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六一看了一眼蓝彦,她本来已经向投放鸽子的地方走去了,忽然发现蓝彦从另一边走向鸽子。
看见他低头捡鸽子,苟六一又退了出来。
她不知蓝彦何时过去的,也不确定蓝彦有没有看到什么。
就算蓝彦看到什么,苟六一都绝对不会承认什么的,以后还得把乌鸦的鸟头多转几个方向,观察仔细了再干事。
还得把黑豹带上,用它来配合乌鸦捕食最是合适。
还好蓝彦这小伙子不太爱说话,嘴也算牢实,苟六一很快就把这一茬放过去了。
陪着王母快乐的吃东西看风景。
蓝彦过不去心里那关,最终还是没有吃鸽子。
王后带着几个孩子一路走走停停,教苟六一看地图,对地形。
苟六一有点懵的,因为现代的地图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而王后拿出来的地形图是上南下北,左东右西。
除了这个,地形图可以说是很赞了,世子坟的地图跟这个完全没法比。
这张云陵国图纸上,山川水流,居民点道路都有明确标注。
令苟六一赞叹的是,这是实测图,各处之间的距离方向高差都有标明。
在王后的讲解和实地对应,苟六一很快看懂并记了下来。
她记下来还命令乌鸦也记下来。
乌鸦抗议:[脑子小!欺负鸟!嘎!]
苟六一科学分析:[人类的大脑就是用的多才进化成现在这样的,相信我,你要多用脑。]
[嘎!扯淡!]
[别嘎了,记路!]
马车所带的食物越来越少,野外生活的新鲜感也渐渐淡去。
苟家佑为蚊虫的骚扰和简陋的住宿而越来越暴躁,他随身带的奴仆不是在挨骂就是在挨骂的路上。
苟五一因为灿烈的太阳闷热的空气而烦躁,更因为无法精致梳洗打扮穿漂亮衣服而恼怒,她身边的奴仆也都奔赴在挨骂挨掐的路上。
苟家安和苟家斑两人也不太适应这种粗糙的生活,不过沿途所遇的绮丽风景引得他们频频赋诗一首,他们身边的奴仆都在违心夸赞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苟六一和王后两人就很惬意了。
王后的四大女金刚个个都是贴贴细致的高手,苟六一身边的水水花花都是务实的农家乐小能手。
两厢一结合,她们在吃住行上毫无烦心,只专注于矿产的分布。
蓝彦总会时不时的去看苟六一的乌鸦,总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记忆幻觉,其实根本没有凭空出现的鸽子,是他幻想出来的?
那边带着大部队进京的王爷,一路上遭遇了不少偷袭。
只是蓝中尉保护的太严密,王爷没有得到亲身试药的机会,但把药全分出去,他又舍不得。
药是孙女给他的孝心,受伤的是他手下的士兵。
王爷一路都在给药和不给药之间徘徊,每次看到那些糙汉都被随军军医照顾了,他就又把药瓶揣进了怀里。
蓝中尉见王爷总是捂着胸口:“王爷,是否有不适?”
王爷快速摇头:“吾好的很!”
蓝中尉看看王爷鼓鼓的胸部:“王爷,到京郊了,是否下令军队驻扎?”
王爷随着蓝中尉的视线看看自己的胸部,咳一声:“传我令,停军休整。你带上几个人随我进城。”
“喏!”
云王爷带了两千精兵开拔来京,皇帝的人一直在严密监视。
深怕这个苟王爷打着请罪的幌子,跑来京城搞偷袭。
当多疑的皇帝听说王爷只带几名随从进城,才略略放下心来。
最近他脸上的皱纹加深了不少,被一堆儿子烦的。
他有些恼怒他的儿子们,他这个皇帝还喘着气呢,就有儿子迫不及待的招揽官员,想拉帮结派。
看看跪坐在一旁的六皇子,皇帝眯眯眼,这个小六连伏先生这个安插在云王府的眼线都搞成他的人了,不知道私下里还挖了他这个老子的多少墙角?
王爷背着一捆荆棘觐见皇帝,一见皇帝就大哭起来。
“皇上!是臣无能啊!皇上,臣无能啊呜呜呜呜!”
