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进广场的入口，车上的容隐看到等着的周睿，将车停到了一旁。
她上前去接人。
程老爷子推门下车，他身体几乎达到了极限，颤颤巍巍，手都是抖的。
容隐连忙下车，跑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将他扶了下来。
“程爷爷，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他现在是孙女唯一的指望，他对他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
他还想再说要不要安排人过来照顾他，周睿已经过来扶住了他。
“程爷爷，我送您回房休息。”她说着，沉沉地看了容隐一眼，眼神凌厉不屑。
一个眼神刺来，容隐的脸色沉了沉。
他懂这样的眼神，可他不在乎，只要能够得到程泱，他不在意自己变成什么样的人，也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
看着周睿扶着程老爷子进了大楼，他才上了车，开着车离开。
两天后，关押所来了一个人，程泱一脸意外地看着他。
“韩老师？”她的确没想到韩宙会来看她。
不过这个时候，谁来也都正常。
“程泱……”韩宙看着她，一脸的心疼。
别人或许只知道她是个天才学生，小小年纪就创建了大泱医院，推陈出新，势不可挡。
但他知道，她是“程医生”，能够扭转生死的人。
“韩老师怎么来这里了？”
程泱相信他是一个值得敬重，品行高廉的师者，可能来这里见自己的人，绝对不是纯粹关心她的人，都是有利益目的。
韩宙身上披着一件黑青色的长外套，里面是白大褂，他是从青大附属医院赶来的。
他抿了抿唇，重新看着她，既心疼又惋惜：“程泱，我们青大附属医院重新了解了你们大泱医院，我们都觉得大泱医院的医疗成果，药物，器械，正在研究的那些项目……”
“如果因为这次的事件而终止，这是人类的损失。”
“程泱，你们大泱医院，我们医院，还有首都的其他多家医院，以及全国各地，各国医院里的那些重症病人，十万，百万，乃至更多的，老人，年轻人，甚至孩子，婴儿……”
“程泱，你，你们，能救很多生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所以属附医院愿意为此，背负下这次事件的责任……”他再次抿紧薄唇，需要鼓足勇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所以，条件是？”她凝视着他问道。
“你带着青大附属医院，并入我们。”
她的瞳孔猛地一震。
她在这里熬了一个多月，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她要等的答案，几乎破口而出。
“多久？”
韩宙也是一怔，想了下才回答道：“医院会为你无限期担保，期限自然是无期限的……”
也就是直到程泱死。
连他都觉得有些残酷了，所以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程泱替他说了：“不止是我，还有魏教授他们吧？”
他点了点头。
“医院所有的研发成果，以及赚取的每一分钱，都永远是属于青大附属医院的？”
“不是属于我们医院，而是属于国家，属于整个社会的。”
程泱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国家的，社会的，谁会觉得是青大附属医院占了便宜？只会感激他们为国家，为社会煞费苦心，任劳任怨。
不仅是要她和医院的同事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还想要他们终身为其做研究，做牛做马，要榨干他们的最后一滴血。
简直比前世的容隐，高风雅之流，有过而无不及。
“呵！”
程泱直接笑了，清浅的笑容没有一丝温度，尽是讥笑，带着狠意。
她眼眸一抬，双眼中重新聚了光，凌厉而又深邃：“这也是韩老师你自己的意思吗？”
韩宙猛地一顿：“程泱，我……老师不希望你死，希望你永远呆在实验室里，站在手术台上，拯救一个又一个的生命，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也舍不得你们大泱医院的那些成就。”
每个心怀仁慈，敬爱生命的人，都会这样。
“老师只要回答我，是不是你自己的本意。”她坚定地逼问道。
因为他是师，对她有师徒之情，她信任他，敬重他，所以她要清楚他的立场。
“当，当然……”他的语气变得缓慢起来，自认无能地低下头去。
他没有看程泱，也不知道此时她表面看着冷静，实则已经屏紧了呼吸，怕他的答案，是在她的对立场。
有了前世的经历，对敌人，她必然会第一时间斩草除根。
“不是，我还想不到这些。”说着，他重新抬起头来看着她。
程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是董事会所有的人商议，并一致通过的决定。”
“作为医者，谁都不想你和你们大泱医院出事，这种心情，我想你是明白的。”
因为她是“程医生”。
一个对生命有多热爱的人，才能在手术上做到那样的境界？
“我当然不怀疑这一点，可只有这一点吗？韩老师。”
面对着她深沉而又坚定的目光，他心头猛地一沉，只觉光的背面，被她一下子揭开了。
“不，不是这样你想的这样的……”
他边回忆着医院上头是如何关注到她的这件事，如何在董事会上展开，大家又是如何奔走，最终研究出这个方案的。
“程泱，青大附属医院和其他医院的性质不一样，它不是利益机构，它是公有的，所有的股东和管理者，都是公众服务性子的，这里面……没有商业上那样的利益之争……”
说到后面，他的底气明显不足了，语气也不够肯定。
“韩老师，你自己信吗？”她直接而又凌厉地质问着他：“反正我是不信的。”
“程泱，老师没有证据，无法给你肯定的答案，但今天，是我自己要来的。”
“我知道容家为你安排了后路，但我觉得，青大附属医院的这条路，更适合你。”他的眼睛发红，神色坚定而又仁慈，赤子之心真诚可见。
“韩老师，你真觉得我们研究了基因药剂？”面对这份赤诚之心，她也有诚意。
韩宙瞳孔一张，震惊地看着她。
“老师不相信我？”
“不是！”他本能地回答，思绪全乱了：“不是老师不相信你，老师当然是相信你的，只是，只是——”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出来：“没人会怀疑机关部门的调查和审判——”
“甚至没人会怀疑，消息传出去的渠道的信任度。”
“更没有人会怀疑……”拿着这些证件材料做决定的人，像青大附属医院董事会那些人。
“不会怀疑……”
从头到尾，都不会有人怀疑。
所以，也就没有人会相信真相，相信程泱。
两人四目相对，程泱只是平静地沉默地看着他，一个字都没有辩解，就是最强有力的辩解。
他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陷入了沉默，内心却翻腾着惊涛骇浪。
他的三观在崩塌翻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