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温泉是极为舒服的，尤其是天在飘雪的时候。
言语卿快意又慵懒，斜斜地歪在石阶上，头枕着温泉边的石枕子，眼睛半开半合，眼前遥远的雪山的阴影落入眼眶里，她边欣赏，偶尔掬水泼脸，搓搓脖颈。
好不惬意。
冰凉的雪落在脸上，又有温泉的水化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听到一点响动，沈澈踩着木屐从山下石阶走上来。
言语卿一惊，连忙背过身，窸窸窣窣地找擦身的帕子，想穿衣服起来。刚要碰到干燥冰冷的换洗衣衫，又是一阵撩水声，沈澈下水了。
言语卿浑身一僵，手指停在半空中，动也不敢动。
他似乎没有看到她。
也是，这里视线相当昏暗，月亮又藏在云里了，周围竹林掩映，一点儿亮光都没有。沈澈或许以为她在净室里呢，就自己偷偷过来泡温泉。
鬼使神差般，言语卿收回了手，蹲坐下来，背对着沈澈不敢吱声。
晋王殿下泡完了就该走了，她就蹲在这当石头。
他看不到她，两个人也就不会尴尬。
一念至此，言语卿抱着腿，把自己埋得更下，只露出半个脑袋和呼吸的鼻子。后面不断传来撩水声，惹人心突突直跳，言语卿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回头看。
晦暗的视线内可以看到缭绕的雾气，郎君坐于其中，长发如墨披散，隐隐约约中，轮廓若刀刻，清隽又清高，在黑暗中有摄魂惑意。
言语卿视线缓缓往下，忽地一惊，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忙转过头，再也不敢看。
男色诱人啊……
言语卿闭上眼，头皮发麻。
言语卿到底还是有些太过稚嫩，沈澈夜间视物的能力比她强不知百倍，她能看到沈澈，沈澈自然也能看到她。
而且是几乎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沈澈靠在温泉边的池子上，头枕着石枕，长睫微敛，好整以暇地透过撩起的眼皮看她。刚一看过去，便发现女郎背后若一块美玉，白玉无瑕，在极漆黑的夜里也散着幽幽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闭眼不再看。
虫鸣啾啾，山谷空灵。
不知过了多久，言语卿蒸得头脑发晕。
言语卿自然发现沈澈似乎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从水里站了起来，将自己团团包住，蹑手蹑脚地欲离开温泉处。
走到沈澈旁边，见他睡得安逸，睫毛若蝴蝶振翅欲飞般撩人，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坐在他旁边，仔细查看。
沈澈确实是生得好。长睫、挺鼻、薄唇，也不知是继承了谁的，无一处不精致俊美，气质高华若皑皑白雪，平日里不言不语时极有距离感和压迫感。
但睡着了就有不同，毫不设防的样子，又是另外一副面容，优雅、雍容，天生的贵胄。
她忍不住伸出手，刚要触碰上他潋滟的薄唇，忽地一道力量攫住她的手腕，眼前郎君陡然睁眼，瞳仁璀璨若朗星，他轻轻一扯，便将她扯入了水中。
哗啦啦——！
“咳咳咳……”被溅起的水花扑了一脸，言语卿咳个不停，面颊发红，也不知是咳的还是热的还是羞的，“咳咳……”
刚刚穿上的内衫尽湿，全然贴在身上，都怪前面这位所赐。
她恼声道：“你没睡着？”
沈澈低声，有些沙哑：“你这样看着本王，让本王怎么睡？”
“……”他没睁眼就知道她在看他吗！能再扯一点！
言语卿小小地笼在他怀中，觉得自己气势上输了一截子，连忙提高声音，“你快背过身去，我要起来了，不能再泡了！”
“偷偷来本王的温泉池子泡，也不打声招呼。”他低声淡淡道，声音带着胸腔共鸣，惹得言语卿一阵羞意，“现在泡完了拍拍屁股就要走，本王应该怎么惩罚你？”
沈澈低头睥着她，瞳仁幽深。
言语卿后知后觉，发现眼前的郎君上身赤裸着。她连忙回避目光，又不知目光该放向何处，只能往后退。
她一往后退，沈澈便往前走一步。
言语卿顺着水流再往后退，他又向前欺身一步。
退无可退，言语卿背后抵着温泉石阶的边缘，心一惊，猛地抬头，便看到他俯身而来，双臂撑在她旁边的石阶上，将她一整个人环在了怀里。
言语卿心突突直跳，一种被猎物狩猎的感觉油然而生，让她忍不住退缩：“王爷、王爷大人有大量，这点小事，就、就不要惩罚了吧。”
沈澈眸光幽深，静静低头看她，鼻息的热意喷洒在她脸上。
她紧张得鼻尖冒汗，又热又窒息：“那我先走了。”
没走两步，被他从身后扯了回去，贴着言语卿耳边哑声道：“你躲什么？”
也许是他声音过于低沉撩人，言语卿呼吸一窒，声线忍不住发颤：“……那个，那个疫病的嫌疑还未解除，恐怕会给殿下传染过病气，殿下还是离我远、远些。”
仿佛是再也不耐与她真真假假，沈澈握住她肩膀将她瞬间转了个身，“来，传染给我。”
他骤然俯身吻了过来，若疾风骤雨一般落在她唇瓣上。言语卿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伸手欲推开他，纹丝不动，又抬腿踢他，沈澈瞬间捉住她作祟的脚踝，终于停了下来。
他在唇齿之间狠声道：“毁了它对你有什么好处？”
言语卿喜爱他的亲吻，可也厌烦他心里藏着别人，他越吻她，她心里越别扭，恨不得半点不给他碰：“殿下贪图美色，不如去找青楼小倌……”
他握住她脚踝的手掌紧了紧，狠声道：“本王是贪图美色之人？”
言语卿闭嘴不语，瞪着他，表情写着她哪里知道。
晋王殿下人前若高山白雪，清冷矜贵，人后却这样风流写意，抓着未婚女郎就这样抵在温泉边为非作歹。
“我不知道。”言语卿微微噘嘴，声音发颤。
他目光幽深睥着她，忽地坦然：“不过，若说贪图你的美色，倒也算是实话。”
却也不只是贪图美色。
言语卿心一惊，他夸她貌美，她竟然心跳无比。郎君勾人又撩人，真是难以抵挡。
“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沈澈手上动作未停，垂目睥着她：“若我现在要对你怎么样，你也逃不掉。”
看看，摊牌了就是这样无耻。
言语卿抬手要挠他，他侧头偏过，轻易便握住她的手腕，惩罚似的紧了紧，“不要挠脸！不然要怎么和外人说？小野猫抓的？”
言语卿被他戏谑语气弄得发晕：“谁是小野猫！”
他俯身咬了咬她的耳垂，警告道：“上次你在我唇上留下的咬痕，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