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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青不是不知道这些问题,但他依旧暗示文彦博如此操作,就在于他清楚历史,明白就算大宋不主动掘堤,此次黄河依旧会于大名府商胡口段(河南濮阳)溃堤。

届时无情的水患不仅会吞噬京东西路、河北东西两路数十州县,还会一路向北肆虐,最后汇入白沟河,取界河水道入海。

此番黄河改道,还是会让北宋苦心经营的塘泊防线整个泡汤,黄河天险也会变成辽国的屏障。

既然改变不了现实,那为什么不自己掌握主动?

最起码能控制掘堤位置,事先做好排水和堵截的方案。

可他没想到,群臣的反应竟会如此的激烈。

狄青见老乡被群臣更加猛烈的围攻,不知怎么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处境,胸中的同理心瞬间爆棚。

只见他双目一竖,脸上的刺字都泛起煞气,深吸一口气从人群后挺身而出。

反应慢了一拍的黄青,没想到狄青会在这时候出来添乱,连拉两下都没能拉住。

狄青站在人群中间,拱手扬声道:“官家,我赞成文宽夫的提议,主动在石州掘堤!还请官家为京东数十州县百姓着想,莫要置生民于不顾!”

说完,脸带桀骜,不屑的扫视了一圈殿中群臣。

黄青头疼的闭上眼,自从狄青在后山找到归属,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激情了。

文彦博眼角也跳了跳,心中暗暗叫苦。

怎么出面帮自己说话的,都是些丝毫不动语言艺术的憨货?

一个暗戳戳说我所言不实,另一个更牛批,直接逼宫皇帝、嘲讽群臣!

而且狄汉臣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心里没点数嘛?自己都是一身的屎,哪那么大的脸替别人出头?

果然,狄青话音刚落,孙沔就冷嘲道:“照将军所言,那石、岚、宪、忻、代这五州的百姓就不算我大宋子民了吗?”

称堂堂枢密使为将军,孙沔这是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狄青留。

狄青冷笑:“这五州百姓当然是我大宋子民,但主动掘堤,事先就可安置这些百姓。如若让大河自行泛滥,请问枢密副使,你打算怎么事先安置将要受灾的百姓?”

已经打算从中枢脱身的狄青,少了以往那种唯唯诺诺,不仅字字铿锵,还在枢密副使四个字上咬得特别重。

意思是:你特么是我下属,对我说话记得客气点。

孙沔被狄青的气势震慑,一时间呐呐不敢言,同时也有些不敢置信:这还是那个平时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贼配军”吗?

梁适见同为文臣的孙沔被一个武人怼的哑口无言,出面帮腔道:“狄枢密,你也是知兵的,可曾想过,开堤容易合陇难,万一像景佑年一样,最后堵不上口子怎么办?

届时大河天险、百里塘泊俱都不存,我大宋又该如何抵挡辽国?”

这个问题是所有臣工的最大顾虑点,也是仁宗不能接受文彦博主动掘堤的关键。

文彦博早就想到了这点,闻言直接出声:“石州段黄河水道与京东不同,掘开河堤,主流依然会顺地势南下,改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且只要分流度过汛期,就可再行修补,对界河的影响也不大,大可为之!”

“微乎其微?恐怕不见得吧!”陈执中摇头道:“此事事关重大,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文彦博冷笑道:“陈相公此言差矣,试问你怎能保证大河溃堤十成十不会冲破百里塘泊?”

“我不敢保证,但我知道主动掘堤一定会淹没塘泊!”

“这只是暂时的……”

仁宗见众人又开始争执,心中烦闷,一方的提议太过冒险,另一方除了反对也提不出什么有效的对策。

而且他也是打心眼里不想冒这个险的,于是咳嗽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刚想拍板,却见自从进入到福宁殿就一言不发的黄青,突然越众而出。

黄青对仁宗可是太熟悉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要出面和稀泥,然后婉拒文彦博的提议。

到时金口玉言之下,黄青再私下劝说也是无用,只好躬身道:

“陛下,小子有一言不吐不快。请问诸位相公,除了文相公的提议外,可还有其他解黄河水患之策?”

这话说的太过直白,让其他大臣脸上有些挂不住。

知谏院范镇直接出面呵斥道:“黄口小儿信口雌黄,水患这么重大的事,岂能草率行事?!”