皇帝看着满脸胡子的糙汉,哭的眼泪鼻涕都飞了起来,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堂堂七尺男儿哭成这副熊样,太辣眼了。
又想起当年大家都还是壮小伙的时候,云王爷为他冲锋陷阵,打拼江山。
叹息一声,都老了。
“起来吧,看看你现在的熊样,不像话!”
云王爷趴在地上不起来,还吹了一把鼻子:“皇上,臣本以为能替皇上治理好云陵国,为皇上分忧。可,呜呜呜!臣愧对皇上呜呜呜!”
皇帝龇了一下牙花,真是个糙人!在大殿上就吹鼻涕!
糙人就别呜呜呜的哭了行不行?
嚎几声也比呜呜呜看着顺眼!
“朕不怪你!起来!”
王爷趴在地上刚想起来,忽的菊花一紧,想起王后的交代,又趴了下去继续呜呜呜。
王后说了,皇帝多疑,他若说不怪你,千万别相信,那是场面话也是试探。
不知道如何回话就哭,就一直说自己无能!
皇帝若推脱接手云陵国,更不能当真!
那是皇帝要面子找台阶,把云陵国多送几次,他定然收下!
云陵国这个烫手山芋,这次务必得还给皇帝,这次交不上去,下次皇帝就要连王府上下的人头一起收了!
皇帝面上心疼:“来人!快扶云王爷起来,把他身上那些劳什子玩意都摘了!”
“喏!”
云王爷听见皇帝喊他云王爷,不叫苟王爷,心里松了松气。
只要听见苟王爷,那就是皇帝对他不满意。
在宦官的搀扶下,云王爷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从袖兜里掏出一卷罪己状。
“皇上,臣有罪,臣管理云陵国不善,致使民怨四起,臣,请皇上降罪!”
“爱臣说什么浑话,是那贼人可恶,朕也受到其害啊!”
“皇上宽仁!”
皇帝打开罪己书,粗粗看了一遍,一看就知道不是云王爷这个莽夫能写出来的,定是他夫人帮的忙。
这个老匹夫真是好运,捡到一个美貌又聪慧的妻子!
“你这又是何必?云陵国你继续帮朕看着,继续踏实做你的云王爷!”
云王爷抿抿歪到嘴里的胡子,夫人果然厉害,皇帝果然不要云陵国。
云王爷再次下跪:“皇上,臣实在无颜再担此重任!
皇上开恩,就赏臣携一家老小,归隐田园!”
皇帝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地上的云王爷。
大殿上气氛凝固,有些人心里骂云王爷,皇帝开口还敢拒绝,真是胆子肥!
好一会儿,皇帝抬手:“扶云王爷起来,此事再议!”
云王爷挂着鼻涕眼泪,脑门子上也挂了一层密汗,被人带下殿去休息。
皇帝是想收了云陵国,可云王爷因为破不了盗窃案,就被他撸了王爷的职位还要回了云陵,他不想天下人说他亏待忠臣。
在云王爷留在京城的这些天,六皇子八皇子十皇子都在努力的展示对皇帝的孝顺,九皇子也紧赶慢赶的跑回了京城表孝心。
皇帝成年的儿子里,还没有封地的差不多就这几个。
十一皇子知道他不可能得到封地,就没往皇帝跟前凑。
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只有八岁和十一岁,怎么排也排不到。
七皇子,嗐,这人就不提了,更没戏。
皇帝冷眼看着几个儿子,越发觉的他的几个儿子都想他早点死,抢皇位!
王爷谨记王后的叮嘱,逮到机会就给皇帝送云陵,搞的皇帝心情格外的好。
看看,不是我不体恤功臣,是功臣非要卸去职务享清闲。
皇帝心情一好,对几个儿子脸色也好了些许,更是恩准云王爷同苟婕妤相见,小十一也该见见亲舅舅,都是一家人嘛!
云王爷再见苟婕妤,发现小妹又苍老了许多,鬓角花白。
“阿妹,你这是……,唉!”
苟婕妤见到云王爷终于露出了笑容:“阿兄,我很好。阿兄当真不做云王爷了?”
