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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唐上烟雨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分化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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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是一波暗流涌动,安庆绪已然失了臣心,落了下风,史思明趁热打铁,命令一众护卫,穿着丧服,走出大营,摆上一个丈长道台,宰杀牛羊,亲自祭奠蔡希德。

史思明声泪俱下,痛哭流涕,诉说自己与蔡希德共事的过往,俨然令得众人以为,他与蔡希德交情颇深,是个惜臣之主。

本欲趁机在三军面前痛斥安庆绪小贼弑杀忠良,却被陆远一把拦住,告诉他无须在普通兵卒面前做得过火,只要在一众统领面前显示自己宽厚仁爱即可,史思明立刻会意,绝口不提大燕皇帝之罪恶,而是大口夸赞蔡希德之德行,什么倜傥君子,忠烈不二,将他夸耀得天花乱坠,俨然将一位叛军统领说成了救世济民的周公旦。

是也,此刻史思明便想做周王,而安庆绪则是纣王。

消息传到邺城,文武百官大为震动,人人自危,人人却又松动,有投敌欲望,此消彼长之下,安庆绪愈发惶恐不安,日夜探查一众将领的府邸,常常亲自巡视三军营帐,安庆绪抚恤众人,恩威并施,普通将士或许对他稍有感激,可一众悍将却是尤为惊怒,陛下愈是对他们府邸关心,他们便愈发提心吊胆。

谁知道,那一日安庆绪会不会再次发疯,给他们府上安一个私藏刺客杀手的名头呢?

邺城里渗透进了史思明的许多探子,史思明对局势动向了如指掌,得知此等情形后,笑得夜不能寐,心思自是难以平复,既然安庆绪自寻死路,那我这大圣燕王便再下一剂猛药,送他一程罢。

城内矛盾重重,对于这个欲图肃清他们的安禄山之子,一众追随先帝打天下的悍将终于是忍无可忍了,料想史思明借机骑在自己头上,也让他们尤为恼火,可总比安庆绪这个无勇无谋,还总想杀了他们的竖子要来的可靠。

暗通款曲,里应外合。

史思明收买崔乾佑,严庄,李通儒的计策来得尤为顺利,仅仅数日之后,这三人也趁热打铁,在安庆绪耳边日夜厮磨,劝他出城,迎接大圣燕王归朝。

迫于军阵两头,不堪重负,摇摇欲坠的巨大压力,安庆绪无可奈何,只能履行去年年底立下的誓言,便是史思明替他解邺城之围后,将皇位禅让于他。

是日,安庆绪解下黄袍,手捧玉玺,由三百随从护送,亲自将大燕皇帝的宝座。拱手送给大圣燕王。

史思明大喜,强忍笑意,送去书信一封,许诺自己登基之后,封他为王,将范阳赏赐给他,二人互为兄弟,井水不犯河水,互相助臂,抵抗唐军。而后命三军解甲,放下兵器,跪拜迎接天子驾临。

十里外的邺城朦朦胧胧,大地上人烟罕至,鲜有普通百姓在这等节骨眼上出城随意行走,天地之间除了逆境猛长的枯草,没有多少生灵痕迹,四处显得颇为萧索。

在邺城大门大开,一众甲士骑着烈马,簇拥大燕皇帝出城,向史思明的驻地奔袭,而史思明亦排列好了明里暗里的刀斧手,等待安庆绪自投罗网时,陆远抬头望着天际连绵成片的白云,若有所思。

安庆绪虽然威望不济,可却也不傻,不然不会在紧要关头,谋和霖儿刺杀安禄山,此人会这般老实么?

恐怕不会,可若是他不想老实,阳奉阴违,此刻又想做什么?

逃,没错,他定是想逃。

这些蕃胡没有什么家国大义,忠君爱国,有奶便是娘,自从安庆绪杀掉蔡希德之后,他便丧失了人心,城中根本没有牙将愿意听他的,皆愿依附史思明。他想反抗也无用,此刻唯有亡命逃亡一途。

可他若是想逃,会逃去哪里呢?向北逃去范阳,借着自己身份,哄骗胡人,东山再起?若他心有不甘,则极有可能北逃。若是西逃,寻求大唐庇护,不甚可能,唐人百姓皆愿生啖其肉,陛下没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包庇叛贼,若是向南逃,遁入大山丘陵之间,隐姓埋名,与世无争?