黄青也烦死了这个老是喜欢怼人的知谏院。所谓知谏院,“知”是权知、代掌某官职,“谏院”主管风闻奏事、劝谏皇帝。

所以知谏院本身就是奉旨怼人的头头,范镇怼他合情、合理,还特么合法!可黄青依旧不爽。

他直接讽刺道:“月前我示警水患时,也是有人如此斥责我,等到事情真正发生了却慌手慌脚、焦头烂额,甚至悔不当初。

而今仍是如此!

小子曾读《左传·宣公二年》,里面有句话叫:谏而不入,则莫之继也。范舍人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听到这话,范镇整张脸黢黑黢黑的,一如演义里的包黑炭。

恰巧,他们都当过谏官。

这话的意思别人可以不懂,但作为知谏院的他能不懂嘛?

只有进谏被接受,才会有人继续进谏。

黄青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他:作为谏官头头,你特么怎么能不明白谏言的重要性!

被一个小屁孩怼了,耻辱啊!

见范镇一脸不爽,却张不开嘴反驳,黄青继续刺激道:“《左传·宣公二年》曾言: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范舍人既然已经明白谏言的重要性了,那么我就原谅你吧。”

福宁殿这么严肃的场合,且在讨论水患这么沉重的话题,闻听此言却依旧有人“吭哧吭哧”笑出声。

黄青循声望去,果然是欧阳修这个智商点满情商负数的大坑比。

仁宗也面带笑意,他最近被范镇怼惨了,现在看到黄青三言两语就把范镇怼在墙角动弹不得,要不是场合不对,他恨不能仰天大笑几声。

强忍笑意,仁宗板着脸“训斥”黄青:“小七不得无理,范卿也是无心之失,你不要得理不饶人。”

范镇的脸更黑了!

什么叫“无心之失”?我何处有失了?!

还“得理不饶人”?这小子的嘴确实不饶人,但他哪里得理了!

皇上你这是在拉偏架吧?

一定是在拉偏架!

黄青“虚心纳谏”,急忙向范镇拱手致歉,嘴里不阴不阳说着“我还是个孩子”、“不是吧?堂堂朝廷重臣应该不止这么点度量啊”、“你是谏官,应该能听得进去谏言”……

这一句句诛心之言,直把范镇气的胃疼。

过了一番嘴瘾后,黄青又转过头对其他人道:“诸位相公,小子也认为应该实施文相公的治河策略。

通过最近的邸报和顺丰物流在各地的信息汇集,小子已经可以确定,如果放任不管,黄河必将于大名府商胡埽段溃堤!”

黄青通过对历史的了解,当了把“先知”。

他实在不想看到大宋在这次水灾时再走老路,这样会显得他这个穿越者很无能。

可惜,我本将心照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别人对黄青的拳拳之心并不领情。

刚刚被气得难受的范镇冷哼一声道:“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说哪里决堤哪里就会决堤?”

范镇那张嘴真的没治了,不怼人不舒服斯基。

怪不得朝廷让他当谏院头头,看人真准!

黄青也知道以目前手里的证据佐证不了商胡口决堤的必然性,索性耍起无赖:“这不是我说的,也许是汴河里长着龙角的巨龟说的。”

“哈!”范镇终于抓住黄青的小辫子,先是手舞足蹈半天,继而指着他厉声呵斥:“小小年纪竟以鬼神之说蛊惑君上,你到底是何居心?”

“咦?”黄青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疑惑道:“长着龙角的巨龟就是蛊惑圣上的鬼神之说吗?可我明明记得范舍人前段时间还谏言陛下,口口声声说着‘长着龙角的狗’之事,这岂不是也在以鬼神之说蛊惑圣上?

小子倒是想问问范舍人,你当时又是何居心?”

范镇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喉咙里“嗬嗬”半天,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世间最憋屈的事,莫过于被别人拿着自己的话堵自己的嘴。

除了死鸭子嘴硬的“双标狗”外,稍微有点羞耻心的人,都没办法硬着头皮强词夺理。

狄青束手站在一旁微笑不语,心中颇有感触,这还是自己被中伤后,第一次有人出面帮他说好话。

此刻他看向黄青的目光满是欣赏:这个小老弟能处,遇事他真敢上啊!

