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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纷纷扰扰,这座城市多年以来再也没有出现过雨后的彩虹。诺约隐约有一种错觉,怀疑尘世就像亚当与夏娃被驱逐后空剩下的伊甸园。

诺约这一回病了很久,就好像长途劳累终于到达了终点,一身疲惫需要大睡三天三夜一样。也像读了半辈子的书,考了半辈子的试,终于被大学录取了一样,心头的刺被拔下,浑身瘫软酥松。

高烧时升时退,伴随着窗外的青苔弥漫细雨的岁月,燕子又衔枝筑巢,黑夜白昼犹如在银屏的一角闪烁,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自从丽娜得知结果以后,心情大变,就好像别人参加高考都录取了,就自己名落孙山。明明没人压住她的头发,她也突然跳起来,揉着头发,大喊道:“你压我头发了。”结果发现没有,嗫喏地说:“对不起。”赶紧闪到外面去,她的发型瞬间凌乱。

但用不了一会,丽娜又端着洗好切好的水果进来,放上叉子,温柔地劝诺约和柔荑吃水果。

有时候,柔荑清晨来到,发现丽娜趴在诺约的床沿睡觉,可见昨夜一夜未眠,手指还捏着体温计,耷拉在诺约的手边。

有一天,丽娜涂上口红,打扮精致,诺约看着她,问:“丽娜,你要去哪里?”

丽娜说:“你管我。”

出去了很久,直到黄昏才回来,买了一大把花,有蓝玫瑰,黑蔷薇,白百合,一串蜡烛,一个超级大的蛋糕,一箱雀巢咖啡,一盘小西红柿。

正当诺约陷入困惑时,丽娜嫣然一笑,说:“今天是柔荑生日啊,瞧你这男朋友当的。”

柔荑说:“谢谢你,丽娜,难为你还记得我的生日。”

丽娜说:“特意为你做的。”看向诺约,眼神忽然冰冷,说:“你病了,就不要乱吃东西了。”

诺约说:“多少赏一点吃的。一粒小西红柿也好。”

丽娜说:“休想。”

诺约挣扎着爬起来,手里攥着五六枚硬币,说:“我给钱。”

丽娜陷入沉思,说:“那你吃皮吧。”

丽娜很快摆好餐盘,插好蜡烛,诺约敏锐地发现,她的袖子离蛋糕很近,却永远不会触碰到蛋糕。她将两个手指伸入蛋糕上要夹起柔荑的一根头发,居然也不会触碰到其它。

三人开始了烛光晚餐,丽娜果然把柔荑吃剩的小西红柿皮端到诺约面前,说:“吃吧。”

诺约并不犹豫,接过来吃掉。

见诺约没吃够,丽娜把自己的也端给他吃,诺约摇了摇头。

柔荑把手轻轻地放在丽娜手上,说:“别再折磨他了,等下被你折磨傻了。”

丽娜说:“今天你是小寿星,就姑且放他一马。”

诺约说:“给点吃的啊。”

丽娜用叉子叉了一个小西红柿给他吃,诺约赶紧张大嘴巴,用力上下牙齿一咬,把小西红柿咬入口中。

柔荑说:“体温没降,还是39°。”

诺约说:“等下闷几条厚被子,把汗蒙出来,说不定就好了。”

丽娜说:“已经拖很久了,不小心就拖成支气管炎,留下病根,以后就难以根治了。”

诺约说:“丽娜啥都懂一点了。”

丽娜说:“思境书屋的书我还在看呢,里面就有介绍。”

诺约说:“为你,为我,为我们。”

柔荑问:“什么思境书屋?”

