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大早的,你怎没多休息休息?”
“回老夫人,习惯这个时辰练功了。”
“那你去继续练吧,我带着六一在附近走走。”
蓝彦放下行礼的手,看看苟六一,再扭头看看后面。
苟六一和王后顺着蓝彦的目光看过去,啧!早起的人挺多!
祖孙俩有点尴尬,她们以为躲着值班的护卫了,却是在这么些人的目光下行动。
苟六一不满的冲乌鸦嘟囔:[你怎么搞侦查的?]
乌鸦在大树上梳理羽毛:[自己人,嘎!]
王后清清嗓子,站直了腰身:“六一,陪我走走去。”
苟六一扶着王后的胳膊,点头:“好嘞!”
蓝彦抱拳:“老夫人,为了您的安危,请让小的跟在左右。”
王后摆手,她要干的事得偷偷摸摸的,怎能带他人同去?
苟六一看一眼蓝彦:“那你跟着吧。”
蓝中尉和蓝伟他们都看着,就算不让蓝彦跟着,也会有其他人要跟着的,那还不如蓝彦跟着呢。
反正蓝彦已经知道她很多了,敢乱说,就把他毒哑再搞个半身不遂。
大不了养他后半辈子!
蓝彦被苟六一阴狠狠的眼神激的一激灵,抿嘴不吭声。
王后疑惑的看苟六一,带着这人还怎么拿马车出来?
苟六一眨巴一下眼:“王母放心,蓝彦很擅长做哑巴。是吧小蓝?”
蓝彦:……
这话太有威胁性!
他又回头看看盯着这边的蓝中尉和蓝伟,艰难的点点头。
王后有些纠结的带着两个孩子走出客栈的院子,拐去了后面一条深巷。
这里基本都是各家各户的高院墙,路面也够宽,且很少有人从这里过。
王后在看到那些受伤的护卫回来,就让含冬在这附近踩点,踩到了这里。
原本她是打算就骑着马走去西毛郡的,没多远了,忍忍就到了,能不让苟六一暴露秘密就行。
可是伤员受不了,他们都是受王爷牵连负伤,王后不忍心让他们再因为颠簸劳累而加重伤情。
苟六一站在巷口,让乌鸦在周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转了一圈,小手一指,一辆板车出来了,再一指,一个车厢出来了。
苟六一在那里指指指,王后虽早有心理准备,可见这么大的车体一辆接一辆出现,还是忍不住目露惊讶。
惊讶过后,眼神凌厉的看向蓝彦。
心里腹诽,小六就这么相信这小子?
这小子要是口不严,定叫含夏她们拔了他的舌,再打断他的手!
蓝彦正在默默惊叹着,看到王后那凶巴巴的眼神,脚不自觉的向苟六一挪了挪。
他感觉自己很危险,王后似乎想废了他,六姑娘有可能随时灭他口。
不过现在王后想废了他的欲望更明显,六姑娘相对来说,暂时是安全的!
苟六一拿出来五辆车后,就停了下来。
巷子就这么长,放下五辆车已经差不多是极限了。
而且车拿出来太多,也夸张了。
蓝彦被无情的强制留下看车,祖孙俩手挽手的回去叫人来拉马车。
等马车回了客栈,蓝彦又被蓝中尉无情的批评一顿。
臭小子!怎么可以让那祖孙俩自己回客栈的!
万一路上遇到歹徒怎么办?
万一又来暗格的人行刺王后怎么办?
站桩吧!
什么时候队伍出发,什么时候停止站桩!
蓝彦一句话没辩解,委委屈屈的在院子里站桩。
来来回回的客人都会看看蓝彦这位迎宾,这么大的太阳底下站桩,真勤勉啊!
王后观察了蓝彦一阵子,发现这小子嘴挺严实,就吃了苟六一偷偷给她的葡萄,应了苟六一的请求,去找蓝中尉求情,放蓝彦回屋了。
苟六一悄咪咪的找到蓝彦:“小蓝,没烤成鱼干吧?”
蓝彦:……
他不想说话。
苟六一拿出一个蜜桃,塞进蓝彦手里:“晒晒更健康。看你这肤色,多男人!”
蓝彦:……
狠狠咬一口桃子,更不想说话了!
他现在比世子的上半边脸还黑!
苟六一他们套好车马,同尤容儿一起,向西毛郡出发。
尤容儿起初是愉快的。
多了一个好朋友,高兴。
这么多膘肥体壮的马儿,激动。
有一头漂亮的梅花鹿,欢喜。
三条威猛个性的狗狗,帅气。
一只盘旋在队伍中的乌鸦,得意。
然而队伍行进没多久,就杀出来一帮戴着铁面具的人,屁都没出一声,举着刀剑就砍砍杀杀的。
吓死她了!
