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说法
九十年代，手机价格相对工资来说特别昂贵，能用得起手机的都不是一般人，据数据显示，98年全国手机用户不到二十万。
马德胜虽然是刑警队长，但也没奢侈到花个一年多的工资去买手机。
而且现在手机市场还是摩托罗拉和西门子的天下。手机基本都是带天线的，拨打电话的时候都要把天线抽出来，信号还不好，得不停走着“喂喂喂”，体验感贼差。
国内未来十多年的手机霸主诺基亚，在前两年因为产业过多还差点破产了，现在正在憋着劲在建基站呢。
它的第一款内置天线手机已经定型，但还没在国内上市。
“马队，要是着急的话，用我这边的电话给回过去呗。”
已经彻底放松下来的黄青，看到马德胜盯着寻呼机皱眉，示意他旁边有电话。
马德胜这才回过神，“哦，谢谢了，正好局里找我有点事……”
说着，拿起电话给崔国栋回复过去。
“小崔，局里有什么紧急的事么？这么着急忙慌的找我……”
然后他瞄了眼去厨房丢垃圾的黄青，压低声音道：“我昨天不是告诉，我有案子要查么。”
“马队，你那案子别查了，快回来吧！朱局刚才没找到你人，发了一通火，那脸色太吓人了。”崔国栋语气急促道。
“朱局怎么一大早要找我？港商那边出变故了？”
马德胜心里咯噔一下，要是真的因为自己没上心，让假港商跑了，这黑锅可真够自己背的。
“港商那边没事，李群正在那盯着，是桦钢出事了。”
“桦钢？”
马德胜现在非常不愿意听到这个厂子的消息，人多，事儿也特别多，最关键的是上面还特重视。
“对，因为昨天宋玉坤的丑事，桦钢员工怕厂子受他连累，现在正聚在厂办大楼那边要说法呢！
朱局让我们全体出动，一定要确保那边别出什么乱子。”
马德胜低声骂了一句，但又无可奈何。群体事件可不是小事，而且正赶上企业改制，员工情绪不稳定，如果一不小心让事态扩大，那场面真没办法收拾。
“知道了，我马上就到，你告诉朱局我已经在去桦钢的路上了。”
撂下电话，马德胜烦躁的搓了搓脸，站起身朝黄青道：
“今天打扰了啊，也谢谢你的配合，关于沈栋梁那边，如果你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现在我们警方对这件事非常重视。”
“马队长这是要走？”
黄青看着马德胜一副离开的架势，立马不乐意了，急忙拽住他的胳膊，急促道：“马队长，咱们事情还没说清楚呢，你这平白无故怀疑我，总得给我个说法吧。”
马德胜拍拍他的手，笑眯眯安慰道：“这就是正常调查，哪有什么怀疑不怀疑的，而且你自己不也说了么，你既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行动时间，我信你。”
“马队长，这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就算你信了，那你调查我的事万一让张处知道了，他怎么想我，怎么想我们维多利亚？”
马德胜深深皱起眉头，“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我还是得跟你回一趟局里，把事情说清楚为好。”
黄青这时候也想通了，马德胜自己一个人来找他，手里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只是和他东拉西扯半天，肯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假港商被黄国兴捅给局里，昨天宋玉坤又来了一出光屁股游街的戏码，深知朱局风格的黄青，相信他肯定会对马德胜这个刑警队长委以重任，让他负责更严重的桦钢案件。
现在马德胜还在调查沈栋梁失踪案，不用说，绝对是私自行动！
所以他才强烈要求跟马德胜一起去市局，一是验证自己猜测，二也是表明自己清清白白，根本不怕调查。
马德胜看着黄青的表情，不知道他是正大光明还是有恃无恐。
但无论怎么样，他都不可能带黄青去局里的。
“不至于！这就是一次正常的走访，都没有把你定为嫌疑人，去什么警局啊。你就把心放肚子里，这事张处也不会知道，你该干嘛还干嘛就行。”
“但我……”
黄青仍是一副委屈的样子。
“我理解，可能是我方式方法不对，让你误会了，我道歉。你也别多想，当时经过沈栋梁出事路段的几辆车我们都是这样调查的。”
“都是这样调查的？”黄青将信将疑。
“对，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放心吧。”
说着，没等黄青再和他拉拉扯扯，马德胜快步出门。
“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黄青看着远去的马德胜，面色阴晴不定。