丽娜亲切而又神秘地说:“明天带你去。”

柔荑说:“好。”

烛光晚餐,烛光之中,瞥见柔荑低下头,手指自然地绾住发丝的刹那间,摇曳的烛光掩映出的容颜,令人怦然心动。而丽娜同样迷人的侧脸,也勾勒出无比立体的曲线,仿佛烛光沿着她的轮廓撩动起一抹生动的弧形,美有千种形,皆出造物之手。

柔荑和丽娜始终手牵着手,亲密无间,完全把诺约晾在一旁。诺约饥肠辘辘,看着她俩开心地聊天,吃蛋糕,强咽下口水。

由于发着烧,倦怠之意不断袭来,诺约侧着脸,躺在枕头上,陷入沉睡。

梦境中,丽娜的声音传来,滔滔不绝地谈起海珍岛如何与诺约第一次相遇,声音却突然消失,不知何时,空间安静得像是深夜海面的波浪。

潮汐声之中,柔荑温柔的声音传来,她俯视诺约,只见他已经眼睑紧闭,呼吸均匀地坠入睡梦之中。

丽娜与柔荑怕打扰他睡觉,便到隔壁去了。那一夜,柔荑也许没有回家,和丽娜聊了很久,在诺约的梦里,她俩的声音时断时续,仿佛深夜潮汐,在一望无际的夜色中起伏。

当诺约睁开眼睛,来自房间所有缝隙都被阳光充满,却唯独不见柔荑和丽娜,他试图起身去寻找她俩,犹如醒来的小孩看不见母亲那样。

曾几何时,一种感情如同楔子砌入命运里,只要看不见她,内心顷刻着急。

乏力,晕沉,看向悬挂在墙壁上的世间,已经十点二十一分,他喊了两声,只有自己的声音回荡。

诺约穿着睡衣下床,推开门,刺眼的阳光瞬间将一切都吞噬在白茫茫的光线中,好一会才恢复视觉,周围无比寂静,没有一个人,只有屋外不知名的小鸟在啼叫。

虽然外面温暖又炎热,诺约却禁不住打起冷颤,他想,“她俩应该是去买东西了吧?不会出什么事吧?”

想念间,先回到盥洗盆洗漱刷牙,站在门口的阳光里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她俩回来,打电话给她俩,发现手机都在丽娜的卧室里。

诺约又回到床上,把床头柜上的药一顿捣腾,一摸水壶,是昨夜的冷开水,只好去重新烧水,前前后后,十几分钟不见了。

等到水开,自己弄药吃,黑色而浑腥的中药,浮着一层微黄的沫泡,轻轻撩开沫泡,渣滓沉没水底。

药还是那样的苦,就像是从肝胆深处反流的胆汁一样,嘴巴一阵发苦,诺约想:“她们去哪里了?”

一口气把中药喝完,诺约只觉得苦味都可以窜上脑门,想起闷汗神功,决定试一试,自己量下体温,38.6°,最近一直维持这样的体温。

诺约不知从哪里搬来两条被子,搬来后,才间歇性失忆,想不起自己是如何记得被子放在何处,很久后,才想起是丽娜,丽娜无论把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他总是都记得,就像是自己亲手归纳的一样。

盖上厚被,只留下脑袋,酷热感渐渐蒸腾,毛孔如同接到命令,全部开启,大汗淋漓,外冒不停,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头发后背全湿。

但大脑似乎不听任何指挥,反而下达了沉睡的命令。不可控的困倦袭来,眼睑越来越沉重,诺约终于陷入睡眠。

昨夜的花开依然存在,那短暂的深夜里,花蕊也不忍凋谢。哪怕坠落地上,也顽强地继续保持鲜艳,抗拒那不得不到来的枯萎。

阳光充沛地照耀着庭院,所至之处,生机盎然。房间也是如此。阳光渗透,弥漫充盈,细微的飞尘不停地攘动。

温暖加上温暖,时间在睡梦中不停流逝。诺约终于忍不住了,掀开被子翻身坐起,身体宛如召唤雨神,汗水都被逼出,顷刻间皮肤开始冰凉。

但是不争气的肚子却饥肠辘辘,一看时间,已经下午3点27分,诺约生气了,躺在床上脚腿乱蹬,狂暴地喊道:“快来人啊,饿死我了。”

房门咿呀一声,轻轻地打开,柔荑和丽娜站在门口,面面相觑,这时候才想起诺约已经饿了两顿,丽娜拍额头大叫,说:“惨!忘了时间了。”

来到诺约面前,柔荑说:“先别急,喝口水。我去买吃的。”

丽娜说:“不用,还是我去比较快。”

瞬间,一溜烟出去买吃的了。

剩下诺约与柔荑在房间里,诺约问:“你俩去哪里了?”

