说诺约!?”

保姆说:“我不清楚他的名字。”

律行说:“好,马上到,看紧点。”

保姆说:“他现在正在睡觉,没事。”

律行风驰电掣,很快就来到石房前。

一下车,两个西装革履的小伙子立刻跟他入门,结果,进入房间,诺约与之前并无两样。

律行皱起眉头,问:“怎么回事?”

保姆说:“昨夜十二点二十三分,我亲眼看见他去起夜了。”

律行说:“看来专业的事情得交给专业的人。”于是,打电话,让主治医师过来。

直到快中午,主治医师才带着一个护士过来,检查瞳孔,血压,心跳,脉搏,然后问保姆:“昨天你有没有惊动他?”

保姆想了一下,摇摇头。

医生又问:“那他多久回来?如何模样?”

保姆又侧着脑袋想了很久,说:“回来时有点怪,好像眼睛没有睁开,扶着墙走了很久才自己回到床边。”

医生对律行说:“不排除梦游。但是检查后,发现瞳孔比之前正常多了。”

律行说:“那怎么办?”

医生说:“有机会苏醒,但最好送到小西南促醒第五医院去。”

律行说:“既然如此,我回去问问其他人的意见,毕竟,我自己兜着,抢了别人的善缘,也不好。这些股东哟,每个脑袋都是万宝路,不好搞哟!~”

医生笑道:“我要是改行,去律总的大公司,可要给小弟安排一个饭碗哦。”

律行说:“啊哟,要是你来,怎么会屈就你这个大才呢,整个公司的医疗,保险,全给你做了。”

那个医生说:“提前感谢,可不能放我空炮哦。”

律行说:“看这话说的,不存在,律总我是言出必行,一诺千金。”

医生说:“提前感谢,提前感谢。”

许久以后,约莫九天,律行才想起诺约一事,交代秘书整理材料,呈交股东审核。

股东开始轮番踢皮球,又踢了一个多月,快要不了了之的时候,大佬来了,第一件事就是要检查搁置未办的积案。

他并不亲自办理,而是把每个负责人叫来,一顿臭骂,现场提议解决,从早晨到下午,连午饭都不给吃。

到诺约提案时,每个人都不想签,只好呈交给大佬看。

大佬一看,说:“这有什么?万一你们哪个有一天也变植物人,都不签,那不是等死吗?你们这些拜金主义,精致利益者,还有没有规矩?!我先签!”

签完,把金笔一扔,说:“以后这种情况,都得签,救人就是救自己,这种道理还用教吗?”

股东都接过来,该签字的签字,通过后,专车带着银行卡,载着诺约往小西南促醒第五医院去了。

到了小西南促醒第五医院,主治专家看了病人,问了情况,了解到已经十年未醒,顿时感到棘手。

保姆也来了,对专家说起梦游起夜的事,主治专家说:“这种情况很少见,不一定说明能够促醒。”

经过两天的检查,血常规,五脏六腑,颅脑,血压,心率,骨骼,肌肉,还有鼻毛也顺便检查了,一通下来,全面覆盖。

颅脑似乎还有一个硬块,主治专家说:“看看,就是这块硬块,我们研究一下,看能否手术。先去交钱吧。”

专办人员问:“大概交多少钱?”

主治专家说:“我们医院应该是全世界最省钱,技术最好的,交个5万,oK?”

专办人员说:“好的。”

主治专家研究了三天,确定就是硬块问题,开始着手手术方案。

保姆无事,都在附近转悠,看见全国各地的病友都来了不少,有的女人手里抱着孩子,孩子的头缠着纱布,一边输着液,那个女人一边哄她睡觉。

每经过一个诊室,即使空无一人,只有医师值班,也从未看见医师玩手机,打王者荣耀,都在翻看剩余的病例,或者办公桌上的医学书籍。

保姆想起自己当地的医生,无法和第五医院相比,简直天壤之别,一时间无比敬佩这里的医师的职业素养。

主治专家研究方案已定,准备正式安排手术,切除颅脑硬块,却接到院长电话,说特别安排高级病房。

主治专家说:“不早说。大家手术要发挥高水平,听见没,特别指示。”说罢,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其他参与手术的医生护士,都点头,表示会意明白。

