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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归时说月 > 第149章 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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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镜中最后一次相见也是如此。决绝至极,甚至再不愿看他一眼。

“龙鳞。”

“陛下您怎么、”

知道臣将装有龙鳞的玉盒随身带着…

疏枰来不及疑惑腹诽,当即自袖中将玉盒取出随后呈至天帝伸出的掌心。

“表哥,我来帮月华更衣。”

“不必,你们先出去。”

“这、会不会不妥?”

凤仪正为难是否要留下,疏枰摇了摇头示意莫要多问便要拉着她往外间去。

^若月华醒来知道此事,心中定然有所介怀。我应该守在她身边的,就算传她的两位仙娥过来侍奉也好。^

^如今万事以月华身体为重,不必太过拘泥于小节。陛下现在的模样你也瞧见了,气的脸都青了。咱们多多回避些。^

凤仪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回首担忧的瞧了瞧床榻前二位便先随疏枰去殿外仙卉园等待。待身形渐远殿中沉静如水,只是平静水面下是无尽暗涌波涛。

打开玉盒,陆珩目光被片片血迹犹在的银白鳞片刺到生疼。昔年分离之时阿月以它做为信物表达情意,纵万分苦涩依然有微末甜蜜。可如今盒中所盛只是妻子为了逃离他而活生生剐下来的血肉,每一片都是对那些贪嗔痴怨的无尽惩罚。

物是人非,情何以堪。风霜刀剑之下巍峨宽阔如山岳的脊背亦慢慢弯折,变得腐朽脆弱。好似再也禁不起任何凋零。

锦被倏然揭去,露出内里红白。陆珩打来一盆水放在榻边,将李月半扶起抱在怀中脱衣擦洗。此刻他与她仿佛不是什么天帝天后神仙龙女,不过寻常烟火夫妻。左肩、前胸、背心、后腰臂膀…十八处创口和周边鳞网状青紫淤痕遍布玉体各处,触目惊心。再探脉象,凌乱如罡风过境,灵台摇摇欲坠。形魂俱损伤无可伤。

待细细擦洗完毕,金玉帝袍沾染出团团血迹的天帝俯首在依然沉睡的龙女眉心印上虔诚一吻。垂眸瞬间有冰冷水滴自天神面庞划过重重砸落于无声处。十七片龙鳞如星飞至半空,随后在澎湃神力牵引之下一一悬浮至创口处。未着寸缕的躯体在星光包围环绕下显得愈发圣洁,纤长睫羽在面庞投影出柔和光晕。仿佛即被信徒塑上金身的神像,慈悲温宁。

残鳞重续并非易事,即使修为深不可测冠绝三界的天帝也要着实辛苦一番。

运功间隙细陆珩回想凡间过往,心头已是千疮百孔。真是个呆子。剥龙鳞舍得,挖龙丹舍得,为了他不要命的强闯天河司跳天柱也舍得。可他有什么好?从头至尾皆是谎言,连真面目也不愿表露一二。他有何德何能让这呆子做到如此地步。

皓腕上交缠编织红绳如血,相扣金环流光。在那血光中有三界中独一双真龙的全部欢愉与情爱,微淼短暂却永恒。陆珩垂眸一遍遍不舍的摩挲着那对由他亲手打造的指环,满腔酸涩苦痛几要汨汨溢出。这就是他违逆天命的报应。

“阿月,你教我,该如何做?”

嘶哑呢喃声中慈悲神像不语,依旧静静依偎于宽阔臂弯。或许是因为有熟悉的馥郁冷香,虽伤痛缠身眉头却愈发舒展。

源源不断的浑厚神力自温热掌心中宣泄而出,翎羽纱雾之下爱侣慢慢被包裹在光茧之中。血为楔,神为引。银白龙鳞片片消融为星碎将创口缝补。当十七片龙鳞全部归位时陆珩唇色已比目光更冷。还差最后一片。

陆珩转眸看向床尾带血衣物中的的精致荷包,深邃眼波收放间摇晃如烛火。袖下长指微动,那片曾经牢牢护在心房之上的鳞片便出现在他玉石般莹润掌心。紫极雷海伤重是因为它,天柱中受地火炙烤是因为它,诛魔灭蛟也处处受它掣肘。即便在那一世,它依旧被亲手送给了那人。天帝垂首静静注视着自己虔诚信奉的神只,万语千言无尽深情皆在其中。

万般因缘皆由己而起,是解是结?

今夜月明,今夜星繁。

星月同怀。

“出来了、”

呢喃话音未落,凤仪便看到出现在仙卉园的金色身影。急忙起身迎上前去。

“表哥,月华她如何了?”