金刀朝屡屡冒犯西毛郡边境,她都只是听说,并未亲身经历过战场厮杀。
现在跟着苟六一走这一路,比她在西毛郡的生活还刺激!
她终于明白为何第一次见苟六一时,她是那副模样。
可为何会有这么多人跑来干架?
难道苟六一家人手里有什么绝世宝贝?
或者,是来同她抢马的?
但看越来越壮大的马匹队伍,尤容儿突然领悟到了另一种得到马匹的途径!
原本大半天的路程就可以到达西毛郡,车队已经走了两天。
在这两天里,让尤容儿格外注意的,是田婆他们手上戴着的指虎。
这玩意儿看着不起眼,打人贼疼。
苟家斑手上也有一个,比田婆他们的都高级,打人应该更疼。
苟六一答应她,等到了西毛郡,就叫水粉给她也做一对指虎。
真是好姐妹!
够意思!
不枉费她这一路担惊受怕的陪伴。
尤容儿的人早就提前跑回去通知郡守,姑娘要回来了。
可郡守和郡守夫人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他们的宝贝姑娘!
焦虑了的尤郡守,亲自带人出城寻女儿。
他就一个夫人,夫人就生了尤容儿一个女儿,他俩对这个女儿很是宝贝。
他应下皇帝来西毛郡这个地方,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逃避家里为他安排妾室。
他夫人在生尤容儿的时候难产,好容易命保住了,却被告知再无法生育了。
为此,他开始了同家中父母的斗智斗勇。
他曾向夫人承诺,此生只她一个女人。
大丈夫怎可言而无信?
至于没有儿子这件事,不重要。
他父亲因为有了他这个儿子,气的都快半身不遂了。
所以要儿子干嘛?
找气受吗?
就是容儿被他们宠的有些任性,又跟她母亲一样,心性过于单纯,这让尤郡守很不放心。
就拿夫人的那个手帕交来说,九皇子刚得了封地,她这个九皇子岳母就迫不及待的来找他夫人叙旧,还对他手下的王都尉等人频频是好攀交情。
要说没有什么想法,他是不信的。
西毛郡这地方,可是驻守了二十万大军!
尤郡守清楚,他的家庭在京城算是有一定份量的,他又是家中唯一嫡子。
虽和家人在妾室问题上有矛盾,到家里人对他还是很重视的,不然他不可能坚持十几年不纳妾。
京城人都知道,他重视夫人和女儿,这是想从他内人下手,拉他站队吧!
所以他坚决反对他妻女去南边的云陵做客。
尤家只忠于皇帝,谁是皇帝忠于谁,绝不结党营私,参与皇室纷争。
“阿翁!”
尤容儿看到父亲的身影,甩了马鞭向尤郡守跑去。
“阿翁,你是来接我的么?”
“你怎的现在才回来?知道你阿母多担心你吗!”
尤容儿噘噘嘴,父亲眼里要么是西毛郡,要么是母亲。
母亲一难过他就想各种办法哄,母亲一担心,他就放下手中事物出城找她。
父亲根本不是担心她,真是白欢喜一场!
尤郡守看看尤容儿身后:“他们是何人?”
尤容儿翻了个白眼:“是马商。”
尤郡守皱眉:“真是太惯着你了!怎可随便同不相熟之人在一起!”
尤容儿又气又委屈:“谁说不相熟了?处着处着不就相熟了!老古板!”
“你!跟我回去!以后不许出门!”
“不要!凭什么不让我出门!”
“就凭你这脑子!”
“阿翁你!你侮辱人,我告诉阿母去!”
……
王爷王后他们走近这对父女俩时,就听见两人的争吵声,一时有些尴尬。
是现在上前打招呼呢?
还是等他们吵完?
尤容儿气鼓鼓的转身,冲着王爷王后叫:“不许把马卖给这个老男人!”
众人:……
王爷向尤郡守表明了身份,一起进了西毛郡地界。
苟六一看着士兵的认真盘查和确认,摸下巴。
这里同其它郡县还真是不一样,格外的严格。
在郡界处都设有关卡,只要进西毛郡,就要出示一切证件并登记。
苟六一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这么严格的检查,不会是现在两境关系特别紧张敏感吧?
不会要打仗吧?
她真的不想体会古人冷兵器时代的大战啊!
苟六一抬头看看天,忍住了举手骂天的欲望。
尤郡守领王爷他们进了都城,安排了暂时休息的住处,接下来就是要办理各种手续等待上任了。
王爷有了相对安稳的环境,赶紧提笔写折子。
皇上啊!
老臣无能啊!
暗格那帮狗娘养的,他们追杀吾啊!