柔荑说:“去思境书屋了,光顾着看书,书屋阴暗清冷,又没带手机,一时把时间忘了。”

过了一会,柔荑又问:“是不是饿坏了?”

诺约反诘道:“你说呢?”

柔荑说:“先吃点水果。”

不一会,丽娜也回来了,买了三个人分量的快餐,诺约吃完水果,柔荑重新量下体温,发现已经恢复正常,36.5°。

丽娜把棉被收起,说:“闷汗神功还是很奏效的。”

柔荑将快餐依次摆开,整整齐齐,点滴不洒,诺约才明白,她俩都丝毫没有毛手毛脚的缺点。

柔荑和丽娜,轮番给诺约喂食,诺约说:“慢点,慢点,会噎死人的。”

丽娜皱起眉头,说:“专心吃,别说话。”

一口没吞下,另一口已经塞进去,诺约忙得自顾不暇,腮帮子都鼓鼓的,丽娜说:“别光顾着吃,也喝点汤。”

强行灌下两口汤,诺约口齿不清地说:“别那么急,慢点。”

丽娜问:“好吃吗?”

诺约赶紧点点头。

丽娜说:“好吃你就多吃点。”

诺约口齿不清地说:“救命啊。”

丽娜说:“矫情!喊饿也是你,喊救命也是你,老实点。”

咀嚼的速度,跟不上吞咽的速度,吞咽的速度又跟不上胃酸溶解的速度。

诺约伸出大手,说:“停!我错了。”

丽娜说:“不不不,你是最对的。”

柔荑说:“丽娜,让他自己吃,噎着就不好了。”

丽娜笑道:“没事,他食量大着呢。”

柔荑说:“我们也吃吧。”

丽娜说:“好久没这么用功了,确实也有点饿了。”

三人才开始秩序正常地用餐。

—— 无法剥开尘世覆盖的世俗,就看不见被世俗覆盖的人心。无法将世俗剥开,就难以唤醒真正的感情。

无论嘴巴有多倔强,始终克服不了那来自宿命的羁绊,就像找不见人的那一刻,空虚顷刻降临,所有倔强顷刻崩溃一样。

尘世对待一切众生,都无比地苛刻。众生对待众生,也同样的苛刻。一切对待一切,还是那样的苛刻。

尘世就像一场大病。健康或亚健康的人,难以真正体会病人的处境。

健康的人,无法体会严重疾病的人内心的彷徨恐惧,身体承受的折磨痛苦,对救命之药的抗拒而又贪婪的矛盾心理。

从那一刻起,死亡只是或迟或早的问题,只是漫长的折磨与瞬间油尽灯枯的区别。

最深情的人,也最冷漠。

丽娜发现自己与诺约相处太久了,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一旦离开,就有一种牵肠挂肚的感觉。

但她感觉诺约欺骗了她,不过,她仔细一想,发现诺约其实并没有欺骗他。他仍一贯地追寻,从未违反自己的诺言,他确实是从始至终要寻觅的人是柔荑,只是错误地以为自己就是。

在自己被当成是梦中之人之后,诺约把她彻底当成了生命的唯一,诺约在外人面前,从不会寄托任何期望,平淡得只剩礼貌,但在自己面前,亦师亦友,像妻子又像情人,像一本正经的好人,又像神秘兮兮的魔术师。

他永远只保持一面。他的关心不分昼夜,很大程度是无我的,似乎丽娜远比自己重要。在事情很小的时候就解决,不会任由危机扩大。

然而,她将失去了他。

但是昨夜,丽娜和柔荑促膝长谈,丽娜诧异地发现柔荑的眼光,说不定更精准。

这家伙病了,却依然闭口不谈,三缄其口,但是最后的选择很明确,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考量这个家伙的过去,不难发现,哪怕一个无心的承诺,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兑现。

柔荑问:“你是否真正理解诺约呢?他的任何举动,其实都有明显的用意。”

丽娜问:“为何用意要如此明显呢?”