诺约于第二日清晨,8点38分,麻醉镇定之后,推入手术室。

总是隐约感觉头顶一直有一盏灯强烈地照着,听见头盖骨被摩擦的声音,人影来回走动,又极其安静,仿佛有一根冰凉的针插入脑中,正一点点地剔除肉块。

经过了四个多小时,主治专家医师松了一口气,说:“大功告成。推回病房吧。”

隐约听见推车推入走廊的声音,一个模糊的护士的身影,在前面带路,渐渐地消失在白茫茫的光线中。

不知过了多久,诺约梦见一团熊熊燃烧在浓烟之中的烈火,黑烟滚滚,如同风卷,不断升腾,他看见雨雪霏伸出手,正在向他求救。

梦魇压来,他挣扎着想动弹,却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黑暗中,一朵纯白的昙花绽放在虚无之中。

随着光芒开启,白雪迷宫又出现眼前,似乎有人俯身在他眼前,说:“我们会保护好她的,你放心吧。在那个时代等着,那个爱情无罪的时代等着,我将柔荑赐给你。”

他缓缓地放松,又沉睡在梦里。

雨雪霏走到白雪迷宫的尽头,回头看着他,对他说:“听话,不必为我依依不舍,我仍会回到你身边的,记得,当我们再相遇,我的名字叫柔荑。”

大雪纷飞,只一小会,已经将她的影子吞没。

之后连续的注射促醒剂,不停地试验应激反应,十天后,诺约蓦然睁开眼睛。

保姆兴奋地说:“医生,他醒了!”

脑袋充满恍惚,不知身处何处,眼前这个保姆又是何人?

他试图撑着手臂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消瘦许多,医师笑眯眯地来到,说:“可喜可贺。奇迹啊,这病人可是昏迷了十年。”众人纷纷点头。

“十年?”诺约不禁疑惑。

保姆唱起来,扮着花一样的手势,“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却被专办人员推了老远,主治医师关切地凝视着诺约,问:“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诺约此刻感觉脑颅里面隐隐作痛。

主治专家笑着说:“是会有轻微疼痛,毕竟割了一块硬块,还有其它的吗?”

诺约摆摆手。

主治医师说:“这几天不要补,喝稀粥,一点青菜就可以。等元气恢复,该补再补。”

然后一行人转身离开了。

两个时空存在脑海,诺约对自己的存在反而感到更真实,中间缺失了一段岁月,自己当了十年的活死人。

保姆早已偷偷地打电话给律行,告诉他,诺约已经苏醒了。

可是恰巧撞到律行心情不好,他暴跳如雷,估计正和哪个姨太太闹矛盾,也不回话,电话里传来那边几声吼声,就挂断了。

保姆看向手里的手机,耳朵被吼声弄得刺痛,耳膜受了轻伤,她委实不明白有钱人为何脾气总是阴晴不定,令人难以琢磨。

其实,律行不是冲他的宝贝姨太太,而是冲浇花圃的女佣大吼大叫,觉得她什么事都做不好。

律行最近两极分化很严重,对待高层次的人和颜悦色,对待佣人冷冰冰,吹毛求疵,佣人都觉得他像神经病。

不久,律行又拨打电话过来,问清楚诺约的情况后,挂断了电话,连最后的结束语也没有说。

所谓电话的结束语,就是“再见”,“那就这样”之类。

诺约恢复神智,输液点滴,服药还没有停,观察了一个月,他已经可以下地走动,在楼下的绿化带散步,主治医师才恋恋不舍地下达出院通知。

梦未醒,黑暗在时光中浮现;梦已醒,骤然发现独留自己一人在世间。

不知不觉地,又想起白雪迷宫的那个梦,是如此的真实,仿佛就发生在眼前,他默默地呢喃:“柔荑。。。”

这个名字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上。

渐渐地,他恢复原本的性格,食量一点点地增大,偶尔也洗下冷水澡,但是,他依稀觉得自己仿佛遗忘了一些什么。

看见专办人员,保姆,那种与生俱来的陌生感又从心头浮现,他很少与二人交流,喜欢孤独独处,许多事情都自己动手。

但是保姆也好,专办人员也好,主动同他说话或处理事情之前咨询他的意见,他总是会浮现一抹亲和的微笑。

下达通知后,简单拾掇,汇报给律行和其他董事,便开车打道回府了。

两个小时后,他时隔十年,又一次站在深夜酒馆前,此时尚早,深夜酒馆已经打烊了。

他隐约想起街演的那个流浪歌手,想起冷雨之夜不愿归家的人,想起许许多多风风雨雨的夜晚。

当律行驱车赶到深夜酒馆门口的时候,诺约已经不见了。律行问司机:“诺约哪里去了?”

