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泱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程小姐，我们是拿到了这些证据，才来见你的，你可能不知道，你在这里已经呆了十天了。”
她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说说你吧。”
“哦？”
“你是一个研究员。”她的目光变得明亮锋利了起来，像解剖的手术了刀。
“你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苍白，几乎没有晒过太阳，你的实验室在地下吧，地下一百米？”
“你在实验室呆了很久，二十年，不，三十多年了吧？”
“你的脸上有病斑，是浅红色的病斑吧。”她的目光从他脸颊上不显眼的斑块移到他的脖颈上。
他虽然穿了深灰色的高领毛衣，但露出来的部分，隐约可见比脸上更深的斑点。
“是淋巴癌导致的免疫系统失效，服用了过多的药物，引起的消化系统紊乱，从而导致的皮肤病变。”
“你患癌差不多二十年了吧。”
“你服用的是什么药？你自己研究的？”
“所以，你是个药物研究员。”
“可你研究的药物并不能真正治愈你，它们治好了你的一种病，就会引起另一种病。”
“你又得去研究另一种药治另一种病，又引起了另一种病……”
“如此反反复复无休无止一二十年。”
“所以你现在就是一个复杂而又混乱的实验体！”
男人的表情点点裂开崩坏，在她语音落下时，突然冲向她，发出一声低吼。
隔着桌子，两人离着一米多远的距离，程泱看着他异亮的眸光透着疯狂和暴戾，慢慢地站了起来。
“所以，这才是你找上我，找上我们大泱医院的原因？”她的语气缓和，肯定而又自信。
他突然笑了下，直起身来，又恢复了进来时的平静沉着。
“程小姐是天才，果然名副其实，真了不起啊，”他的目光带着欣赏：“你对我的侧写，大部分都是对的。”
“但我不是来找你的。”
“我只是机构的一个特聘员，负责为机构做一些事，你知道的，我有这个能力。”他的语调转缓，透着几分高深莫测。
“我要见其他人，叫你们的顶头上司叫来！”程泱带着几分气急败坏。
“机构的人自然会按程序来见你，这么大的案子，不仅机构，就连国家最高机关都非常重视。”
“程小姐还是早点做好心理准备吧。”
说完，他看了眼满桌，以及地上的被扫乱的证据，出了门。
“砰！”门关上。
程泱站在原地，双手暗暗攥成拳头，渐渐颤栗起来，带得身躯也微微抖动。
半晌，她才恢复了平静，俯下身来，一点一点收拾起证据，看着那些招供和照片，整个人又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们，都遭受了怎样惨烈的审讯？
她低垂的眼眸不禁红了，泛着点点泪光。
她的一举一动，包括眼中泛着的光色，都被监控拍下来，监控的另一边，一组人员正在研究她。
三天后，审讯室的门才再次打开，有人来见她。
进来的人四十出头，蓝色的西装，打着领带，正义儒雅，平易温和。
他进来的时候，程泱正在来回踱步，脚步缓慢，疲惫而又虚弱，眼神都有些呆滞了。
听到有人进来，她转身看着他，眸光瞬间聚集：“律师？”
律师点点头，态度十分温，带着安抚：“程小姐，请坐。”
她坐回被审讯的位置，律师这才坐下，将公文包放在一旁，自我介绍。
“我叫向南平，是大成律所的律师，你或许不知道我，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业务能力是专业的。”
知道她刚来首都读书没多久，又是个研究天才，怕她不知道自己，他特地介绍了下。
程泱点点头，她还真知道他。
业务能力专业，他太谦虚了。
大成是首都排名第一的律所，他不仅自己是律师，还是重要合伙人，持股相当高，也是排名第一的金牌律师。
医院组建法务的时候，周睿第一时间考虑的就是他们律所，深入调查，考虑再三之后，就拒绝了。
“我现在被安排来做你的律师，我会全权代表你的利益，为你争取。”
“嗯。”程泱点头。
向南平这才又说道：“请程小姐相信我对你的忠诚，我们律师是容氏集团的重点合作对象，也是因为容隐容总，我才能被安排进来。”
他说着，更是诚意十足地看着她。
听到容隐，程泱的神色不由沉了几分，只是没那么明显，让他看出来。
当初，也正是因为顾忌到这一点，她才跟周睿说，要组建自己的法务。
除了复仇，她不喜欢和容隐有接触，包括他的合伙人。
向南平以为，凭着容隐在电视台当众向她表白过这件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非同一般，她会信任自己。
“容总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将我安排进来的。”
她沉默地点了下头。
他这才从公文包里取出件，进入正题。
“程小姐，如果你同意我当你的律师，请签个字。”
她接过文件和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递给他。
他接过，郑重地说道：“现在的情况，对你非常不利。”
“那些事情都是子虚乌有的，我没有做过那方面的研究，我们医院也没有。”
向南平沉默了下来：“程小姐，我们现在需要讨论下细节，你一定要信任我，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
从始至终，程泱都只有这一句话。
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偏执了，他也有点崩溃。
“好，我会再去调查一说遍，我先去见见魏教授他们。”
“嗯，他们一定是被威胁逼迫了。”
向南平沉默地看着她，隐隐有几分无奈，然后收拾东西，离开了。
律师的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就又来见她了。
“程小姐，我已经见过你们医院的人了，他们的说辞，和他们之前的招供一样，现在人证物证俱全，铁证如山，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事实？”程泱呢喃着，抬头看着四周，对着天花板，对着举头之上的青天，不禁讥笑了起来：“呵呵，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怎么就变成事实？”
她的眼睛赤红，闪烁着泪光，全是冤屈和愤恨。
“程小姐，我已经尽力了，你还有什么证据，或者线索，我会去查。”
她低下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律师一脸的同情为难，还隐隐透着审视，在观察她的精神是否正常。
没错，他带着团队完全调查了一遍，事实就是这样的。
一个人，完全不承认自己做过的事，却看不出是伪装，而是真的一点印象和记忆都没有，那一定是大脑出了问题。
程泱看懂了他的审视，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程小姐，我们现在需要面对的问题是，如何争取更轻的法律制裁，你还这么年轻，我们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住你的性命。”
他的态度非常和善，全是在替她考虑。
怕她接受不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以你的情况，是一定会被判死刑的。”
程泱猛地抬眸看着他，眼中一阵震惊。
这一片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凝固了，连时间都静止了。
“不过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保住你的性命的。”向南平立刻安慰她：“办法通常是……”
“滚！给我滚……”程泱一脚踹翻了桌子，他的公文包和文件全砸在地上。
要不是他起身避开，会被一起踢翻。
“程小姐！”
“滚，滚……”
见她情绪如此暴动，他只得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