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背对着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裴瑾觉得他一定很痛苦。
因为她清楚地听到母皇对他说：“这是你不可推卸的责任。你可以恨我，但你必须要帮她成为真正的皇帝。”
母皇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全然没有那天晚上握着她的手时的温柔。
她很小的时候就明白母皇对他们两个的态度为何会如此不一样，因为男女有别，女子生来就是保家卫国的，而她身为皇女，更肩负着江山重任。
裴圣江是个工作狂，故膝下皇女单薄，且大皇女天生身体羸弱，是个药罐子，根本不堪重任；二皇女虽能文能武，心思稳重，但碍于父亲是侍者出身，裴圣江从未对她动过太女的心思，只是封了王。
三皇女也就是裴瑾，其父是当朝凤君，女凭父贵，且她聪明伶俐，就是玩心太重，经常闯祸，用裴圣江的话说就是欠缺打磨。
所以从小裴圣江就对她寄予厚望，但同时又在不断历练她，这件事就是其中之一。
裴瑾看到大哥跪了下来，对母皇行了叩拜大礼。
“儿臣遵旨。”声音很平静，就像他的表情一样，没有任何波澜，仿佛生来如此。
他像一个机器，一个被利用的机器。
“不要奢望亲情。”
“生在皇家，你应该早明白这个道理。”
“她现在还小，还会对你亲近。等到她登基之后，她就会明白该怎么做了。”
“就算为了你们的感情，”裴圣江站起身，低头看着自己的大皇子，“你也应该做到。”
“是。”又是机械的回答。
裴瑾觉得有些看不清大哥的背影了，原来她早已泪流满面。
“你的伤还没好，先休息吧。”裴圣江撂下一句话，就要往外走。
裴瑾看到母皇向自己走来，瞬间手忙脚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慌张地跑开了。
裴圣江早就从门缝里发现了她。
让她听到也好。
裴瑾一边跑一边抹泪，她不明白母皇为何要做得这么绝。
她好心疼大哥，明明他们俩只差了五岁，却要承担这一切。
她恨自己没有用，不能保护大哥，身为女子，竟还要让大哥保护自己。
她蹲在一个角落里，哭得昏天黑地。
翌日清晨，侍者们发现了惊奇的一幕。
三皇女竟然在读书，而且看样子非常认真——因为他们都在讨论，而她不为所动。
她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还有些泪痕。
她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有保护亲人的能力。
裴圣江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没有惊讶，因为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一直觉得裴瑾很像她，现实证明确实如此。
她们都能为了自己想保护的人豁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那母皇想保护谁呢？
答案毋庸置疑。
她想保护她的子民，包括她的子女。
裴瑾一直觉得，母皇言行不一。
她明明说皇家无情，转身却为了给自己的女儿铺平道路煞费苦心。
为了保护一双儿女，尽管再怎么对她寄予厚望，再如何宠爱她，最终也没有封她为皇太女，因为她太了解皇家的冷血，足以毁灭一切情感。
她想在活着的时候，尽全力保护好他们。
……
丰兰息回宫之后，想起今日之事就有些伤心，可他知道大哥是为了家族才对他如此。
他很郁闷，很想发火，可又想起大哥的话，只好先平静下来。
“来人，把御膳房所有人都叫过来。”丰兰息命令道。
很快，御膳房的宫人们站成三排，都低着头。
“今晚凤栖宫的饭食是谁做的？”
丰兰息坐在椅子上，喝着茶。
有几个人站了出来。
裴瑾中毒的事因为封锁消息及时，没有传出去。
当然，主要是因为迫于丰兰息的威胁。
当时，他审视了一圈，眼神凶狠地说道：“如果让本君查到你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别怪本君不顾昔日情分。”
众人被他身上的杀气和戾气吓得不寒而栗，纷纷表示绝不会说出去。
只是人群里有一个贵人的眼神不太对，他脸上更多的不是惊吓，而是焦急。
他的表情正好被扫视的丰兰息瞥见。
随后，丰兰息让他们各自回宫，站在他身后的侍者绕过人群，暗暗跟了上去。
他望着那人远去的方向。
侍者一直跟着那个贵人，看到他七拐八拐，最后也没走回宫殿，而是停在了一个花坛旁边。
正值深夜，周围漆黑一片，但月光皎洁，让黑暗无所遁形。
这里人迹罕至，杂草丛生，还不时传来乌鸦叫。
侍者咽了口唾沫，小步往前走着，边走还边回头防备。
那个贵人背对着他，侍者壮着胆子上前，就快要接触到他时，旁边草丛里突然飞出几个人影。
侍者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一回头却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他认出了面前的人。
刚要开口，却一下就被抹了脖子。
他大睁着双眼，微微张着口，倒在了草丛中。
“回去告诉你主子，要是再这样办事，就不必再合作了。”
“他知道下场是什么。”
那个贵人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人，连连点头。
“放他走。”
那人盯着那个被杀的侍者，冷冷道：“把他处理了。”
“是。”
几个人把他抬了起来，扔到了附近的一口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