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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唐上烟雨 >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战乱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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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残存的百姓,已经自认燕人了。

再也不像战乱初起之时,唐军杀进河北,他们便自开城门,欢欣鼓舞迎接官兵过来。

而今谁来都一样。

史思明只要班师回去,命人一呼,便能招募到不少的士兵,他们不在乎自己为谁而战,因为时至今日,硝烟遍地,田园荒芜,到处都是饿死的人,跟着从军打仗,至少能够混口饭吃,至少是被人杀掉,不是被人吃掉。

要问从什么时候起,河北的百姓心中,那面黑红相间的唐字大旗已经焚成灰烬了,大唐已经死在他们心中了,应该便是这漫漫长夜,无比煎熬的几年。

在他们心里,大唐已经死了,没有贞观长歌与永徽之治,没有日月当空的绝代风华,没有万国衣冠拜冕旒,一切都死了,一切只有一首绵绵无尽的长恨之歌,大唐已经死了,没有人会来拯救他们,眼前看不到前路看不见尽头,身后苦骨一片,连狐狸都不愿意舔舐,对于他们而言,这片土地,谁来统治都一样,无论是史思明,还是朔方军。

若说边患成风与安史之乱的引子,要追溯到尚武成风与府兵制的瓦解,而河北百姓的恨与遗忘,将要向后延续一百多年,才能渐渐淡却,而对于这一世的百姓而言,已经看不见回归故土的道路了。

史思明称帝后的这一年半,唐军与燕军在河南大地上不断厮磨,急痛化为阵痛,撩拨百姓麻木不仁的神经。时而唐军强势一些,河阳大捷,收复失地,时而史思明卷土重来,攻城拔寨,每隔数日,便有相持不下的阵地会干上一架,莫说两军后方的百姓,便是唐燕二地的士卒,都变得麻木了,个个在心里想着,或许我这一生,就是要在打不完的战争中度过的。

河南大地,赤地千里。

连洛阳都被打成了一座空城,河洛盆地的这块绞肉场,人人心惊胆寒,百姓索性跑光了,没有愿意守着祖宗故地去送死,李光弼索性在河阳驻扎,将洛阳拱手送给史思明,史思明则更加干脆,要在洛阳城东五十里处搭建一座“月城”,大军便驻扎在哪里,谁进洛阳就打谁。

昔日无比繁华,让安禄山垂涎欲滴,占着不肯挪步的洛阳城而今成了一座鬼城,往来的人们对其望而却步,不敢进城观看。

直至上元二年二月,史思明屯兵白马寺,再次入驻洛阳,将洛阳据为己有,而后朝廷商议过后,近两年过去,大唐也已经从邺城之败的伤痛之中走了出来,而今兵强马壮,士气高昂,反观史思明历经了河阳之败,颇为颓靡,竟自寻死路,躲进洛阳城内享乐,料想是时候趁他懈怠萎靡之际,兵出洛阳,歼灭史思明手中叛军了。

这一仗朝廷筹划了很久,对此乃是胜券在握,连朔方节度副使仆固怀恩也是拍着胸脯,力证自己能够不负众望,击败史思明,李亨对他十分倚重,准许他分一半朔方军兵力排兵布阵,对他寄予厚望。可是身为天下兵马副元帅的李光弼却是对此不同意,认为“贼锋尚锐,未可轻进”,应当徐徐图之。

朝廷短暂谋划之后,没有答应李光弼,而是命他与仆固怀恩一同击敌。

这或许是因为李光弼自从接替朔方节度使之后,带领十万朔方军精锐,打得尽是守城之战,与史思明空耗,不曾收复方寸国土。无论朝廷对他是否猜忌,大抵是对他的龟缩打法不甚满意的。

毕竟曾经郭子仪大破潼关,收复两京的战役打得是何其漂亮,朝廷皆认为朔方骑兵应是攻伐之军,在李光弼手中,不应该是这般停滞不前的样子。

人们一时忘却了郭子仪也有相州之战这等十分凄惨的败仗,只记得他收复两京的风风光光。而今郭子仪罢官在家,仆固怀恩是他的嫡传弟子,被史思明堵在河洛谷地憋屈了两年,理所应当,朔方军应该在他手中闪耀出无上光芒。

