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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归时说月 > 第157章 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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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我们回家。”

“陛下,进了这个门您还会让我出来吗?我不想当笼中鸟,实在要当,笼子可不可以再大一些。能出去放放风也好。”

“孤何时说过要限制你的自由。”

“以前您都不让我随意出九重天。”

“以后不会了。”

“当真?”

“当真。”

“您放心,规矩我都懂。”

你懂得那些究竟是什么?

龙女自顾自推门而入,走了半步走不动才发现某条老龙还在原地不动。脸色虽算不上晴空万里,起码也是乌云密布。

“要不您先把手松开…我保证不会再想着逃跑了。就在九重天乖乖的。”

“或许广寒宫曾经是那位月中神女的囚笼,与爱人天人永隔。但此后这里将不再清冷孤寂,它是孤与阿月的家。”

“家、我已经没有家了。”

“阿月将孤当什么?”

“您当然是天帝。”

“那阿月便是与孤同行的天后。或许如今你我之间还有嫌隙猜疑,但总有一天孤会用真心去换来阿月全部的爱。”

天后?

陆珩是不是疯了!当哪门子天后,谁要当他天后!李月吓得魂不附体,恨不得将扣住自己的那只手当烫手山芋远远甩开。可那注视着她的那双淡金眼眸太坚定,让她五脏六腑都快被烫出陌生汁液。如果陆珩当真爱重自己到愿意许诺天后之位,为何不光明正大说出来,非要夜夜爬床相诱?只要有心,乘虚而入不过是时间问题。

扪心自问,自己能抵挡住三界至尊的天帝诚心相待万千宠爱么?不能,从前便不能。所以才会短短时日便放下同陆道机之间的芥蒂,全心全意信任依赖这位陛下。以后更不能,毕竟有实际的关系在。可他为何明知那夜是自己认错了人,依然愿意继续顶着穆白的名头与自己欢好缠绵?天帝何必顶着凡人的名头。

一定有哪里不对。

在这振聋发聩的仿佛洪流席卷般的告白怔愣了足半响后李月才犹疑试探着伸出另一只手握上去,眼中盈盈将落未落。

“陆珩、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不适合说这个。我原来的世界有句话、叫做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穆白他已经给了我永不褪色的爱,哪怕天人永隔不复相见,但我想他的时候只要抬头看月亮就会觉得他好像还在身边一样…”

门内,神女在仓惶解释示弱求饶。门外,天神如巍巍孤山般伫立。彩霞将祥云半遮的无情广寒二字投映出幻变光辉,最后随风落入早已坠满星辰的幽深暗涌中。比起他所求永恒,一万年,太短。

“阿月可知万年有多长?”

“不知、我才活了百十多年。”

“据史书所载,龙族中最长龄者可达四万八千余载。百十年对阿月对孤来说不过弹指瞬息,须臾刹那皆为镜花水月。”

“可我感觉已经活了几辈子了。”

“阿月与孤还有漫长的以后。”

“以后那么久,谁也不知道…”

“走吧,孤方才已传讯着食仙备下几样凡俗菜肴汤水。应当快好了。”

“我不饿。”

“孤有些饿了。”

“哦。”

若在往常,玉兔们早在后殿花园闹腾玩耍开来。今日却个个乖觉礼仪周全。或许全因随主君一齐的还有天帝陛下。落座后瞧着殿外四处散落愁眉苦脸如临大敌的粉团子,陆珩心下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想来是孤在此,拘着她们了。”

“玉兔灵智不高,胆子小才正常。”

“那侍梳侍妆用的可还贴心?”

言下之意是要调宸极宫的仙官?等端起面前莲纹广口杯润了润喉咙,李月依然没有从方才宫门前的疑惑中缓过来。

不管陆珩从前心里有什么打算,如今他的打算清清楚楚只有一个自己。行事语气像极了丈夫对妻子的自然。只是穆白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这位陛下却是半点不藏着掖着的惊雷。骨子里便不相同。

“广寒宫没什么活干,她们两个服侍起居足够了…您、最近就搬过来吗?”

“只要阿月同意。”

“我已经和陛下做过交换。”

“孤只想听阿月的真心话。”

真心话?