司机说:“他让我在这里等他,他四处去走走。”

律行拨打诺约的电话,却发现他已经十年不拿手机了,想拨打电话都不晓得按哪个号码。

也许是那个梦的存在,给了诺约勇气。他不曾质疑,总觉得那是真的。

夜渐渐来临,这座城市依然那样繁华,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车水马龙。走过曾经的十字路口,风景依旧。

陌生的熟悉感,置身于城市的中央,却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有些恍惚,迷惘,不知道可以去找谁,自己只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孤独的一个。

漫无目的地徜徉着,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穿梭于浮光掠影的灯火中。

有些昏暗的巷口,总站着嗑瓜子的女孩子,穿着白色的短裤,向他招手。

稚嫩的脸上已经有一种老道的沧桑,青春期似乎还没有过,只能用浓厚的脂粉掩盖脸上的青春痘。

诺约走着走着,来到天桥,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倒映在夜色之下的水影中,不远处有条河流,如今已变成了公园。

风声正烈。

一阵大风吹过,树冠好像舞池那些青年男女一般狂甩脑袋,风停止以后,又回复了正常。

静谧的夜晚,人们于公园之间散步,有的倒行,有的三两作伴,有的甩胳膊弹腿,有的低头向前走,也有的哼着歌。

诺约无心徜徉,坐在凳子上。在回忆里有一个秋天,像此刻的夜晚,仰起面庞唏嘘。

他仰起面庞唏嘘。

瞬间,星光没入他的眼泪里,闭上眼睛,想起她的容颜。

孤独已经冰冷,所有的一切,仿佛只差一线。

那个断电之夜,诡异得如同命中注定一般,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阴差阳错地促使它发生。

又想起她曾经梦见熊熊烈火,自己曾经说过雨雪霏这个名字正与火对立。

刹那间,更加明确这一切注定发生。

那么,“她”现在哪里?

后来,诺约不见了。律行四处寻找,也没有他的音讯。司机免不了又被一顿臭骂。

诺约找相关部门问询了当年的后续,首先就是消防。得知来意,消防查询了十年前的档案,那些字迹已经斑驳,却依然清晰地记录救火之后,送去了玉雪陵园。

诺约很快出现在玉雪陵园。

山头葱郁青翠,满山都是陵墓,曾是尘世生命的人沉眠于此。

陵园的人上前,问:“先生是否想要购买墓地,那你就来对地方了,这里风水宝地,竞抢激烈,您要是有关系,还可以打折,请问您是要买两块,还是买一块?”

诺约静静地听完,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种想要打人的冲动。

那人见势不妙,赶紧闪了,这时,经理出现了。

经理先是打量他一番,随后说道:“很抱歉,方才那位销售是新来的,如有冒犯,请多原谅。先生需要我帮忙吗?”

诺约说:“我来探望一位亲人。”随后将来意告知。

经理听罢,说:“原来如此,请随我来。”

两人一起进入办公室。

经理查阅很久,同时对诺约说:“真是凑巧。我们是九年前接手这片陵园的,之前是云水公司承包的,说不定档案在他们那。拷贝下来的资料,现在没有您说的那位女士。不过,您稍等片刻,我让人再查查。”

几位工作人员找了许久,才找出一份档案,从深夜酒馆的汇款记录发现,确实十年前有一笔转账,买下这座陵园的一块墓地。

诺约感觉到,应该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再见之时,恍如隔世。

终于,经理在手下的帮助下,成功地找到了编号,但是她说:“先生,是找到了一位,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您要找的那位。请您自己确定一下。毕竟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随后拿出一块编号9111的号牌给他。

