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并未给言语卿安排在晋王府的住处。
在青川如镜已经不现实，毕竟有正主在那，言语卿觉得自己在这里处境尴尬，思考想去，还是觉得得回朝霞榭。
走之前江枫渔火拦了：“女郎，是不是要和殿下说一声再回去？”
言语卿摆摆手：“已经和流萤口头说了。”
气氛沉沉，如窗外晦暗的风雨。江枫渔火也不知道，为何女郎去了一趟青川如镜后，面色就这样不好。江枫自然是不敢问的，渔火瞥了瞥言语卿的脸色，迟疑了很久才问：
“殿下房里可是有人？”
可不正是巧了吗，言语卿点头，面色有些苦：“林宁夕。”
江枫渔火愤慨：“荣寿郡主如今可真是不避人了，还没娶呢，这就留宿了。”
“以前不觉得。”言语卿将包袱打了个结，她本来也没有带什么东西，都是简单的衣服，“今天第一次看到，殿下和林宁夕共处一室，我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在其中插一脚。”
“女郎，优质的郎君是不可多得的资源，若你自己退出，拱手让人，后面可没有后悔药吃了。”
“以后少看些话本子。”言语卿拍了一下渔火的肩膀。
“你们两今晚留晋王府，我回一趟朝霞榭。”
“女郎这是何意？”
“明早傅天衡应当会过来晋王府。他试用了我的一款药剂，是否有用？是否要改进？到时候你们得了消息再过去找我。”
风雨如晦，言语卿一路从密道中穿行，回到了五王府。
她在晋王府待不下去，一想到青川如镜看到沈澈和衣冠不整的林宁夕，她就觉得在晋王府呼吸的空气都是错的。
言语卿呼出一口气，看了暗沉沉的天色，没有走出连廊，等着雨停。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拿一把伞。
等了片刻，雨不见停，言语卿咬咬牙，拿起包袱顶在头上，冲入雨幕。
下了阶梯，她一直低头疾行，冷不丁地就撞入了一个怀里。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带着黑夜的凌厉，扑面而来。言语卿撞得眼冒金星，又惊又骇地抬起头，不期落入了沈端的漆黑的瞳仁里。
温文尔雅，如玉郎君，身上却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沈端……”
他扶住言语卿，垂眸睥她，笑开：“言女郎，好久不见。”
“这样匆匆的，是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言语卿似乎完全没有意料到能在五王府看到沈端，好半晌没找到声音。
他不应该在平阳吗？不应该在秦地吗？怎么现在所有的藩王都往京都跑？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下意识地问。
“找五弟。”他没有瞒她，英俊的眉眼掠过眼前的女郎，“没想到与你不期而遇。”
沈端声音很好听，与沈澈的好听不同。沈澈清澈而低沉，质地清晰而动听；沈端年长些，说出口的话就像老电影一般，低沉、风沙，有股肃杀。
“你还挺坦白。”
言语卿又退回了连廊，站在外面淋雨不如来连廊下面躲雨。
“秦王殿下又想到什么阴谋诡计来害人了？”
“成了五王妃，还挺维护你夫君。”沈澈忽然笑，又看了看她，走了过来，与她一并站在连廊下等雨停。
他挨得很近。
春寒料峭，寒意避人，旁边衣料外传来郎君身上的热意。
言语卿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一挪。
“我为何成了五王妃，秦王殿下心里清楚。”
沈端伸手挡雨，又往她方向挪了挪，“揭发你的可不是我，这对我没有好处。”
言语卿沉默不语，若不是沈端揭发的，那谁揭发的，一目了然。
不是林宁夕就是林宁夕旁边的那位青黛。
言语卿觉得沈端不会骗她，因为若是他做的，大可以坦然承认，她也不能怎么样他。
“秦王殿下返京都，是要搅浑池水来了吗？”言语卿侧身问。
“你似乎一直对我有成见，为何？”沈端的笑意隐入夜色之中，“就因为做了老七的女官，你的立场就一直在老七那边？”
自然不是，她是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
沈端是书中男主，为登九五之尊，踩着累累白骨。
“夺得天下霸业都要付出代价，你以为老七不想吗？你以为他就很干净吗？”
沈端似乎知道言语卿在想什么，他顿了顿有些冷肃，“秦地多少官员，本王好不容易培植的，是当地爱民如子、兢兢业业的好官。老七寻了个由头，弹劾了，不多时就丁忧了，再不出仕。你以为他就不是和我一样的人？”
“他不会杀我。”言语卿觉得今晚的沈端很不一样，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了，总之比以前好相处了，也许是黑夜拉进了彼此的距离，“而你，一开始就伙同沈嘉置我于死地。若非我能逃出岑山大火，今日根本没有机会和殿下在这里叙话。”
“沈澈有底线，而你没有。”
“我说错了，你不是维护老五，你是维护老七。”沈端轻声笑，下了结论。
言语卿淡声：“我只是实事求是。”
她没有维护沈澈的意思，只是她看得懂，所以客观。
“我没有伙同老五置你于死地。”沈端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夜雾之中，英俊的眉眼、轮廓犹如刀锋雕刻一般线条分明，“一开始就没有。”
言语卿未答，侧眸看他。
“我只吩咐他想法子与沈澈交锋，搅乱晋地池水。可谁知他会利用岑山大火一事，嫁祸于沈澈，愚蠢。沈澈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
言语卿短促地一笑，“殿下，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
沈端侧眸凝望她，她说话这样不客气，一如之前他们第一次相处一样。狡黠、聪慧、大胆，字字句句直入他心扉，仿佛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
“你很聪明。”
言语卿：“不过是我众多不起眼的优点之一。”
沈端笑意更深，“老五不日就要处斩，你要如何应对？”
言语卿当然不会和他说太多，四两拨千斤：“还没想到好的法子，殿下要救我于水火吗？”
“不求助你的旧情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