二月底,朔方军大军开至邙山,李光弼视察情形后,决定在山地驻扎,可以居高临下,打击叛军,而仆固怀恩不同意,骑军讲究大开大合,长驱直入,岂有驻扎在山上的道理,主帅这是龟缩打法打上瘾了,他便自领一半兵力,在山下平原驻扎,欲图与史思明血战到底。

天不遂人愿,无往不利,野战无敌的朔方军还未来得及安营扎寨,生火做饭,史思明便令急行军奔袭而至,杀了朔方军一个措手不及,将曾经郭子仪在陕县之战时带给渔阳军的耻辱悉数还给了他。

仆固怀恩大败,朔方三杰跟着他亡命奔逃,幸好李光弼稳重,保存了一半兵力,自山下冲杀而下,且战且退,得以逃脱。史思明的大军连夜杀至,将朔方军杀得丢盔弃甲,亡命奔逃,毫无抵抗之力。

这支平叛之初,南征北战,戍卫大唐土地的精锐今日折损大半,连带着丢失了大片城池,唐军一路西逃,撂下河阳,怀州,遁入陕县拒守叛军,只是而今朔方军初逢大败,萎靡不振,史思明之燕军桀骜不驯,甚嚣尘上,陕县也是岌岌可危了。

史思明一鼓作气,横冲直撞,朔方军疲惫不堪,尽皆有了退守潼关的心思,这一路奔逃而来,数年前哥舒翰灵宝之败的惨状恍若历历在目,而今看样子却要重蹈覆辙了。

“哀哉桃林战,百万化为鱼。请嘱防关将,慎勿学哥舒。”那时方霖正在军营之中,小憩歇息,突然轰隆声响起,连绵不绝的叛军持刀杀来,只能稳住军心,持剑力战,可是军营遭到突袭,军心早已大乱,无边无际的十万燕军杀来,她也是险而又险,借助太白相力之轻巧,才能从乱军之中逃窜出来。

“而今我们却是都学了哥舒翰,又要败退潼关了。”

方霖脸上还有一道伤痕,正是乱军之中,流矢所致,本是以辰星相力轻轻一抹,便能将其抚平的,可是看着那城外围攻而来黑压压的大军,城内伤员一片,哀鸿遍野,她便觉得心头苦闷,任由那一处伤口流血,刺痛她的神经。

“哥舒翰多少不至于,我们不会丢了潼关,只是当了一回封常清,高仙芝罢了,走罢,二姐,朝廷应该会四处募集军队,为我们抵御叛军的。”浑瑊转身离去,累年征战,饶是他年轻力胜,此刻也是颇觉疲惫。

“子迁,你在哪里呢?”望着不远处耸动的烽火,天际黑压压的乌云旌旗,方霖轻声一唤,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清泪。自打陆远投靠燕军大营之后,方霖每日便多了一门心事,便是有事无事之时,目眺东方,注视燕军方位,自打他被史思明擒获之后,燕军在方霖心中,便多了一层含义,再不是你死我亡,那般冷冰冰。

“子迁,三弟给我看了,你传给李光弼的书信,我就知道,你叛逃出去,是有用意的,我就知道…可是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说,跟我商量呢,是怕我担心么…”泪水落在城墙之上,凝聚成浅浅一窝,东边的清风吹来,携带泥沙,将那泪窝沁得浑浊,浑浊的如同一滩苦酒,让人黯然神伤。

很早方霖便猜到了,陆远是诈降,不然以他的轻功,只要不死,燕军阵营中,无人拦得住他,可是一连两年过去了,不见他回来,方霖便猜到了。尤其是,安庆绪突然被杀,史思明即位,册封他为河东节度使,将燕军的河东降卒交给了他,看来是对他颇为信任的。只是很久以来,唐军这边都听不到他的消息,有时说他带领河东降卒,盘旋在太行山一带,有时说他为史思明亲信,在他帐下做军师,众口纷纭,大多是诋毁他辱骂他的,没个准信,久而久之,方霖便也不愿听了,想请命领军去守河东,守太原,想去阵地上见见他,可是李光弼却不许。