柔荑说:“因为他怕你看不懂,不了解他。”

今天,在思境书屋,把诺约的手记翻了个遍,丽娜深信柔荑所言不虚。

几百本手记,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感想,说明诺约的思想是极其复杂的。

回来后,看见诺约居然还有性子,尽管丽娜脸上冷若冰霜,心里却感到很好笑。

此时,诺约已经吃光,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柔荑拿起纸巾,给他的额头擦了擦汗。

诺约虎目圆睁,正襟危坐,看着她俩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丽娜突然呵斥道:“看什么看?回你的窝里去。”

诺约赶紧躺下,背对她俩。

柔荑给丽娜夹了块糖醋排骨,说:“这个味道还不错,多吃点。”

丽娜点点头,说:“好。”

突然又问,“柔荑,你为何不管管他?”

柔荑轻轻地摇摇头,说:“不用管,他知道应该怎么做。”

丽娜问:“那他看上别的小姑娘怎么办?”

柔荑笑着说:“他不会这么白痴。何况,除了我和你,还有哪个小姑娘会看上他?”

丽娜忍俊不禁,说:“也就这点能耐。”

柔荑说:“丽娜,你不要高估诺约,以为他是神,也不要指望太高。他其实的作用只有一个。”

丽娜说:“什么?”

柔荑说:“守护者。”

丽娜惊奇地说:“护花使者?”

柔荑摇摇头,说:“不是护花使者,是守护者。他做事是从后往前做的。”

丽娜说:“你对他太宽容了,会把他宠坏的。”

柔荑说:“世上男人很多。也有人会考虑未来。但是他,会陪我们走到最后。”

丽娜说:“这又如何?”

柔荑说:“许多人是没有未来的,或者未来也是他们自己都不想要的。能够经得起未来考验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你不要太苛求。”

丽娜说:“你心态真好。”

柔荑说:“其实也不。只是你的样子,我学不来。”

丽娜说:“你也想整他?”

柔荑说:“是的,但我不知道怎么整。”

丽娜开心得像一只采到花蜜的蜜蜂,笑得连屋子里的阳光都退避三舍,说:“那他有得受了。”

诺约躲在被窝里,听着她俩你一言我一语,胆战心惊。

柔荑说:“你越是不惩罚他,他就越坐立难安。”

丽娜说:“太妙了,你说的对。”

柔荑说:“他是懂得历史的,也知道时机变化,还会点花花草草,鼓瑟吹笙,总是那么有道理。你要是想和他辩驳,就要有心理准备,他一肚子都是墨水,搞不好你会把自己搞懵。”

丽娜说:“我只打算用武力驯服。”

柔荑无奈地叹息,说:“看在我的面子上,下手轻一点。”

丽娜不回答,说:“这家伙艳福不浅。”

柔荑对诺约喊道:“诺约,起来了,我们去晒晒太阳。”

诺约闻听,一脸黑线,说:“大下午的晒太阳?有没有搞错?”

丽娜说:“你多久没晒太阳了,维生素d都用光了。”

诺约迟疑地睁大眼睛,说:“非去不可?”

柔荑说:“晒一小会就好了。”

诺约迟疑地下床,来到户外,有一个小亭,柔荑与丽娜坐在小亭子阴凉处,轻轻地摇动折扇乘凉,把诺约推到阳光下的轮椅上。

诺约问:“你们不晒太阳?”

两人摇头,说:“我们不需要。”

大下午的炎阳无比火热,一丝微风也无,初始前几分钟,诺约还觉得很舒坦。十分钟不到,就感觉异常火辣。

诺约此时只想回家。

两人便让诺约进入亭子。

诺约说:“天天闷屋子里,把我憋坏了,还是外面好,顷刻神清气爽许多。”

柔荑扶起诺约的手,说:“指甲该修了,我去拿指甲刀。”说完,往屋里去了。

丽娜说:“烧退了,人好一点了吧。”

诺约说:“话说也奇怪,我将近三十年没有生病过。”

丽娜捂住他的嘴巴,说:“我呸!别说不吉利的话。”

诺约说:“你有没有洗手?怎么一股花露水的味道?”