“是,不做了!滚他个球,谁爱做谁做去,老子受够……唔唔唔……那般……唔唔……臭小子!”
十一皇子跳了起来,捂住了云王爷的嘴。
这个舅舅哟,嗓门大的,万一让皇帝的人听见,岂不是白送云陵国了!
王爷捋捋胡子:“我就是担心你们母子。”
苟婕妤看着十一皇子:“我没什么,只是担心穆儿,若是可以,我真的想让他跟着阿兄离开京城。”
十一皇子跪坐下来:“这是不可能的,您就别想这么多了。”
“阿舅,姜宅那边,七皇子的人都撤了,父皇的人,我瞧着似乎也撤的差不多了。”
“这是好事啊!”
“阿舅,离开云陵国可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还不知道会被放到哪个旮旯里呢!”
“阿舅莫这般说,能离开是非之地,是好事。”
“对,只要人没事,其他的都没甚大不了的。穆儿,等阿舅安顿下来,你就可以放心的来阿舅那里玩了!”
“阿舅说的是,没了王爷这身份到底是自在些。”
苟婕妤听了一会儿:“阿兄,如果有可能,帮我打听一下香儿,不知她一人在金刀朝过的如何。”
云王爷沉默了一下,叹口气:“着人探过了,好着呢!”
能好到哪里去呢!
金刀朝民风彪悍,香儿与那边格格不入,起初皇帝图个新鲜,如今已是没了兴趣。
要不是碍于是大煌朝的公主,恐怕早就把人赏下去了。
苟婕妤摇头:“阿兄你又宽慰我。”
说着又流下泪来。
王爷和十一皇子两个男人互看一眼,轮番劝慰苟婕妤。
皇帝那边也同几个皇子共进晚膳,享天伦之乐。
“你们说,朕该如何安置云王爷呢?”
八皇子:“父皇,孩儿以为,云王爷既已归还云陵国,可如他心愿放其归田。”
大皇子点头:“儿臣亦是如是想法。”
九皇子:“不可!父皇,孩儿在云陵一段时日,这云王府并不简单,各路高手相继闯入云王府,却无人出来。
父皇,孩儿担心会放虎归山!”
三皇子:“父皇,九弟说的在理,不可心软。”
十皇子:“难不成还想杀了云王爷不成?天下人该如何说我们皇家?”
九皇子:“父皇,儿臣是为皇家着想。云王爷多少私兵并未探得,若他再与叛党余孽勾结在一起,父皇,不可大意!”
大皇子:“九弟,你未免杞人忧天了!”
六皇子见皇帝一直沉默不语,思索了一下:“父皇,阿弟他们说的都有其道理。”
皇帝掀起眼皮,看看六皇子:“那小六你怎么想的。”
六皇子:“父皇自有定夺,无需儿臣多嘴。”
几个皇子集体撇嘴,这个老六,变相骂他们多嘴呢?
皇帝摆手:“今日是家宴,你们随意畅谈!”
几个皇子再集体撇嘴,真随意畅谈了,过了今天就没舒坦日子过了!
四皇子起身:“父皇,儿臣略感不适,可否允儿臣下去休息?”
五皇子也起身:“父皇,儿臣也想回去休息。”
皇帝抬手摆了摆:“去吧。”
“谢父皇。”
跟随四皇子五皇子一起跑出来的,还有十皇子。
“四兄、五兄,等等阿弟!”
“你怎么也出来了?”
“里面甚是无趣,还是跟着四兄五兄一起有意思。”
“我们可不打算出去吃酒,回府歇着了。”
“是啊,我们兜里可没几个钱子了!”
“五兄说哪里话,阿弟请你们吃酒去,过些日子你们就要离京去封地了吧?”
“是啊!父皇这次是要把我们几个都赶出京城咯!”
“……”
殿内,六皇子斟酌一下,开口:“父皇,儿臣拙见,云王爷既然高调的交出云陵,父皇不如顺应收回云陵。
然父皇惜才,可再为他委以重任。”
皇帝挪动了一下膝盖,调整跪姿:“何重任呢?”