韩章的老脸不甚好看,说狄青家中狗生角的人里也有他。

或者说这是文臣集团集体炮制的谎言,没想到被黄青三番两次的拆穿,那个难受劲别提了。

但这事没法摆上台面,于是上前转移话题道:“既然已知险情发生地,那便防患于未然,趁早加固河堤不就好了。”

黄青沉重道:“来不及了,而今水势汹汹,若所料不差,不出半月黄河必溃。就这么点时间,哪够组织起人手加固河堤的?”

众臣俱是低头不语,他们对大宋的办事效率太清楚不过了。半个月?怕是连讨论出方案的时间都不够吧!

仁宗见众臣都不言语,便沉声问道:“非要如此吗?”

“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黄青语气笃定。

一项耳根子软的仁宗,此时就有些游移不定了。

此前他之所以反对文彦博的激进行为,就在于想保住大宋的两道防线。

现在黄青明摆着告诉他,就算不主动掘堤,两道防线依旧是没办法保住,这让他有些犯难。

此事重大,仁宗也不想偏听偏信,让内侍太监把各地的水情邸报和顺丰收集到的信息搬了上来,和诸位大臣开始细细讨论。

文彦博一看有戏,顿时抖擞精神,他先是感激的朝黄青笑笑,把黄青搞得非常不好意思,又指着相关信息一一为众人分析,黄青抱着多重目的,也在旁作补充。

随着两人讲解的越来越透彻,君臣的脸色也变得愈发沉重。

不看不知道,细看下简直触目惊心。

这次的水患不局限在汴京,河东、河北、京东、京西、湖北、西川等路均遭受洪水袭击,可以说全国大范围都有水患危机。

如果不能及时拿出有效方案,到时候人员死亡及财产损失将无法估量。

而顺丰的报告中,也标注了多处易发生险情的地方,每个地点都是人口聚集或膏腴之地,如放任不管,糜烂何止千里!

届时整个大宋都将焦头烂额。

仁宗揉了揉眉心,疲惫道:“诸卿以为如何?”

其他大臣看了看面容刚毅的文彦博,这才明白他最近临危不乱、处事若定下,面临的是何种危机。

又想到他能扛着这种压力,依旧提出主动掘堤的策略,这让一些年龄大了的老臣忽然心生感叹,暗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没了当初的果绝?

韩章放下手中的邸报,朝文彦博点点头,躬身对仁宗道:“陛下,老臣赞同文相公的策略……主动掘开石州处河堤!”

“臣,附议!”

“附议!”

其他人也明白,现在看来已没有别的选择了,无论掘不掘堤,北方的两道防线都将会不存。

反而主动掘堤还能有效的控制洪水流向,事前就能安置民众,事后也可以及时补上缺口。

处置得当的话,说不定还能保住北方的两道防线。

仁宗见所有人统一了口径,沉吟半天道:“那就依文卿的办法,授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全权负责治河之事。”

“臣,谢过陛下。”文彦博躬身领命。

见关于水灾的事情告一段落,刚才一直被怼的范镇,心中那怼人之魂复燃,疾步上前谏言道:

“臣伏见河东、河北、京东西、陕西、湖北、两川州郡俱奏水灾,京师积雨,社稷坛壝辄坏,平原出水,冲折都门,以至宰臣领徒监总堤役,其为灾变,可谓大矣。

然而灾变之起,必有所以,消伏灾变,亦宜有术。伏乞陛下问大臣灾变所起之因,及所以消伏之术。仍诏两制、台阁常参官极言得失,陛下躬亲裁择,以塞天变。庶几招徕善祥,以福天下。”

仁宗闻言,闭目沉思半晌,刚要开口应承,却见黄青递来一个眼神,并微微摇头。

仁宗顿时话锋一变,道:“卿所言极是,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安排防灾救灾之事,其他的,再议。”

说罢,一挥衣袖,转身走了。

范镇刚想追上去,却被黄青一把扯住。只听黄青嘴里不停表达歉意:“范舍人,刚才小子头脑发热,说话有些过于直白,请您一定要见谅哈。”

范镇对黄青烦得不得了,随便应付了几句,并拼命拽着衣袖,等他脱身再想去寻仁宗时,却被内侍告知,仁宗身体不适,刚喝了药休息了,这不由让他连连叹息: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