疏枰紧随其后跟上,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凤仪关心则乱,疏枰却一眼看出自家陛下面色冷白,必定耗费了大量神力。

或许不止是神力…

“残缺鳞甲俱已补全,体外伤不会再有大碍。只是神魂灵台依旧千疮百孔,孤一时也不知从何处着手才好。”

“您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么?”

“嗯。阿月只是太累了,所以迟迟不愿醒来。灵台修复还需要一个引子。”

陆珩说完提步越过凤仪与疏枰落座于古岩桌前,背影依旧挺拔似高山松岳。可掌三界权柄的手却在无人可见处颤栗颤抖,激起杯中灵茶涟漪不断。疏枰自然相随。

自月华神君昏迷起,凤族麒麟族长老轮番上阵却无一位能为她输神力疗伤。哪怕一丁点强渡而入的神力也会在她体内造成严重损伤。所以众神束手无策,只能做聊胜于无的微末事。姑姑猜测月华应当对天界太过抵触,所以如此抗拒。哪怕表哥出关,她的伤势可能依旧僵持于此。可如今事事皆太过顺利。月华没有不抗拒表哥神力的道理,除非那人…

除非为她疗伤之人便是她心心念念之人。百花从中的蓝衣神女往栖梧殿方向呆呆望了半饷,再回想起方才疏枰对自己所说,脑中不由自主闪过种种疑点。将其连成串竟有茅塞顿开之感,真相已然呼之欲出。哪怕那个真相看起来荒诞至极。

凤仪惊疑转身将如电目光落在微俯双肩的背影,檀口几度张合才唤出三个字。

“李慕白?”

是了。

三界之中除了他,再不会有旁人能让心伤昏迷中的月华神君依旧信任依赖。

以表哥的性子也不会如此糊涂。若非早已认定,怎会将初见面的月华便养在身边养在明坤。表哥从不信血脉之说,更不曾对任何女仙有过例外。一切的一切都并非因为龙女身份,只因为她是月华而已。天帝继任必经炼心之劫多为凡间有大气运者。主一方百姓福祉,断不会拘泥于情爱小节。但凡间帝王偏偏同初降红尘雌龙产生纠葛,其中机缘不可谓不巧合。

莫非一切都是天意?

“嗯。”

嘶哑沉闷的回答自苦涩喉头挤出,带着无边哀恸与落寞。仿佛万丈山巅终年不化冰雪因不堪重负随惊雷轰然而下。哪怕坐在一旁的疏枰不及这对天家兄妹的智谋机敏,此刻也后知后觉的将来龙去脉想了个明白。讷讷颓然出声自嘲。

“原来当初竟是微臣当年多管闲事才惹出后面的纷扰离合,造化弄人。”

“即使没有横生枝节,孤与阿月在凡间也注定也修不成善果。命数早定。”

“但您与月华也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呢?哪怕置身事外疏枰也说不下去了,双掌捂面愧疚难当。这对陛下对月华到底是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不过是从一盘死局到另一盘死局。凤仪不愿去想这个问题。当务之急是尽快温补好月华的灵台,其他都可暂放。

“表哥,您方才所说是指?”

“菩提诞。”

“菩提诞…菩提神树的灵息只对木灵与花仙等有助益,与月华有何干系?”

“只有借菩提初生根须才能进入阿月的灵台之内而不损伤她神魂分毫。”

“仪儿明白了,我这便去木灵族。”

兄妹之间,默契无需多言。陆珩虚空行云流水写下一道谕旨并将其化作金印挥至凤仪掌心。在疏枰愣神的功夫,蓝衣神女已经消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消失在园中。

“借菩提须入灵台、陛下您是想用神魂化身将月华自沉睡中唤醒么?”

“不是沉睡。”

“那是什么?”

“阿月她用全部神力给自己编织了一处牢不可破的心之幻境,就在灵台中。若不能及时将她唤醒打破幻境…”

那么神力枯竭之日,便是灵台崩碎香消玉殒之时。陆珩闭眼细细品尝心房之上的空缺,舌尖每次划过齿间都是血腥。原来世间酸苦万般切肤皆不及此痛。若不再有她相伴,曾经得到过最浓烈情爱的自己要怎样去承受永生永世孤寂?

事到如今,任何粉饰太平的吉祥话都会听着刺耳。在旁的疏枰只能干巴巴憋出一句月华她定有天道庇佑云云相劝。

“孤心中有数。”

“那现在需要做什么?”

