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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的一轮明月下,卫潇潇正随着一艘小船,飘荡在黑暗无边的水域中。

夏幽和沈淮年还没有醒,老吴划着船桨,水流声在月光下涌动,没有人说话,四下里一片寂静。

老吴没有带一一,他把一一留在了客栈老板娘那里,给了她一两银子代为照顾。老板娘是个好心的本地人,生着一张白白胖胖的圆脸,对小孩子极好,他们在客栈住的那几天里,老板娘就经常逗一一玩,还会用自己的私房钱给一一买鸡毛毽子和麦芽糖。

老吴这个决定做得是相当费了一番心思的,首先,一一是个孩子,帮不上老吴,带上她重新回水牢反而会束手束脚。

其次,把一一留在外面,夏幽才有足够的动力从水牢中再往外逃。

卫潇潇看了一眼躺在船尾的夏幽,她昏睡时缩成小小的一团,比平日里看上去还要再清瘦些,眉眼安宁,像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

然而她醒了,就会是一头丛林中的黑豹,体型不大但迅捷如电,低调安静却凶猛嗜血。

“等会儿夏幽醒了,你不怕她杀了你吗?”卫潇潇低声问老吴,“她一直护着一一,现在你直接让她和孩子分离了,她恐怕会恨你恨得心头滴血。”

老吴不慌不忙地摇着桨,神色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恨我没关系。”

他语气平静:“药力够她一路睡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牢里了,她要是想出去和孩子再团聚,就必须听我的。”

自从卫潇潇揭穿了老吴的最后一层秘密,老吴这个人就悄无声息地变了,之前他的种种想法都埋在心中隐而不宣,现在终于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他索性也不再伪装,露出了更冷淡深沉的内里。

想想也可以理解,如果一个书生自负才华,怀抱着能够平步青云的梦想入仕,却在之后的几十年里一直被打压,那么他要么便彻底磨灭了心气,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将后面的日子熬完,要么便将沟壑都藏于心中,蛰伏着等待翻盘的机会。

老吴显然是后者,从这一点来看,卫潇潇倒是能理解玉三娘为什么爱了他这么多年——强者总是与强者惺惺相惜,玉三娘那样彪悍的女人,不会将自己的心送给软弱的男人。

“你睡一会儿吧,还得至少漂一个时辰。”老吴说,“到了我会叫你。”

老吴不说话了,卫潇潇也沉默下来,自始至终老吴也没有给卫潇潇讲他和玉三娘之间具体的爱恨情仇,卫潇潇也没有问,此时漂在这个一望无际的黑色水域中,她连方向都辨认不清,就是任老吴宰割的羔羊——羔羊是没有资格提出任何问题的。

卫潇潇用双臂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埋进去。

她竭力让自己不要想黎越这个名字,一想起来心就会揪得疼。

她不敢想黎越现在到底是什么处境,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应该是活着的,玉三娘毕竟和丞相府有交易,不会那么轻易杀了他,再加上黎越那么聪明,他一定会想办法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

但玉三娘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放过黎越,她一定会让黎越吃些苦头,至于到底是什么苦头……卫潇潇只要想到这个问题就会手脚发冷。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船只摇晃,半梦半醒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天牢里,黎越躺在她身边,气窗旁的胭脂笔枝叶舒展、酝酿着开花,一切都那么让人安心。

*

黎越醒来是在一间牢房中。

铁锁一响,是有人打开了门,粗重的靴子停在黎越的面前,来人蹲下身,平声道:“你醒了。”

黎越眯起眼睛,视线汇聚后,他借着熹微的晨光认出了眼前的人。

“老吴。”

黎越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很哑,连日来的伤病让他的身体处于一个很糟糕的状态。

费劲地用手肘支撑起身体,黎越和蹲下的老吴平视:“你回来了。”

老吴挑了挑眉梢:“你似乎并不是很惊讶。”

黎越“嗯”了一声,用意志力撑住自己,坐直了身体。

老吴却追问了下去:“你知道我还会回来?”