笼中雀有这个资格么,而且那些话陆珩会想听么?李月下意识就想反驳,说些听凭陛下安排之类的虚言。犹带道茶润泽的娇嫩唇瓣微启便被如玉长指轻触封缄。

“别怕,孤不会再像当年那般做情不自禁的蠢事强迫诱哄阿月。孤只要真心。”

李月觉得全身感官都被那些低哑呢喃驱使着直至心跳快停止窒息。潮湿吐息自面庞一路缠绵至耳后肩颈再回到唇边,犹如星星之火倏然点燃识海深处被压抑尘封的模糊记忆。就在内殿、就在瑶池…模糊云帐后有身影交叠涟漪四溢。贪得无厌主导一切欢愉的帝王却在一直悲戚乞求,乞求身下神女再多施舍于他半分温柔。哪怕已至金鳞浮现的他却比谁都清楚那些娇媚缱绻都是为付送给旁的凡人。越清醒越是折磨心魂,李月着实怕了他了。

“那先不搬可以么?我白天还是像当年那样去宸极宫书房当、不、陪您。”

“也好。孤尽快着她们将书房重新布置一番,方便阿月在旁阅书习文。”

“重新布置、小茶几就够用啊?”

“自有旁的用处。”

陆珩念念不舍收手回作乱长指归拢袖下,将心猿意马杂念细细研磨。桌前浅酌慢品身姿清逸淡然,胜过朗月清风。可怜被撩拨的神女久久心绪不宁,跳脱思维已被意味深长眼神带去万丈深渊。

用处?

这条变态龙刚才又捏了自己的手还用小指头划掌心,是不是想要暗示什么?可书房还能有什么用处?那里可是宸极宫处理政务接见臣属议事的大书房啊!等熬到离开寝殿去后面园中用膳,李月终于能好好喘上一口气。饿狼伺守在侧,自当心有戚戚然惴惴不安矣。万幸在桌边候着的只有树下空荡荡的大秋千,若是再来个山呼行礼的大场面当真是承受不起。就算只食仙一位在旁陪侍也觉得折寿。天界虽也处处讲尊卑,但能以道为仙名的哪个不是功德无量?

月华神君心中如何计量面上不显半分,可当近到桌前时优雅面具刹那间丝丝龟裂开来连带合十交握在身前的手都轻颤不停。

有豆汤,炙鹿腿,烧榛蘑…

都是章山烟火家常菜,就连香气摆盘和用作点缀的葱花芝麻都分毫不差。若非身处处处金玉霞光的九天宫阙,若非身侧所立并非布衣肉体凡胎。在某个瞬间李月几乎分不清今夕何夕。莫非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泡影,自己不过是在其中打转?

月间云雾,尽收赏月者眼底。

“怎么傻站着,可是不喜菜色?”

“没、只是有些饿了。”

“入座吧。”

“好。”

“先喝汤暖暖胃。”

“谢谢陛下。”

想着礼尚往来,李月也夹了一箸榛蘑送到陆珩的碟中。当然,特意换了公筷。

天帝虽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吩咐食仙按自己口味做几个家常菜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但这份心意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同桌异思的眷侣便在亲密不足默契有余地你来我往间用完了重逢第一顿晚膳。身后天边彩霞,头顶木叶微风。处处皆合陆珩的心意。

侍梳侍妆自宸极宫库房造册记档归来时已是漫天星河璀璨,安抚敲打过尚未入眠的玉兔们后便从匆匆行至寝殿前问安。

霞锦仙官说陛下早先已回宫中,想来今夜应当是不会在广寒宫留宿的。

“神君可歇下了?”

“神君?”

灯火通明却许久没有回应,侍梳侍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有些忐忑。就这么被接回九重天,陛下还将立天后的打算都挑明了,主君心里想必正难受着吧。无声叹息后一碧一青两位女仙合手恭谨立于殿门旁侧,鹤颈垂首当值。

灵雾笼罩瑶池下银龙盘旋不停,因躁动而微张的鳞片摩擦出无数玉石齐齐撞击般的清脆阵响。龙腹侧腰本该残缺处,一枚新生金鳞格外显眼突兀。

“表哥他、并非故意让月华你苦等这百余年,确有不得已的缘故。”

“此去九重阿月只需遵从本心,陛下待你的情意或许远甚穆公子。”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表哥他确实在百花会前便对月华你动了心思,事事皆以你为重。或许龙族本性不似凤族忠诚专一,但表哥不同,认定便永生永世不改,姑母知晓风声后便让我和哥哥去九重天探虚实。你那时对情爱尚且懵懂,历劫归来又身心俱伤,表哥也在闭关房中。所以我们不知如何去说。”

“所以你们是来当说客的?”

