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晚上，辛柚宁倒头就睡。
这一觉直睡到中午，被个在森林里不停采蘑菇的梦惊醒了。
辛柚宁面红耳赤，冷汗涟涟，去医馆的脚步都是飘忽的。
她觉得自己近期都无法再面对燕离那张脸了。
才洗漱完毕，任平又来纠缠。
“辛大小姐，先别开口拒绝，这次我可是带了足够的诚意来的。”
辛柚宁揉着额头，慢慢喝着茶。
“哦，说说看，你能给我什么？”
“北黎王南巡，辛大小姐觉得他是冲着什么来的？”
辛柚宁又不傻，她沉吟道。
“明面上是来督察南省官员的政绩，南海剿匪的成绩，可我却觉得，他想削减我义父对南省的控制，收归兵权，顺便拉拢掌管水脉的苏家。”
任平没想到她一个女人，居然能看出朝局背后的动荡，也略感惊讶。
“辛大小姐女中豪杰，令人佩服，不过有一点您可能不知道，他此行还有一个重要目的，是为了找一件东西。”
这倒是引起了辛柚宁的好奇。
“哦，说来听听。”
任平故作玄虚地压低声音。
“沧海蛟龙心。”
辛柚宁蹙眉，这名字玄乎的玩意，她连听都没听说过。
“那是什么东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任平咳嗽。
“我们‘劫富济贫’的时候，不小心劫了个织造局的太监，无意中得知的，这玩意好像有点玄乎，算是个国宝，但不知流落在东瀛还是暹罗，北黎王很想得到它。”
辛柚宁眼珠一转。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能找到沧海蛟龙心，就有了和北黎王谈判的筹码，甚至让他放我父侯一马？”
任平竖起大拇指。
“任某就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大小姐觉得，我这个投名状够不够格？”
辛柚宁现在手上正愁无人可用，但她也要先试试任平的能耐。
“诚意是有了，还缺点资本，如果你能帮我一起找到沧海蛟龙心，那就是大功一件，不需要我牵线，也能保住九曲岛，对了，比起这个，你先帮我做件事吧……”
黄昏时分，街面上出现两队官兵，一队清道，一队洒水，城里开始戒严。
这架势，搞得来看病的人一时都回不了家。
柏师傅道。
“听说北黎王进沛阳城了，侯爷带着知府大人和一大群官员去城门口迎接，怕有人趁机行刺，所以戒严了。”
辛柚宁并不是很感兴趣，她正在研究医馆那间空库房，让几个小学徒在周边放满了大水缸。
最近冷氏恢复得不错，身子骨也补得强壮起来了。
所以今天晚上，她准备实施计划了。
“大小姐，您这样做，未免对夫人太残忍了。”
“半芹，清醒的痛苦，和糊涂的幸福，究竟选哪一个是最好的，只有我娘自己才有资格决定。”
她从腰间拿出一颗金箔包裹的药丸。
“如果她醒来以后，不愿接受这样一切，我也有另外的准备。”
夜幕降临，医馆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冷氏只好放下绣绷，乖乖坐在后院等着辛柚宁和半芹接她回家。
一个住院的小孩子从转角跑了过去。
冷氏好奇，起身跟过去。
“小宝宝，天黑了，你要上哪儿去呀？”
那小孩到柴房门口就不见了，冷氏看了一眼乌漆抹黑的柴房，心里有点惴惴，可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柴房门啪地一声关上了，几名持刀的蒙面人跳了出来。
“冷婵娟，今天你跑不了！”
冷氏吓坏了，转身拼命拍门。
“有坏人！宁宁救命，有坏人！”
蒙面人一刀砍在她门槛上，冷氏尖叫起来，只得往里跑，却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绊倒了。
屋里暗沉沉的，冷氏的眼睛看不清楚，起初还以为是一袋米。
可屋中一角突然亮起火光，照亮了地上的东西。
她才发现，那是一个女人，躺在血泊当中，被乱刀砍伤的女人。
女人穿着靛蓝色的衣裙，头上一支眼熟的银蝴蝶钗子，蓦然撕开了冷氏尘封已久的心智。
“弟妹！弟妹你快醒醒，他们要杀进来了！”
冷氏拼命去拖那个的女人，却怎么也拖不动。
火势越来越大，屋里浓烟滚滚，呛得人直咳嗽。
冷氏受不了，后退了几步，却又折返回去，努力想扶起地上的人。
她泪流满面，瘫坐在地，伏在那女人身上。
“对不起，弟妹，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你了，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吧！”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几个人抬着水盆冲进来，很快就浇灭了角落的火。
地上的人坐起来，擦去了脸上的锅灰。
“娘，您清醒过来了吗？”
辛柚宁怕戏演得太过，伤害到冷氏，只在柴房里烧了一堆干草，滚滚浓烟，都是命人在外头烧炉子，再用蒲扇扇进来的。
冷氏眼里的泪还在打转，她嘴唇翕动，突然抱住辛柚宁，放声痛哭起来。
“宁宁，娘对不起你舅母，她是代替我死去的，赵氏想杀的人原本是我啊！”
辛柚宁就知道，冷氏这次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叹了口气，拍着冷氏的背脊。
“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
等冷氏哭够了，半芹和刘嬷嬷才进来搀扶她。
几个人回到医馆的厢房里，冷氏伤心地抹着眼泪。
“当年，游陵君给了娘一大笔钱，娘回到石磨村时，你舅舅刚没了，你舅妈日子过得那么苦，还是愿意收留我，我就拿出钱重新盖了房子，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到了辛家去。
你那个没良心的爹听说我发了财，便想接我回去。赵氏知道了，就派了人来石磨村。”
她抓着辛柚宁的手突然颤抖起来。
“他们往家中吹了迷烟，那天我闹肚子，去了茅房，你舅妈却被药倒了，回来时我在门外，看见三四个男人拿刀对着我们睡的床一阵乱砍，血像洪水一样倾泻出来，没过我的脚。”
她哽咽片刻，差点说不下去。
“娘害怕了，娘躲进了衣橱，直到他们出去放了火，我才敢爬出来，掀开被子一看，你舅妈的肚肠流了一地啊！她还怀着你舅舅的遗腹子，你可怜的小表弟，它才八个月，被刀跺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冷氏趴进辛柚宁怀中，泣不成声。
“宁宁，娘对不起你舅舅和舅母，对不起冷家，他们全都是因我而死的啊！我永远不能原谅赵氏！世上怎么有如此狠毒的人！”
辛柚宁紧紧抱住冷氏。
“娘，您放心吧！我在，舅母和表弟的仇由我来报，我会让赵氏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