熟悉的数字,诺约感到诧异,为何一切都如此凑巧?她习惯把**9111设置成密码。

在工作人员的指路下,他很快来到9111所属的片区。

工作人员带到片区后,转身离开了。

沿着水泥的过道行走,每一块墓碑,都刻着生卒,名氏,有的竟无比年少,有的正值豆蔻,也有的高寿乃薨。

死亡是极其冷酷与无情的,不容商榷,无可质疑,又无比强大,冷冰冰得如同刀刃。

走到那块墓碑前,一阵酸楚涌来。风雨侵蚀,墓碑的字已经斑驳,褪色,只隐约留着一个比较清晰的雨字,记载着无可改变的生卒。

所有的感情,凝化成深沉的无边无际的忧愁,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那个过去遥远的不曾实现的梦已经破碎,再也去不了一个以自由为传说的世界。

诺约甚至自责,忏悔,陷入痛苦之中不可自拔。

他蹲下身,抚摸着墓碑,旧日时光重现,燕雀巢前的竹叶婆娑作响。

正当他苦闷不已的时候,远远的跑来那位女经理,气喘吁吁地来到面前,双手按膝,说:“非常抱歉。先生,您哭错人了。这位并非您要找的女士?”

诺约诧异地问:“那她在哪里?”

女经理汗渍流下,妆容变得好像一朵墨水花,双眼皮都被染成黑色,不过她本人并看不见,回答说:“您留下联系方式,我们确认后再通知您。”

诺约悻悻地站起身,皱起眉头,说:“你们怎么搞的?管理为何这么混乱?”

女经理尴尬地说:“实在抱歉,让您白哭了,是我们办事不利,非常惭愧。”

来到办公室,诺约才想起自己没有电话,沉思片刻,说:“你们仔细些,我过两天再来吧。”

经理陪笑着说:“好好。”

一出门,看见有个彪壮大汉正追着之前那个销售跑,看情形是那个销售又嘴贱了。

这尘世,原本悲伤与快乐同在,深情也可以久伴,厚爱也可以多言。

诺约想带着雨雪霏到天涯海角,到世界的尽头。那时候,仅是城市的繁华,不足以衬托她的高傲。

仅是爱情,不够强大,还需要加上一撮宠爱;仅是宠爱,不够完美,仍需再赌上全部的爱情。

爱,曾经是有罪的,在阿赖耶世,也在宗教里,在天规里,直至这个时代。

诺约胡思乱想,莫非一切恰因如此?

回到城市,依然灯火通明,然而已经是深夜。

诺约坐在一个小路边摊上,点了一碗面,低头吃了起来。

整条街只有他一个人,整个街只有这一家路边摊。摊主系着围裙,交叉着双脚,沉默无声地等着他。

街灯清冷,从左往右,从右往左,只有树叶的阴暗的影子,一动不动地被夜色摁入画里。——宛如定格一般。

冰冷的雨,忽然从天而降,像冰雹一般,摊主慌忙地收摊,而诺约依旧低着头吃着面。

摊主没耐心地吼道:“不要钱了,你到旁边吃吧。”说罢,抽走了面下面的桌子,胡乱扔上三轮车,只见黑色的披着雨衣的背影踩蹬着远去。

诺约手端着面,独自走在冷雨中,低着头似乎还想吃,碗里都已经是雨水。

但他还是低着头,又用筷子去捞碗里的面。

冷雨之夜,曾经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多么想有一个人陪着自己雨中漫步。

譬如自己,用尽一生的努力,用尽一生的隐忍,只不过希望爱情同自己走到最后。

夹杂着欢欣与痛苦,才能明白真正的感情。——与死亡同样强大。

分不清是冰冷的雨还是眼泪,都落入碗里的面里。诺约依旧低着头,端着碗,边走边吃,无视冰雨,缓缓地走向夜雨的怀抱。

夜雨停后,诺约也已消失不见。

整条街空无一人。

只有城市的灯火为经过的路人,静静地等待,就像城市的灯火以为已将黑夜取代一样。

诺约遭逢巨变,彻底地觉悟了。他已看见自己正在渡此生最长的劫。

凡前尘种种,并非旧梦,而如今亦然成梦;幡然醒悟,未来的种种,也逃脱不出前尘的旧梦。

命运,原本就是浑然一体的。不可解的,精巧到天衣无缝的完美。

诺约突然完全地信服。真实即梦境,梦境即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又懵懵然地回到燕雀巢邸,然而昔日已经不在。

昔日不在,而梦境依然存在——

“跟我回去吧。”

“回去哪里?”

“逃得出怀抱,逃不出情网。”

诺约乍听此言,抬起头,像孩子一般露出了含泪的微笑。

白雪迷宫的柔荑,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