陆远拿不定主意,与十几个河东兄弟商议后,大家皆愿追随他出生入死,况且对于生擒那狗贼,也是跃跃欲试。

于是陆远带着众人,骑上汗血宝马,悄悄离了大营去,吩咐十位兄弟搜查邺城城南地界,自己则带着剩下几个弟兄抄小路,直逼邺城城北而去。

而今唯有兵分两路,堵上一把了。

安庆绪以三百铁骑为幌子,拖延史思明与邺城城中的一众将相,自己也是胯了一匹亮鞍灰鬃马,带着十几个死忠于他的护卫,向几十里外的成安县夺命狂奔。

邺城至成安之间有两条官道,一宽一窄,以往商旅络绎不绝,而今闭塞萧条,还有一条林荫小道,道路崎岖,远离官道,树木森林常逼仄,难容大旅通行,而今天下大乱,道路失修,更是刺草丛生。

一众护卫为他提议,走林荫小道或是窄的那条官道,躲避沿途的岗哨,以防邺城或者史思明发兵追来,不过安庆绪仔细琢磨了片刻后,却是率领众人向那条最宽敞的大路走去,马不停蹄,将速度拔至极致。

“这里刚刚经历了数十万大军的交战,哪里有什么岗哨,况且就是岗哨,焉能不认我这个大燕皇帝。”

而陆远从漳水河畔出发,一刻也不敢停歇,找最近的路快马加鞭,奔袭至那口三岔路口,停下马来,也在思索,安贼会从哪一条路北逃。

左右皆在此刻献策,有人说道:“安贼做贼心虚,必不敢走光明正大之路,我们应从小道追击他。”

陆远摇摇头,“看似他如一条丧家之犬,实则在史思明杀他之前,他仍旧是大燕皇帝,这些戍守关隘的士兵懂什么,见到他也是对他奉若上宾,用不着做贼心虚。”

又有兄弟说道:“不若我们兵分三路,一人抄一条,各自截击他?”

陆远望了望左右,复又摇摇头,叹息道:“我们人太少了,太危险了,皆是人没抓到,自己却白白送了性命。”

一众弟兄愁眉苦脸,冥思苦想,揣摩不透那安庆绪的心思,不知他到底会走哪一条路。最终陆远将心一横,勒紧缰绳,看向那条最为宽敞的道路,对众人问道:“这条大路,从这里去成安要多久?”

“我等疾行,大约只要两个时辰。”有人掰指演算片刻说道。

“是不是最快的一条路?”

“自然,毕竟它是最宽敞的那条通往邺城的官道。”

陆远转过头来,看向来时的方向,此处只有一条路,宽阔平坦,直通邺城,回头望去,也只有那条官道十分开阔,两侧栽种了柏树,郁郁葱葱,遮蔽烈日,当的上来时大道的宽敞规格。

“安庆绪既然北逃,必定对范阳有胜券在握的自信,岂会惧怕区区光明,料想他定是竭尽所能,快快赶赴范阳,能有多块便跑多块。”陆远皱眉沉思道,而后持刀一指那条最为宽敞的道路。“就是它了,叛贼定然是从这里逃跑。”

陆远带着几位河东好汉极速奔袭,恍惚间几乎忘了自己是唐将还是史思明手下降将,总之是将追杀大燕皇帝视作人生头等大事,奔袭了一会儿,嫌弃马慢,竟弃了马,施展八卦乾坤步纵步,千里身轻如燕,化作青烟追赶而去,徒留几位兄弟在他身后望尘莫及。

而安庆绪带着十数护卫,又不知身后来了追兵,自然慢了他们数筹,在离成安县二十里地,越过一座拱桥时,已被奔袭了半个时辰有余的陆远追到。陆远与他相隔十丈远,一眼便看出了前方身穿黑黄袍子的逃命之人,不是那伪皇帝又是谁?

