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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窗棂时,早起的一一吃完了她的早餐。

这是一家小小的客栈,但胜在整洁干净,后厨的手艺也不错,早点是热气腾腾的小馄饨,煮熟后放进大海碗中,又丢进紫菜、蛋皮和香葱,薄纱似的馄饨皮儿在热汤里舒展着,像是天边雪白的云。

一一吃得很开心。

小孩子很容易满足,能从昏暗潮湿的天牢里出来,在这样温暖的客栈内舒舒服服地吃上一碗小馄饨,于一一而言便是从地狱又来到了人间。她换上了一身小姑娘的衣服,浅粉色的袄子衬出了雪白细嫩的肌肤,看上去比在牢里时漂亮了许多,是个板上钉钉的美人坯子。

“娘。”一一吃完了馄饨,小声问母亲,“救我们的大哥哥,会死吗?”

夏幽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一一的问题。伙计送来一碗新的馄饨,夏幽思考了半晌,将它递到一一手里:“去端给姐姐吃。”

姐姐自然就是卫潇潇。

一一接过碗,迈着小碎步跑上二层,敲了敲最靠南房间的门。

没有回应,一一用小小的肩膀顶开了门,端着馄饨走了进去。

卫潇潇趴在窗边,晨曦的光落在她的脸上,那张漂亮的面孔上却怔怔的没什么表情。

在她面前是一个小小的花盆,沈淮年进了这家客栈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外面的街上买了个花盆进来,胭脂笔被移植进了这个花盆中,虽然饱受摧残,但这看似娇弱的花朵居然活了下来,此刻在阳光下舒展着花茎,花骨朵比前几日又展开了许多,大概很快就会彻底绽放。

卫潇潇是昨天晚上才彻底醒过来的。

他们在船上飘了整整一天,夏幽怕卫潇潇醒来后会干出什么跳河回去找玉三娘、冲冠一怒为蓝颜的傻事,于是一直维持着她的昏迷状态,等到他们到了客栈,才让卫潇潇醒了过来。

一整夜卫潇潇根本没睡。

也许是因为昏迷了太久,也许是因为她心里有事,根本睡不着。

“姐姐,我娘让你不管怎么说,先吃点东西。”一一细声细气地传话,把装着馄饨的大海碗放到了卫潇潇面前,贴心地补充,“你快点吃,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卫潇潇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抗拒,埋头吃了起来,还把热汤也喝了个干干净净。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黎越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果她再不冷静地照顾好自己,那连个能救他的人都没有。

一一眼看着卫潇潇吃完了馄饨,才像小大人一样开了口:“吴伯伯让我带句话上来,姐姐吃完饭就下去,大家要商议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下一步怎么办。卫潇潇在心里回味着这六个字。

于她而言,这个问题是不需要想的——她得回去,想办法把黎越捞出来。

然而于其他人而言,却是不必的。

虽说除了沈淮年外,其他人能够成功越狱,都多少沾了卫潇潇和黎越的光,他们两个是这次越狱计划的制定者和领导者,但既然已经逃脱了出来,他们愿不愿意为了这一点点恩情和情分再回头去救黎越,实在是不好说。

然而如果没有顶级杀手夏幽的武力,没有老吴对于地形和河道的熟悉,没有沈淮年身份和飞贼天赋的双份加持,凭卫潇潇自己,她到底还有几成把握把黎越从那个插翅难飞的水牢里带出来?

卫潇潇沉默地跟着一一出了门,一路去了老吴的房间。

众人都已经等在那里。

老吴换了身书生的棉麻长袍,不得不说,这身衣服比狱卒的服饰要更适合他,修剪了乱糟糟的胡须后,老吴看上去就像一个虽然身处江湖却自有满腹经纶的读书人,除掉岁月带来的刀劈斧砍似的皱纹外,仍能从眉宇间看到一点年轻时的气宇轩昂。

他托伙计去买来了茶,煮了茶水,倒进粗瓷杯子里,分给众人。

卫潇潇心绪烦乱,放着没喝,老吴也不催促她,只是淡淡地开了口:“今天把大家聚在这里,就是为了聊一下去留之事。”

“我们能够成功逃出,和上官公子牵制住了腾蛇有极大的关系,如今上官公子落进了腾蛇手中,生死未卜,我想着若是一走了之,实在是失了义气。”老吴的手摩挲着粗瓷杯,低低道,“以吴某的意见,我们应当回去营救上官公子。”

沈淮年喝了一口杯中的茶,他在这小屋中也不老实,脚尖不时就很欠地勾一下床柱,尝试着把自己变成缠绕在柱子上的一条蛇,可惜那床柱实在是细弱,沈淮年最终还是放弃了,直接攀上房梁,又把自己变成了个倒挂着的大蝙蝠。

这位巨富沈家的小公子一边晃悠,一边嬉皮笑脸:“我都行,劫狱听着比越狱还有意思,感觉挺好玩儿。”

这就算是答应了。

老吴的目光落到了夏幽身上。

夏幽沉默着,静静地接收着众人的目光如千钧之石一般压在她身上,像是有些不堪这种重负,她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就好像那粗瓷杯子中不是茶水,而是能给她壮胆的酒一样。

“阎罗宗也算个江湖门派,行走江湖,最看重的是义气。”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来,“只是这次……我怕是要让诸位失望了。”

老吴的眉心微微动了动。

卫潇潇心里一沉,但是也并不感到太过意外。

夏幽的情况实在是特殊,她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带着一一。

“身为江湖中人,我愿意跟诸位一同回去,然而身为一个母亲,我不能再将自己的孩子置于险境。”