请陛下放心,吾虽千辛万苦,但终不负陛下嘱托,到达了西毛郡。
然,陛下亲派的两位保护吾的大人,在与歹人的英勇对抗中,死啦!
吾当真是万般痛心!
老臣,定要为西毛郡的繁荣尽心竭力!
为大煌朝的辉煌洒尽最后一滴血!
王爷写完又斟酌一番,嗯,文笔不错!
苟六一在官府办的驿站里转了一圈,问王后:“王母,咱们以后住这里?”
王后蹙了下眉:“应当会安排一个府邸给我们。”
苟六一挠了挠额角的发,王爷是皇帝封的国家干部,应当会解决住宿问题的,不操心这个了,她要去逛街。
六姑娘要出门逛街,世子妃不放心,王后不放心,王爷不放心,谁谁谁都不放心。
于是,在苟六一身旁,站着掌管财务的朱花,大力金刚水彩,拎着酒壶的芸娘,黑脸的蓝彦,肤白貌美的白哲。
半空中还盘旋着一只乌鸦。
他们严密监视着从苟六一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
街上有些无趣,因两国的关系比较紧张,这里禁止了私自相互通商,街上没有云陵国的繁华。
苟六一逛着逛着就失了兴致,不过收获还是有的。
蓝彦和水彩,一人扛了一扇羊肉,朱花抱着一兜骨头,白哲拎着一草袋羊杂,芸娘身上挂了五六壶酒。
看到药店,苟六一想了想,进去挖掘孜然了。
吃羊肉怎少的了孜然?
她空间里有孜然,但总得为它找个出处。
药店里的小伙计忙了半天,苟六一依然没闻到孜然的味道。
撇撇嘴,又冲向了卖胭脂香料的店铺,终于让她找到了孜然,彼时被称为安息茴香,还卖的神神秘秘,价格也挺高。
朱花捏着手里的荷包,心疼。
心满意足的苟六一出了胭脂铺,蓝彦和白哲俩门神轻轻呼出一口气。
两人颜值都挺好,一黑一白,一刚一柔的站在胭脂铺门口,不少女人向他俩示好。
在以前,他俩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这里的民风真是彪悍豪放!
“小杂种!给老子舔干净!”
“不!”
“给我打!”
苟六一带着回头率杠杠的的蓝彦和白哲,离开胭脂铺没两步,就看到一伙人在揍一个小男孩。
蓝彦捏紧拳头,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过分!
白哲看看地上弓着身子抱着脑袋的男孩,垂眼。
他逃亡的时候,帮过受欺负的人,可结果呢?
那些人一句感谢都没有,跑了,独留他同一伙歹人对抗。
他受了伤,为保妹妹不被歹人抓走,他们丢弃了两个包袱。
落魄时受的一次次欺辱,他看清了人性的凉薄。
白哲见苟六一伸脑袋张望,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拉住苟六一的衣袖:“莫多管闲事。”
苟六一抿一下嘴,初来乍到,她也不想给王爷惹上事端,就听了白哲的话,并未上前。
芸娘灌了一口酒,看看那个男孩。
啧,快被打成猪头了,不过看样子挺扛打的,还知道护住重要位置,嗯,很有挨打的经验。
芸娘低头看看地上的小石子,踢了一脚。
“谁?他娘的谁砸我!”
“他娘的谁敢砸我家少爷!”
“他娘的!”
芸娘耸耸肩,又灌了一口酒,一帮傻缺!
苟六一回头看一眼芸娘,芸娘侧脸看蓝彦,苟六一又看向蓝彦。
蓝彦:……
在他们附近的人窃窃私语:“这孩子真是倒霉。”
“是啊,怎惹上这帮泼皮!”
“唉,可怜见的!”
苟六一歪头问一老汉:“老人家,那些人是谁啊?怎的当街打人?没人管吗?”
老汉看看白白嫩嫩的苟六一:“小丫头外地来的吧?这人是王都尉家大姑娘夫君的弟弟,就算被府衙带走,不消半刻钟,人就能放出来。唉!”
苟六一掐着手指头捋了一下关系,至少拐了三层的关系。
捋完关系,看向蓝彦。
都是尉家的人,差别还挺大。
蓝彦:……干嘛又看我?
“小子,赔钱呢?还是把老子鞋面舔干净?”
“呸!”
“继续打!”
“噗!”
“等一下!这是什么?”
“不许碰我的东西!”
“嗷!敢咬我?给我往死里打!出了事我兜着!”
“好嘞!”
苟六一叹口气,快步向那帮人走去。
原以为这帮人打几下就完事了,现在看,再打就可能真出人命了!
“请问,这是在杀人嘛?”