“贼人下马受死。”陆远大喝一声,摘下背上弯弓,向那一行人射去,话音刚落,利箭既至,护卫不曾提防身后冷箭,当即被他射死几个,看见安庆绪勒马停下,转头看向他,目带惊慌恐惧,陆远才知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改口道:

“陛下却欲去往何处?我代大圣燕王来请陛下,归邺城京师一叙。”

安庆绪只觉得这年轻汉人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听得他唤自己“贼人”,便猜想史思明那狗贼定是已经下手了,狗贼果真道貌岸然,诓骗朕去做他兄弟,翻脸却不认人。安庆绪又气又恨,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刻要先逃了出去。

“拿下他。”

随着安庆绪一番下令,人群中霎时分出十位胡人壮汉,转身去截杀陆远,他自己则是带着剩余几人,掉头就跑。

陆远不欲与这些死士恋战,本想借助轻功之便,找个空隙钻了出去,可是十个壮汉对安庆绪十分忠心,以命相搏,以肉身阻拦他追击,陆远武功虽远高于众人,可这胡人发起狠来,颇有血性,浑然不顾自身安危,与他亡命拼杀,一时将他拖住了。

所幸河东兄弟策马追了上来,提刀便与胡人血战。

“将军快走。”

“去追那狗贼。”

十个壮汉被河东兄弟拖住,陆远得以抽了空隙,钻出阵地,继续追赶,终是得益于八卦乾坤步之精妙,未用多久,便追上了安庆绪。

安庆绪气得面色发白,心道自己堂堂大燕皇帝,何时受过此等折辱,眼见这年轻人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甩也甩不掉,索性不逃了,转身与他厮杀。

却说这安庆绪的武功也是颇有一些门道的,曾经与周亦染杀得难舍难分,而又一掌击溃方霖防御,让她几乎重伤而亡,一双蒲扇大的厚重手掌,裹夹排山倒海之力,令身负清微掌,内力尚且高过他的陆远都只能堪堪拼个平手。有时被他内力一推,都要后退数步才能卸去力道。

儿子尚且如此,那老子力气自然更大,陆远总算明白过来,身负镇星相力的方霖受了安禄山两掌,怎会伤成那样。

平原里响起“砰砰”的轰鸣声,是陆远在与安庆绪对掌,又有呲啦之刺耳声,是横刀交接划过的声响,陆远力战数人,哪怕武功高强,身负奇异轻功,在地上来回腾挪,寻找卦位躲避敌人攻击,却也免不了接招硬拼,数个大汉没命似的上来拼杀,如一张当头盖下的大网,遮蔽四处缝隙,刀光剑影之中,属实难以找到躲避的空间。

退是不可能退却的,不但不能退,还要提防安庆绪趁机逃命,虽然自己轻功远高于他,可是让他遁入丛林之中,也不免遭遇变故,毕竟自己可没有掘地三尺的能力。迟则生变,陆远在奋力厮杀之下,绞尽脑汁思索破敌之计。

这安庆绪力大无穷,气势汹汹,场上唯有他可以与自己过上几招,虽然自己一直死盯着这厮,可却不能忽视他的羽翼,一直在挥刀骚扰自己,羽翼看似不丰,实则麻烦颇多。若是剪除羽翼,则安庆绪自断矣。

于是陆远急中生智,改变谋略,朝着安庆绪虚晃进攻,持刀刺杀他,将他逼退,实则趁着将他逼退的空隙,去杀他的护卫,随着上百回合鏖战,陆远忍着硬扛数记刀伤的痛苦,将安庆绪的羽翼悉数斩落。

清微掌绵力无穷,穿透胸膛,击碎心脉,天定剑诀则刚猛无比,剑气纵横,凡铁难扛,见到陆远突然发狠,将他悉心栽培的数个死士一同杀了,安庆绪吓得亡魂失魄,方寸大乱,转身就要逃跑,可是陆远余力尚劲,倒提横刀,猛的一扔,扎进安庆绪后背。

刀刃坑坑洼洼,都是挥砍打出来的缺口,这般残缺不平的横刀扎进安庆绪肩头,顿时让他皮开肉绽,连声惨叫,倒在地上,疼得无法呼吸,正要挣扎着站起来时,却被陆远大掌一拍,死死按在地上,点了他数十个穴道,浑身变得软弱无力。剧痛刺激神经,让他一时记起了来者是谁。

“是你,陆远,你投靠了史思明那个无耻狗贼?”

“是我…我为大圣燕王效力,替他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