丽娜说:“多闻闻,以后想闻就闻不着了。”

诺约说:“也对,也不对,也许事情没有这么糟。”

丽娜问:“你欺骗我的感情,怎么赔偿我?”

诺约说:“说声对不起?”

丽娜说:“想得美,说声抱歉就算了?”

诺约说:“换你是我,你怎么选?你告诉我。”

丽娜说:“看来古人说,自古多情空余恨,是真的。”

诺约说:“历史上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还藏着深度解读,我们也是历史的一部分,在历史尾巴的末端。”

丽娜说:“历史上怎么处理脚踏两条船?”

诺约说:“因人而异。”

丽娜说:“说来听听。”

这时候,柔荑也来了,给诺约剪指甲。

诺约说:“丽娜想听古代爱情故事。”

柔荑说:“说罢。”

诺约便说了起来。

随着篇幅的展开,从神话开始,到各个朝代的名人,直至近代,绝大多数的爱情,都是生离死别。

嫦娥,妇好,吕雉,武则天,李白,王朝云,弘吉剌·孛儿帖,马秀英,祝英台,小白菜,胡茵梦,—— 无论神话还是现实,无论远古还是近代,也无论中外,爱情大多都是以凄凉收场。

极少以喜乐作为结局。

丽娜听完,说:“我还以为爱情总是很美好的。”

诺约说:“经营感情是高难度的事情。有时候说不定比显微镜还要细微。”

柔荑说:“换另一只手。”

丽娜说:“听你这么摆事实,一对比,情况明朗多了,就是很反常识。”

诺约说:“真相无一不是存在的反面,且在永恒的变动之中。鱼入江湖,并不知道江湖也会枯竭;繁华落尽,并不知道时代也会终结。”

柔荑说:“诺约,江湖枯竭,鱼儿要上岸吗?”

诺约说:“与其等到江湖枯竭再上岸,不如在最好的时候就离开江湖,学会上岸。”

丽娜说:“让鱼这么选择,很痛苦。”

诺约说:“我们现在就是江湖里的鱼,与所有鱼竞争,即使赢得一时,也逃不过渔船的网,倾泻的毒药和废水。当鱼遨游在江湖之中,以为自己很自由或幸福,那是因为捕捞季还未到。—— 看清这一点,你就明白为何要逃。”

丽娜说:“做一条漏网之鱼?”

诺约说:“是三条。”

丽娜说:“我好像得谢谢你救命之恩。”

诺约说:“你也救过我。”

丽娜说:“柔荑说得没错,跟你耍嘴皮子,不小心会把自己绕进去。”

柔荑说:“该剪指甲了,丽娜。”

丽娜哭丧着脸,说:“不要啊,我好不容易留的指甲,你看这么美。”

柔荑说:“还会长出来的。”

—— 江湖中的鱼,千百年来,渔民刮鳞剜肉,天经地义,直至江湖之上,布满渔船,他们纷纷下钩,撒网,看见别人满载而归,甚至不惜投毒排放污水,看谁狠得过谁。

而作为一条鱼,为了另一条鱼,就得横渡万里汪洋,游向渔船难以到达之处,无论鱼类是否存在爱情,也无论是否能登上彼岸。

有的鱼怀孕产卵,另一条鱼就不闻不问了。有的鱼怕辛苦,以为渔船不可能来,渔人也抓不住自己,甚至有的鱼天真地以为渔民很善良。

诺约皱起眉头,说:“你以为这是江湖?这其实就是人世。你到底懂不懂?”

丽娜一边被柔荑剪着指甲,一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是懂了一点点。”

柔荑依然专心致志地给她剪指甲,此时正值酷夏,但寒冬毫无疑问已经从遥远的尽头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