六皇子笑笑:“父皇,西毛郡多荒地,这些年来一直无甚进展,若让他做农都尉,相必也是得心应手的。”
大皇子几人又一次的集体撇嘴。
农都尉,听着是个好差,可西毛郡那个鬼地方,去一个官员跑一个官员。
就连流民都不愿意去那边开荒,地薄的很,种不出来好庄稼。
最糟糕的是靠近金刀朝,种出那点庄稼还要提防随时有可能被金刀朝的游民抢劫!
六皇子这人真是会折磨人!
皇帝眯眯眼,重新审视了一下六皇子,微微点了点头。
也不是不行,可以先派人盯着,若有异动,杀之!
于是,云王爷顺利的交出了云陵国,顺利的用云陵的王爷换了西毛的农都尉!
云王爷接到皇帝重新发给他的官牌时,胡子抖了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小半辈子打仗,小半辈子做王爷,即便儿时也是为富人们养马护院。
何曾种过田?
这是真让他归田养老啊!
他有些憋闷,却恭敬的接了皇令,先行返回云陵国,准备交接事物。
王后拧着他耳朵反复告诫他,不论皇帝如何处置,只要能回云陵,就不许闹脾气,乖乖接了旨赶紧回去!
坐在马车里的云王爷很委屈,他掰着手指头把家里成员想了一遍。
王后对农务,一窍不通。
世子对农务,一窍都没有。
世子妃对农务,嗐!恐怕还不如他知道的多。
苟家佑、苟家安、苟家斑,更是不用指望。
剩下一个苟五一,不能想!
还有一个苟六一,唉,唉?
小六的院子里院子外种了不少蔬果田粮,说不准也许可能或许,小六还懂的多些!
这孩子有先见之明啊!
王后带领穷游一圈的孩子们也在回府的路上,全都晒黑至少一个度,除了王后和苟六一。
苟五一很不满的摸着起了皮的脸颊:“六妹妹,你太小气了些,有好脂粉为何不拿出来给兄长也用些?”
现在才知道,苟六一身上装了一种膏状脂粉,天天同王后两人用它涂脸擦手抹脖子。
同样被晒,涂了那种脂粉的两人就没见怎么黑,更没有秃噜皮!
苟六一往嘴里扔了一颗所谓的山葡萄:“阿兄们是男子,用脂粉像什么样子?再说了,晒晒才健康,更添男子气概!”
蓝彦看看三个如非洲黑鸡的少爷们,这叫男子气概吗?
再摸摸自己那张非洲黑炭的脸,他应当男子气概更足吧?
苟五一炸毛:“那我呢?你怎的不给我些!”
苟六一再扔一颗葡萄:“你问我要了么?你不问我要我怎么知道你想要?”
苟五一:……
“那你现在给我些!”
苟六一耸肩:“最后一点我给王母了,你去她那里要吧!”
“你!”
苟五一气的从大石头上跳起,又使劲踢脚边的野草。
出来这么些时日,她现在连草都嫌厌恶。
苟家安和苟家斑凑过来,苟六一自觉的分着手里名义上的野葡萄。
苟家斑扔一颗进嘴:“小六,你说你怎么运气就这么好呢?我们摘的野果子不是酸就是涩,偏你摘到的就是甜的!”
苟六一笑眯眯的给苟家安手里放葡萄:“我心善啊!我每日都行一善呀!”
苟家斑噗嗤笑了出来,被葡萄汁呛着咳起来。
苟家安把手里的葡萄同蓝彦分着:“六妹,你其实不需要帮我吃烤肉的,更不需要帮蓝彦花钱。”
苟六一舌头顶顶腮帮,不说话。
无法反驳!
她实在找不到善事可做,又不敢随便拉着路人百姓去热心,只好霍霍身边的人。
终于回到云王府,一群孩子疯了般的扑向各自的小院,热情拥抱各自的床板和被褥。
深刻体会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苟窝!
云王爷带着圣旨也回来了,一家子人听到宦官宣读的圣旨后,懵了又懵。
让一个砍人打仗的王爷去做农官?
那地里的庄稼敢伸脑袋长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