方霖思念他,知晓他还在世,在燕军之中蛰伏着,便也安心了,只是这内心的担忧,有如九龙江绵延不绝的河水一般,牵肠挂肚,流进她的心头,化作绵愁。

史思明大军在黑夜之下安营扎寨,明日便会围攻陕县县城了,陕县北临黄河,三面平原,不甚容易防守,李光弼和仆固怀恩已经下了命令,退守潼关,依靠天险,将叛军拒之门外。

而今好似又回到了五年以前,安禄山所向披靡,占领洛阳,侵压关中的情形,而今留在潼关戍守的兵力更少,便是再想不顾一切,出潼关与叛军决一死战也是力不从心了。

世人以为一切倒退回原点,河北河南就要分割出去,不知何时才能光复了,然而,这一场惊世浩劫,却远远没有众人所想的这般轻巧简单。

一个月前,玛布日山顶布达拉宫内。

吐蕃赞普与十位禅师席蒲团对坐,大殿内的香火燃放着松枝香味,那还是大唐境内运过来的,辽阔大地上,苍松翠柏令他心驰神往,迷恋了无数岁月。

“活佛出关了吗?”

“还没有,应该快了。”

赞普若有所思,本来在收到李枺绫死在洞庭湖的消息后,他是想立刻出兵的,可是日光殿内传来了一道消息,说李枺绫死了,代替她守卫大唐的那个人还在,依旧有那神不知鬼不觉,令赞普身首异处的超凡武功,可以无形无影,索他性命,他便生生忍了下来。

赞普十分恼火,心道这贼秃驴说话好不客气,我若身首异处,他便皆大欢喜了吗?只是气归气,上师的话他要听,但凡有一分可能,他也不想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而今唐军与燕军咬得很紧啊,我若趁虚而入,此刻应是大好时机。”赞普沉声说道,“我现在发兵,一个月后,活佛能出关么?”

一众禅师面面相觑,心道这赞普还真是对唐土念念不忘,一刻也不想多耗,就要率军杀下高原,攻城略地。一位老成持重的禅师沉吟片刻,代替众人对他说道:“上师感悟那虚无缥缈的境界,欲图超越无色界天的壁垒,尔来已有十几年了,料想这么多年过去,上师哪怕没有突破,也是有所建树的。”

这模棱两可的话语,让得赞普很不满意。“我只问你,我的坐骑东出祁连山那一刻,活佛能否出现在我的马背上?”

“应该可以。”那禅师擦了擦额头汗水,弓身说道。

闻言,赞普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只要身后有个打手,保护他的性命,他便不用惧怕中原那些稀奇古怪的武林高手了。

上元二年初,吐蕃赞普发布告天下书,论述唐廷丑恶,自贞观年间,欺压高原上百年矣,而今到了报仇雪耻的时候,吐蕃众贵族群情激昂,大多参与此次谋划,其中不乏吐蕃名将禄东赞,论钦陵的后人,而后吐蕃赞普御驾亲征,自逻些领兵三万,浩浩荡荡,向着祁连山开拔而去,沿途吸纳追随而来的吐蕃各地部族。

此次东征,赞普动员大半个高原的兵力,等到兵出青海,行至祁连山道时,已经聚兵十万,在祁连山下休整数日,整理粮草辎重时,赞普收到了来自东方的好消息。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简直天助我也,朔方军,李光弼,你们也会有败得这么惨的一天。”

赞普将军报传至大军各营,吐蕃人的兴奋之色瞬间达到了顶点,皆呼:“日月当照,佛光开天,吐蕃所在,万灵皈依。”

赞普带着一众激昂不已的各部统领,翻越祁连山,来到河西走廊,吐蕃人的铁蹄震动沙川大地,沿途的百姓四散逃离,吐蕃人的旌旗遮蔽天空,巡逻的唐兵无不望风而逃。

自潼关告急那一日起,朝廷将河西,陇右大军抽调一空,时至今日,依旧不曾缓过来,河西走廊沿途各镇的兵力并不多,疏散的州郡太守,看见突然进犯的吐蕃大军,无不惊恐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