“嗯。”

“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不记得了。”黎越揉了揉眉心,“我昏迷了很久,现在还在发热,一些细节记不太清了。”

老吴抿了抿嘴唇。

“昏迷的时候也能思考么?”他低低地叹了一声,“上官公子真是个让吴某感到害怕的人。”

他伸手触了一下黎越的额头,的确在发烫:“我等下会为你找些药来。”

黎越没有道谢,只是淡淡道:“看来你的地位提升了。”

这句话没头没脑,却让老吴的神色变了变。

“看来对吴某的计划,上官公子是全盘料到了啊……”

黎越没说话。

老吴身为一个四十多岁且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城府不可小觑,没有轻易被黎越诈出来,他打开带着的食盒,拿出里面的酒和下酒菜,显然是做了长聊的准备:“那上官公子不妨说一说,你是如何推断出这一切的。”

黎越盯着他将酒瓶放到地上,立刻接过来,敲开了封口。

与老吴想的不同,黎越没有喝,而是略闻了闻后,就举起了整瓶酒,浇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辛辣的白酒浇在伤口上,黎越咬了咬牙,忍住了那股火烧火燎的剧痛。

他闭着眼睛,眉心紧蹙,等那被火灼烧般的感觉稍微过去了些,才睁开双眼,哑声道:“首先,你显然会回来。”

他懒得解释太深,老吴也大致明白——卫潇潇能分析出来的,黎越自然也能。

“其次,你回来很难完全绕开玉三娘——我猜你也是犹豫过的,以你对船道和水牢这边换岗轮班制的熟悉程度,如果真要避开值守者上岛,也是有可能做到的。”

腿上的痛感轻了些,黎越将湿透的棉布拆下来,继续说了下去。

“但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你们很难一直潜伏在岛上而完全不被发现,所以更好的策略是,直接去找玉三娘。”

“你的身份本来就是狱卒,带着其他的人回来,相当于把逃跑的囚犯抓了回来,按例肯定当赏——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的地位提高了。”

老吴目光低垂,解开包着烧鸡的油纸,叼了一只鸡翅在嘴里,面无表情地听着。

“上官公子既然已经推断出了这么多,那么对于我此行来找你的目的,可有猜测?”

“不用猜。”黎越声线冷淡,“你需要我帮你。”

“无论是我的身份,还是我现在表现出的能力,都是你需要的。”黎越说,“你要尽快斗倒腾蛇,拿回京郊水牢的控制权,在此之前你不敢把知道太多水牢秘密的沈淮年送回京城。”

“但如果沈淮年一直不回去,沈家势必要派第二拨人来问,所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黎越一口气说完,面色有些苍白。他身体的状态实在不够好,连说话对他而言都变成了一桩会牵动精力的事。

老吴将那枚鸡翅啃完,他吃相带着读书人的俊秀气,啃完的骨头干干净净,将骨头放入废弃的油纸中包好,他抬眸看向黎越:“那么上官公子自然是会帮我的吧?”

黎越不说话,一对漆黑如夜的眼睛平视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里有足够的把握,但当老吴面对着这样一双眼睛时,他还是会产生些微的慌神,就像是丛林中的猎杀者遇到了食物链的上一环,强者遇到了更强者——那股来自心底的恐惧是抑制不住的。

黎越没有说帮也没有说不帮,他沉默地把撕下衣带,将伤腿重新绑好。

以老吴的经验,他知道黎越要提条件了。

然而黎越在不慌不忙地绑好衣带后,只说了两个字——

“她呢?”

老吴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

“你说你娘子?”老吴说,“她跟我一起回来了,我将她暂时安置到了另一处牢房。”

黎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吴。

老吴吞了一下唾沫:“放心,你娘子很平安,她本来也想回来找你,我们是一路人……”

“带她来。”黎越冷冷道,“在我看见她之前,一切都没得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