“随孤去先母亲宫中。”

“是。”

待恭送天帝与疏枰神君一前一后离开仙卉园,一直等候的侍梳侍妆迫不及待往栖梧殿而去。寝殿床榻中安睡神女的后腰处伤口已被金色鳞状印记替代。金鳞源源不断流淌出浑厚生气与额上翎羽一齐滋润着濒临枯竭的破碎灵台。祥和光辉包裹之下面庞愈发圣洁却隐约带有几分即将翩然而去之感。

归去来兮,

归去来兮。

心无定处,

魂在何方?

“唉,李月你这是怎么了!”

“我身上痒痒的厉害,突然起了大片大片的红疙瘩。张护士,这是不是药物过敏啊?”

听到铃声匆匆而来的值班护士张倩一进门便看到李月撩起病服艰难抓挠,满面痛苦之色。疑惑间,放下查房薄快步上前掀起她外衣检查。果然生了大片疙瘩,好生触目惊心。

“不应该是药物导致啊,剂量都没什么变动。你是不是其他的过敏史?”

“就吃芒果糊嘴时难受的有些疼。”

“先别挠啊,帮你仔细看看。”

病服宽松,张倩看完李月后背腰间又将她裤管卷至大腿仔仔细细确认了一下病状。白生生的皮肉上仿佛自腰眼处起大片大片蔓延着红色花斑疙瘩,光看着着实有些吓唬人。

“瞧着像是荨麻疹,我先去拿点药来顺便让别的护士帮你换床单被套。”

“那能洗澡吗?”

“水不能太烫,也不能用硬毛巾擦。”

“好,我就冲一冲。”

在浴室好一阵兵荒马乱后李月才拨着还带有水汽的头发回到病房。进门晃眼就敏锐发现床单被套确实换过,就是质感不太像医院用的。油亮亮的,阳光打过来还能折射。于是有些疑惑将毛巾挂在栏杆上手捻了捻。果然不是之前晒得发硬的棉布。柔滑细腻却比丝绸厚实,说不出来的舒服。难道医院的福利这么好,普通病房还能用的起高级四件套?

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等出院以后自己也买两套用。一千以内就买。

是了,李月想自己总要出院的。她身体恢复越来越好,很快就能出院回到正常的生活。

从前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呢?

七点半起床洗漱,八点边穿鞋边出门挤地铁。等到写字楼下就叼着面包油条一手牛奶豆浆一手工牌等电梯然后打卡。做不完的报表企划,看不完的邮件和电子会议。忙里偷闲和同事聊聊近来的趣事。什么好吃好玩新鲜的,什么明星八卦社会新闻。周四等周五,周五等周末。周末好好犒劳自己,去周边走走转转去网红店打卡一圈。和爸爸妈妈视频继续说着框架不变内容不定期更换的家常。这样平凡到平庸却充满温度的生活才是属于自己的世界。这样就好,和从前一样就好。

玻璃窗上肩头带着水汽的清秀女子出神看向被阳光照得有些模糊的远方,丝毫未发觉门口等着一位陌生人。看装扮是笔挺的白大褂、胸袋里别着几只颜色各异的圆珠笔。想来应当是什么主任医师之类。个子可能差不多有一米九。只是整张脸都被口罩眼镜挡的严实,唯有格外锐利眉眼露在外面。头发和他戴的那副金丝细框眼睛一样,整齐内敛到有些刻板。

但不知他又在望着什么,镜片上都慢慢笼罩起一层薄薄的雾气。雾气后是散不开化不掉的冰雪愁云,像凝结千万年。

陆珩不忍片刻错过眼前景象。这便是他的阿月,这里是她原来的世界。他的妻子会受伤会想家的原因都是因为他,因为他在阴差阳错中将她对家的期待尽数打破。看了许久,陆珩才终于舍得出声打破这一幕。将万千珍重的二字从满是血腥的口中吐出。

“李月。”

“啊?”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女子才从出神状态中清醒过来茫茫然疑惑转身看去。这个医生怎么没见过?应该张护士从皮肤科叫来给自己看病的吧。就是好高好高好高啊……李月将视线一再上扬些才终于四目相对。

“您是皮肤科的医生吗?”

“嗯,我是医生。”

“医生您可算来了。麻烦您帮我看看这是不是荨麻疹,该吃什么药比较好。刚刚有护士拿了软膏来,我还没来得及擦。”

“好,你先坐着。”

闻言湿发女子乖乖坐回床边。一边撩起衣服一边指着显眼处红斑给弯腰在身前的医生道明发病时间情况,自然至极。

“今天午睡起来我就觉得身上特别难受。又痒又疼,抓了一下就起疙瘩。”

“除了腰背,还有别的地方吗?”

“腿上胸口也有,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