一一坐在角落里,她怀里也抱着一个粗瓷杯子——老吴刚刚塞给她的。她小口小口喝着茶水,眼帘下垂,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金色镀上那些皮肤上细小的绒毛,让她的脸看上去像一个小小的水蜜桃。

夏幽放下茶杯,低低道:“抱歉,此等恩情只能日后再报。”

她站起来,冲着一一招手:“一一,该走了。”

然而一一却并没有回应夏幽,她靠在角落里,像是困倦了一般半合着眼睛。

“一一……”夏幽摇晃了一下,扶住了头。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回头怔怔地看着老吴,而老吴并没有看向夏幽,他提前伸手,似乎早有准备一般,接住了从房梁上掉下来的沈淮年。

夏幽没能张口说出什么,便倒在了地上,另一边,老吴将同样失去意识的沈淮年放平。

卫潇潇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现在屋子里清醒的只生下她和老吴两个人。

她的目光落在了粗瓷杯子上——这个房间内,只有她和老吴两个人没有喝茶,而这茶是老吴煮的。

“嗯。”老吴似乎猜到了卫潇潇在想什么,“从马队商人那里买了些蒙汗药,药力很强,哪怕是夏幽这种顶尖杀手,也得睡几个时辰——够用了。”

“你想……”卫潇潇感到自己的喉头有些艰涩,“强行把她带回去?”

老吴点了点头,拿出准备好的铁索,牢牢地锁住夏幽的手脚,他锁得很仔细,缠得又紧又密,这样即使夏幽醒来了,蒙汗药的作用下,她也没办法从这铁索中挣扎出来。

“没有夏幽的话,我们没有任何胜算和腾蛇的人对上。”老吴说,“也许我这事做得不够地道,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按理说,卫潇潇应该谢谢老吴的。

老吴是为了回去救黎越,才给夏幽下了药。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卫潇潇坐在椅子上,过往一些琐碎的片段突然在她脑海中串成了一线,让她的脊背无端窜起一股寒意来。

她静静地看着老吴绑好了夏幽、沈淮年和一一,完全没有上前搭把手的意思,老吴做完这一切,擦了擦额头的汗。

“等下要找个麻袋来,装上他们。”老吴道,“我跟马队打了招呼,借用一下他们的驮马,可以把人重新送到码头,我已经研究过附近的河道了,可以找一艘小船借暗道在夜间回水牢,不引起腾蛇的注意。”

“你在房间里等我,我出去和马队的人再确认一下借用驮马的时间。”

老吴说着便向门口走去。

卫潇潇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吴大哥……”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不打算让任何人彻底逃出去吧?”

老吴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他回过头来,看向卫潇潇。

从卫潇潇的角度看去,老吴站在门口,那张脸一半有阳光照射,一半隐在黑暗中,有阳光照射的那一半,五官端正清晰,能看出年轻时的确是英俊过的。

老吴和卫潇潇对视片刻,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意识到了?”

“嗯。”卫潇潇轻轻点了点头,“你不能让任何人把你的秘密带出去。”

“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玉三娘为什么肯放你走。”她低声道,

“我们这艘船上的人,你,我,夏幽,一一,沈淮年,她最不可能放走的人就是你,你会把京郊水牢这些年已经易主的秘密上报给朝廷,朝廷会派兵来剿匪,她和她的手下势必要走向绝路。”

“但她还是放你走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她知道,你不敢上报。”

“朝廷如果知道京郊水牢一直是把控在土匪手里,固然也会派兵来缴匪,但你的仕途就也走到了尽头,一旦你被腾蛇抢了位置的事人尽皆知,谁会再任用你这样一个窝囊无用的人呢?”

老吴的脸色越来越沉,卫潇潇知道,自己全都猜对了。

“所以你不能允许任何知道这件事——也就是知道你丢失职位、被匪徒挟持——的人离开京郊水牢,无论是我、夏幽还是沈淮年,甚至是一一。”

“你的确想要回去,但你回去的目的并不是一心想要救人,而是你看到了我们这帮人的潜力,你希望我们……夺回京郊水牢。”

老吴沉默,随即笑了笑:“我之前只知道你家相公很聪明,没想到你也不差

“不错,我需要将京郊水牢夺回到自己手中,如果腾蛇和她的人都被处理干净了,那以后便也没人知道这几年京郊水牢落入匪徒手中的事,我仍然是治理有方的朝廷命官。”老吴道,“卫姑娘,左右你也想要回去救你相公,我们的目的虽然不同,但要做的事却是相同的,都是先将人带回去——所以你唯一的选择,就是与我同行。”

老吴说完,见卫潇潇沉默,觉得她大概是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于是转身准备离开。

“是么?”卫潇潇轻声道,“处理掉玉三娘和她的手下……你真的有决心杀了她?”

“穷凶极恶的匪寇,自当除之而后快。”老吴头也不回。

“即使她是你的女人?”

老吴的表情猛地僵住了。他背对着卫潇潇站住,身影几乎在颤抖。

“看来我猜对了。”卫潇潇站起身来,轻轻道,“黎……我家相公曾经对我说过,他在玉三娘那里,应当是被当作了某个人的替身。”

沉默寡言,却聪明冷静。

这些特质……究竟是像谁?

尤其是玉三娘被问起那个人时,只说他死了。

然而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那个人没有死,但是他们之间横亘着巨大的仇恨,立场已经决裂,相爱也只能相杀,即使那人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你也绝无可能再与他温存哪怕片刻。

“玉三娘真正爱过的男人是你,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