这次他确定了三件事：
一是警方那边确实没有什么关于沈栋梁失踪的实质性证据，不然马德胜不会说所有经过的车辆都要被调查；
二是马德胜来找自己确实是私自行动，从他语气表情和种种作为就可以看出来；
三是有人间接目睹了当晚发生的事，不然不可能这么快确定事发地点和出事时有车辆出没。
基于这几点，自己要好好考虑后续该怎么安排了。
只是他仍旧不明白，马德胜为什么认为他的嫌疑最大，一大早就上门堵他，而且最初的时候似乎还很笃定。
如果说沈栋梁去过维多利亚并有过冲突，以及自己车子出现在附近，然后他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可以理解。
但马德胜最初的那种“抓到你了”的笃定，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黄青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不理解很正常，因为黄青没这方面经验，不明白老刑警敏锐的职业嗅觉和直觉。
而马德胜最初的笃定也并不是完全认定他就是凶手，只是一种审问时的策略罢了，让心里有鬼的嫌疑人认为警方已经完全掌握他的犯罪证据。
恰巧，黄青现在心里就有鬼，所以才想的有点多。
当黄青独自在家疑神疑鬼，并考虑下一步怎么走的时候，马德胜已经匆忙的赶到桦钢厂办大楼。
“马队，你终于来了！这里没人指挥，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崔国栋看到马德胜，一开口就是抱怨，看来之前没少头疼。
马德胜望着乌压压的一群人，堵在厂办门口，大声嚷嚷着让厂领导出面给个保证，也是一阵头大。
现在这种情况，没有哪个领导敢出来面对群情激愤的汹汹人潮，而且他们也真的没办法做出什么保证。
可越没人出面解决问题，人群的不安感就越重，本来只是来看热闹的工人，也逐渐加入到讨要说法的行列中。
并跟堵在门口的警察不断发生推搡。
“怎么只有我们的人，厂里保卫科的人呢？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出来管管？”
马德胜紧蹙眉头，看着被推得东倒西歪，艰难抵抗人群的同事，转身问崔国栋。
“别提了！我之前找过保卫科，可人家说工人这是正常的反映诉求，没有理由阻拦。这会他们正在各个车间盯着，说不能让宵小趁乱损坏了公司财产。”崔国栋牙疼道。
“扯淡！就现在这样的舆情，那能是正常反应诉求的？厂领导那边怎么没人出面。”
“厂领导不是去分厂视察就是去市里开会，没一个扛事的在。”
“李群呢？”马德胜叹口气，环顾四周，没看到李群。
“他还在盯着假港商呢，朱局没让他动。”崔国栋一副鄙夷的神色。
“我先上去看看，你去联系联系厂领导，现在人围的越来越多了，再没人出面，我怕会搞出乱子。”
“知道了马队。”
崔国栋快速跑到大楼里联系人，马德胜也大步上前，走到人群前面。
“大家安静，安静！”
马德胜用力挥舞手臂，大声制止乱糟糟的人群。
“大家先不要闹，有什么事情好好说，我会向你们领导反应你们的诉求……”
“你谁啊？厂里轮得到你说话吗？”底下有个员工看着这个生面孔，不屑问道。
“我是警察，我叫马德胜，有什么问题可以先跟我说……”
“你啥胜，马啥胜都不好使！今天没有厂领导出面把话说清楚，我们还就不走了！”
“对，让厂领导出来给我们个说法！”
“你警察能给我们发工资，能让我们开工么？”
此前，厂子里只是传出小道消息，说供应商跑路，厂子马上开不了工，上面正准备减员分流，制定下岗名单。
员工们本来将信将疑，桦钢可是桦林的门面，谁停了桦钢都不能停啊。
后来又听说有人围着厂办大楼要说法，这些刚上班的只是凑过来当个热闹瞧。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竟发现没有一个厂领导出面安抚保证，这时候围观的员工才开始慌了，逐渐相信之前的小道消息不是无的放矢。
现在人群聚集在厂办大楼下已经快一小时了，一个能说的上话的都没出现，反而把警察招来了，这让之前还保持克制的工人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
他们觉得自己被忽视了，更担心自己的饭碗保不住。
马德胜没想到自己出面，反而让底下的工人情绪更加激动，连忙大声安抚：“不要吵，大家先听我说，我同事正在去找你们厂领导，你们有什么诉求到时候都提出来。
但现在不能闹，闹起来的话，本来你们有理的，也变成了无理取闹。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