“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若你当真不愿留在天界,表哥如何舍得逼迫?又哪里需要什么说客。”

“你们是我在天界最要好的朋友,我知道先前那些善意遮掩隐瞒其实是处处为我考虑。陛下对我的好,我也一直受宠若惊。可或许从始至终我才是那个旁观者。”

凤仪面露疑色,疏瑛却大致明白正在树间摆弄花藤神女的话外之音。繁花似锦霞光如衣,柔和侧颜下孤寂无尽。因为她的心魂缺了一块,早已遗落在回不去的异世。这个道理陛下比自己更清楚明白,因为穆白曾用无私之爱为其填补温暖。此后,也唯有他能教会阿月从自封的桎梏中走出来,真正融入此界。

“阿月,你听。”

“听什么?”

“这里有风声,鸟雀鸣叫声,万物之声。它们都真实存在,和你和我一样。”

“我、知道自己已经醒过来了。”

仿佛被戳中心事般,龙女羞恼又彷徨的折下一串凤霄在掌心撕扯揉捏。待指尖沾满花汁,丧气颓唐地在衣裙上擦拭着。

是啊,她还活着。

从此以后也要继续一个人活着。

“在这里闷了许久,不如我们陪你去外边走走透气。姑姑她也想来看看你。”

“昏睡后我感觉有股祥和神力一直在滋润着灵台,想来便是床头那枚凤羽。”

“你当时的模样着实把我和疏瑛吓坏了。不敢轻易救治,只得请姑姑出马。”

“那是该去当面谢过,走吧。”

“嗳。”

“世间无事值得我们阿月发愁。”

“小仙承疏瑛少神吉言。”

凤霄花影在瑶池灵雾中越发模糊。不知过了多久,池底白龙突然腾跃破水而出。待匆匆脚步声穿廊拨帘,寝殿立镜中无瑕如玉胴体未着寸缕。神女莹润指尖一点点摩挲勾勒着侧腰。由轻到重,似要将那块皮肉从身上连根剜去。淡金变得殷红将要透出血色依然没有停下。直到有嘶哑暗哑声线自重重帘后传来。

“不痛么?”

闻言镜中神女面上难掩烦躁郁郁。贝齿紧咬红唇,垂手将身子背转过去。

“您不是说短时间都不会来么。”

“今夜逆鳞有恙,故辗转难眠。”

“竟然是逆鳞、当真舍得。”

“阿月亲自来拔,孤也甘之如饴。”

“我不需要天帝陛下的宠爱,这里也不需要别的鳞片来填补空缺。”

“你当时受着伤。”

“好,我不动它了。您走吧,”

“阿月在害怕。”

“害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轻若无声叹息中素锦覆眼的天神步步向明月走去。待近前,潮水般的爱意皆被阻拦在一臂之外。水晶立镜中清晰映出那层肉眼不可见、远胜过天堑的隔膜。殷红印记在神力抚慰下慢慢恢复成淡金色,骨节分明玉手当即从胴体上拿开。未有半刻流连。

“莫要再哭。早些休息,近日若是不想见到孤,就不必勉强去宸极宫中。”

“陆珩。”

“孤在这里。”

“你爱我。”

“嗯。”

“你不该爱我的。”

“孤做不到。”

“那穆白投胎以后还会记得我么?”

“轮回不记前生过往。”

“可我总觉得夫君从来都没有离开我、或许是我疯了,或许是接受不了现实所以自欺欺人。毕竟这就是自私自利一味索取者应得的报应。陆珩你知道吗,我一开始只是因为太孤单寂寞又见色起意才想着和他随便玩玩的,甚至连怎么和平分手都计划过了。谁知道突然蹦出来个神仙要带我来天界,打乱我准备好的计划,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月,你在骗自己的心。”

“不,不是的。在他也愿意接受这样结局的时候其实我心里是有庆幸。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短暂相逢留下美好回忆后各自回到正轨才是完美结局。就像我跟陛下,也应该回到正轨才行。”

“小骗子,撒谎不该哭的。”

泪眼朦胧中,李月定定瞧着素锦之下精致如雕琢而成鼻唇。

怪不得自己在睡梦中便会认错,轮廓当真有几分相似。何况他的怀抱还有更像的幽幽冷香。为验证心中猜想,神女转身将准备逃离的天神紧紧抱住。娇软身躯慢慢嵌进滚烫僵硬的胸膛直到镜中眷侣浑然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