苟六一一句话,成功让那帮人停了手,全看向她。
蓝彦白哲和芸娘都无奈的看看苟六一,瞎说什么大实话。
朱花和水彩悄悄的往怀里摸指虎,跟暗格的人都干过架,这帮菜鸟她俩不怕!
一身白衣的关系户背起手看着苟六一:“这是谁家的小姑娘?长的挺俊俏啊!”
“你谁啊?知道我们少爷是谁么就管闲事!”
苟六一舔一下嘴角,看了一圈周围围观的人:“可能是我误会了,可你们为什么要打一个小孩子啊?”
关系户身边的人伸手来推苟六一:“干你屁事!哎呦!”
白哲一掌拍了出去,同时,蓝彦一脚踹了上去,那个出声的人,飞了起来。
众人:……
苟六一嘿嘿两声,摸了一下嘴角,被这么多人看着,怪不好意思的。
关系户怒了:“你们谁家的?报上名来!”
苟六一甜甜一笑:“我们是谁家的不重要,你能告诉我为何打这个男孩吗?”
关系户眯眯眼睛:“他把我鞋踩脏了。”
苟六一看看对方的羊皮靴子,这大热天的,捂脚气呢?
“不就是踩了一脚嘛,让他给你道歉不就完事了么!”
“哼!我这鞋子贵的很,他得赔!”
“赔钱啊?好说好说,用钱办的事那就不算事!我替他赔你吧。”
关系户有点莫名其妙:“你替他赔?”
苟六一点头:“是啊!”
说着,从怀里掏出三块马蹄金。
“够吗?”
关系户哑声,遇到傻子他侄女了?
朱花和水彩都心疼的看着苟六一的手,这么多金子!
周围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一致认为苟六一这姑娘是个傻的。
蓝彦他们也都不理解苟六一为何如此,不过,她是他们的姑娘,随她高兴。
低头看地,反正不是他们的钱!
苟六一见关系户没有接金子,眨巴眨巴眼,又掏出两块马蹄金:“这样总够了吧?我就这么多钱了,再多就没了哦!”
关系户把苟六一捧着的金块一一抓起,塞进怀里,对着地上的男孩恶狠狠的说:“算你走运!”
那帮人走了,苟六一抬头看歇在屋顶的乌鸦:[这几天盯着那个人。]
乌鸦眼珠子转转,拍着翅膀飞起。
苟六一示意水彩和朱花扶起地上的男孩。
“你家在那里?”
“没家!”
苟六一挑了眉,这男孩的长相,像西方人。
看他的眼睛是黑褐色,再想想现在还没有同西欧国家有什么来往,那就是金刀朝来的?
苟六一弯下身子轻声问:“你不是大煌朝的?”
小男孩表情突然很愤怒:“我是!我母亲是!”
苟六一后退两步,是就是呗,叫什么哦!
瞧瞧,多少人都看过来了!
小男孩也发现很多人看他,立刻低下头。
西毛郡的人大多数都同金刀朝有仇,他的脸让他受了很多嫌弃和苦头。
这里也有同他一样的混血,他们都被家人抛弃,只敢住在城外的荒山里。
除非必要,不会来城里。
今天轮到他来城里买盐,却差点没了性命。
苟六一拍拍男孩肩膀:“先去我那里吧,让我师父给你弄点药涂涂。”
男孩抿嘴捏手指,看一眼地上摔碎了的陶罐,还有地上的白色粉末,纠结。
他怕苟六一他们知道他的身份把他送回金刀,可身上的疼痛让他又渴望得到医治。
还担心山里的几个小伙伴,他们已经断盐好多天了,好容易凑出来钱买了这点盐,全洒地上了!
芸娘一手揽住小男孩肩膀:“走吧!先把伤治好,地上的盐不能要了。看见前面那个傻姐姐没?她钱多,让她给你买新盐!”
苟六一:……
回去的路上,白哲手中的羊杂被芸娘拿走了,塞给他了一个小男孩。
抱着吧,这孩子的腿脚伤了,走路太慢!
白哲捏捏眉心,抢了蓝彦肩上的羊肉,快步先行。
他宁愿一身羊膻味,也不想抱一个陌生的孩子!
蓝彦:……
不出意外的,蓝彦一进驿站,就被蓝中尉抓住,瞪眼。
人家抱的是羊肉,自己这憨儿子怎的抱人肉!
到了驿站,芸娘拍拍苟六一:“跟我说说,干嘛给出去那么多金子?”
苟六一抿嘴笑:“什么时候教我剑法?”
芸娘翻了个白眼,脱了头上的斗笠:“走,现在就教!”
苟六一被芸娘拖着向后院走去:“芸娘姐姐,咱们不先歇会儿?要不先喝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