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言语卿精神不济，扑了几层粉才勉强遮挡住了黑眼圈。好在本身皮肤底子在，白皙光洁的面容扑上细粉也不显得浓妆艳抹。
阴沉沉的天，冷冷的雨。
沈澈已经将马车换成了马。郎君立于骏马之上，披着蓑衣，神采英拔，言语卿一走出客栈，便在众人里瞬间看到了他。
面对骑马言语卿是拒绝的：“又骑马？”
沈澈不容她拒绝，将她一把拉到了马上，骏马飞驰而去，他的声音落于脑后：“秦王的亲卫已经逼近察州。若是要赶在他们前面找到私铸的窑炉，必须要快。”
言语卿只得嗯了一声表示同意，她精神不济，不欲和他多言，恹恹地眯着眼。
沈澈慢条斯理地道：“昨晚总有人在客房外走来走去，你可有注意？”
言语卿瞬间瞌睡被吓醒。
他觉察到了什么？难道发现她和店小二的对话了？
可是沈澈的声线平静，不像是发现了什么，言语卿思索一秒，决定搪塞过去，“听到了，我还开门出来，同路过的店小二说，让外面安静些。”
背后沈澈没有立刻继续接话。
言语卿补充道：“殿下怎么忽然说这个？”
沈澈淡声回，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无事，随口一说。”
言语卿心中舒了一口气，冷雨冰冷地落到她脸上，她擦了擦脸上细密的水珠，便感觉到身后郎君动了动，将她整个人笼到了蓑衣里。
周围马蹄哒哒，只有细密的大雨的声音。
对着沈澈不经意的温柔，她只觉得心里涌上莫名其妙的愧疚。她是沈澈的女官，却和他的死对头有私，在这方面来说，她无异于背叛。
“殿下，你说我们这路程，会不会有人一路跟踪？”
沈澈淡声道：“无妨，这行程本王也不想瞒着谁，该知道的人总会知道的。”
沈澈说得倒是没错，马车这样大，他们一路来也没有避人，若是有心人，知道他们的行踪并不难。
沈端不就能给她递字条？
她只是担心若是全程有人监视的话，她与沈澈的安危是否有担忧。她现在比以前更加怕死。以前还能催眠自己，若是在这个世界意外死去了，那说不定就能回原来的世界去了呢？
现在可好了。做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后，她可算知道了，这种死掉又没有完全死掉的感觉多么可怕。
言语卿一路心不在焉，随着沈澈来到了察州。
察州地势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有九曲河从图可汗国流入察州，所以九曲河也是察州重要的河流，常年有岷王军在此地沿途戍守。
“若是走大道，可能会与秦王军或者沿途戍守的岷王军相遇。”晋王殿下冷静地分析，“我们绕着这座山往山上去。”
言语卿翻身下马，收集了个小石子，观察了一下，点点头：“正是这一带。殿下你看，这地的石子都偏深，正是因为这一带奇异的地质结构导致的。”
这种锡矿过于不纯，含有大量铁元素，所以比其他的锡矿更加色调深沉。
“走吧，我们上山。”
沈澈将她拉上马，马头一甩，回程，“已经天黑，我们先回客栈，明日再上山。”
言语卿哪里肯，她比他还要着急，看着远方星星点点的秦王军的火把，“殿下，秦王军人多势众，找一晚上，比我们找得更快，更何况他们还可能和岷王勾结，早就知道确切地点，咱们不是最紧要快吗？”
沈澈却是不停，坦然从容，淡淡睥着她：“不急于一时。你精神不济，贸然上山，也起不了大作用。”
他竟然能轻易看出她精神不济。
言语卿瞬间被他的话吸引，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有些羞窘，想着自己顶着这满脸的菜色和沈澈对了一天，更是窘得面色涨红，捂着脸：“你早就看出来了，怎么不跟我说！”
只想着赶紧回到客栈，将脸上的粉补一补。
她是很注重形象的女郎，貌美的女郎天生对自己的形象有极为严格的要求，更何况在沈澈面前，更不会落于他后。
郎君在身后轻声笑，似乎在取笑她的爱美。他声音极为好听，若是笑着，那无边冰冷簌簌褪去，只余下风流意蕴，令人心头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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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
林宁夕和青黛在王府花园中散步，看到了行色匆匆的傅天衡。林宁夕担心京中又来了消息，正想要叫住傅天衡，青黛拉住了她，对她摇摇头。
“女郎，你这是做什么？”
林宁夕甩开青黛的手：“傅小公爷知道殿下的消息，我想去问问。”
青黛拉着她，“女郎，我们先跟过去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贸然前去，傅小公爷为了不让你担心，定然不会说全，可能都不会告诉你也不一定？”
林宁夕想着也有一定道理，只得脚步婉转，偷偷跟在了傅天衡后面。
只看到假山之后，流水潺潺，累累花枝下，傅天衡和流萤在低声叙话。因流水声音过大，傅天衡似乎并没有发现林宁夕主仆两人的靠近。
“殿下出去之后，可有消息传来？”
流萤摇头，担忧：“是与女官一同去的，自出去后便没有消息再传来。”
“图可汗那边的线人刚得到消息，说是图可汗最近有些不老实，在岷地周围闹事。我担心殿下安危，想着来你这里问问消息，若是还没有消息，我想着还是要过去岷地一趟。”
流萤拉住傅天衡，低声道：“不可，‘影子’在商州，你却往岷地去，不合体统。京都那边的眼线定然有怀疑。”
林宁夕捂着嘴，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青黛朝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又听到傅天衡继续说：“……我思来想去，这个节骨眼，图可汗骚扰岷地，定然蹊跷。自上次殿下打退图可汗还不过一年，图可汗不会不知教训，还这样唐突地来犯大顺。定然是有人指使。”他捶着假山，气恼道，“可恨，偏偏是这个时候。”
流萤：“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图可汗的目的很有可能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