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先前的调查，我们的对手防范意识和手段都很强，但他们也不是神仙，只要动手就会出纰漏，因此今夜无论成功与否，对我们来说都是重要的一步。”
交谈的最后，陆绎如是说道。
当时沈宴就明白了今夜行动的重要性，因此万分小心。
但是现在一切都搞砸了，他觉得自己真没用。
“我记得。”他转而看向陆绎，“可是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计划本也有漏洞，正如案件不会没有纰漏。今夜计划是我策划，若要反省，我才是最应该反省的。”
沈宴看向他，慢慢放下了一直抱着的胳膊。
“更何况，今夜也不是毫无收获。”
沈宴略一思考，“你是说那枚暗器？”
陆绎点头，“兰贵君说，你们方才根据暗器推测出了刺客的身份。”
沈宴一愣，挠了挠头，“其实没什么，都是贵君见多识广，我只是顺着说而已。”
陆绎一笑，“沈公子不必谦虚，这是很重要的线索。”
“我还以为他们真的是算无遗策，结果真如同知所说，是在暗器上出了纰漏！”
孟青佩服地说道。
沈宴看了陆绎一眼，“我看你们同知才是真正的算无遗策。”
“嗯？沈大人何意？”孟青很疑惑。
陆绎一笑，“沈公子是在夸我善解人意呢。”
沈宴也勾起嘴角，看似敷衍地说道：“你们同知说得对，我夸他呢。”
孟青在一边看着他们，听得一头雾水。
陆绎白日里对他说的那番话，虽然没有直接劝他，但“若是失败也不要气馁”的意思呼之欲出。
“你们同知能看透人心，实乃当世诸葛。”
孟青挠挠脑袋，总觉得沈宴的这句话有点阴阳怪气，姑且认为他也是佩服同知吧。
“是吗？那陆同知能看透他的心吗？”
陆绎看向躺在地上的赛罕，对丰兰息行礼道：“恕臣暂时无法做到。”
“暂时？”丰兰息起了兴趣，“陆同知的意思是，能办得到？”
“回贵君，这需要对尸体进一步勘验。”陆绎认真地说道，“很多时候尸体会比活人交代的更多。”
沈宴让他说得脊背发凉，尤其是在这深夜里。
“另外，今夜多谢兰贵君相助。”
丰兰息摆摆手，“陆同知不必多礼，是陛下让我来的，正好我也闲得发慌，就过来帮下忙。”
“臣也要多谢兰贵君，若没有贵君相助，仅凭臣和侍卫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
“没事，我就当活动活动筋骨。”丰兰息掰了掰手指头，抻了抻筋骨，豪爽地说道。
随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不确定地问道：“陆同知，你方才说，其中一个黑衣人是瘸腿？”
陆绎一愣，点了点头，“回贵君，若臣没有看错，是这样的。”
“你可是武状元，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看错？”丰兰息开了个玩笑。
陆绎觉得他是有话要说，顺势问道：“贵君是有什么发现吗？”
丰兰息点头，端正神色说道：“我之前跟秦王一起去瑞成酒楼，那个蒙面人当时也是跛脚。”
三人都是一惊，很快孟青说道：“看来这都是同一人的手笔。”
沈宴思考片刻，说道：“金麟卫应该会知道与他们交手之人的情况。”
陆绎没有说话，好像在想什么。
此时，一个锦衣卫小跑进来，行礼道：“同知，问出来了，与同知所料相同。”
沈宴和丰兰息很疑惑，孟青及时解释道：“同知让人留下，在金麟卫苏醒之后问他们沈大人刚才说的问题。”
陆绎点点头，“金麟卫如何？”
“回同知，他们是被打晕，只是受了轻伤，已经清醒。我们正在帮他们把尸体运回去。”
沈宴听到她的话，不敢相信地问道：“大概……有多少尸体？”
那名锦衣卫一愣，无奈地回道：“只剩了八人。”
她的语气中带着惋惜。
沈宴震惊，孟青也是一惊，丰兰息惊叹道：“跛脚还这么能打，若是正常那不得无敌了？”
陆绎沉默了片刻，问道：“与他们交手之人最后如何？”
“据他们回忆，那人到最后已经是强弩之末，满身都是箭，站都站不起来。但是就在他们打算活捉时，一个人从天而降把他们打晕，之后就是我们看到的了。”
陆绎点头，说道：“你回去帮他们吧。”
“是。”
锦衣卫走后，陆绎说道：“现在基本可以确认今夜纵火之人就是先前挑起住户纠纷之人，同时也是胁迫贵人之人。”
“此人与金麟卫的打斗恐是困兽之斗，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会有人来救她。”
“那么今夜来此灭口贵人的就是另外一帮人，但是他们同时还会保护住户，这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沈宴思考着问道。
陆绎微微眯起眼想了一会儿，表情有了些许变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最后只说道：“这恐怕要问贵人了。”
陆绎看向赛罕的尸体。
“问……问他？”沈宴让他说得有些害怕，望了望周围，顿时觉得背后一阵凉意，“这大晚上的，你别吓我。”
陆绎看着他，忍住笑说道：“我方才说过，尸体比活人交代的更多。”
“因此，必须立即验尸。”
为了保证准确性，陆绎直接在赛罕的寝宫里开始验尸。
孟青逐一点亮了蜡烛，殿内灯火通明。
陆绎戴上手套，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工具。
丰兰息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好奇又惊讶。于是小声问孟青：“他竟然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孟青也小声地认真回道：“回贵君，是的。”
丰兰息点点头，继续看他验尸。
殿外的侍卫拿着火把，成为黑夜里的光亮。
沈宴皱着眉在一旁看着，幸亏陆绎这次没有解剖，否则他肯定连回头都不会回。
窗外漆黑一片，微风习习。
陆绎摘下手套，蹲在尸体旁边说道：“他口鼻中无异物，也无中毒迹象，手臂、前胸和腿部有鞭伤，应该是经历过拷打；致命伤在右胸口处，也就是这枚暗器所致。”
“拷打？”丰兰息一惊，“什么人敢拷打贵人？”
陆绎说道：“根据伤痕愈合程度，这应该是他入宫之前留下的。”
“也就是说，他在入宫之前被人拷打过？”沈宴接着问道。
“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存在。”
听到丰兰息的否定，三人都看向他，陆绎问道：“敢问贵君，这是为何？”
“凡是进入后宫的男子，都会经历体检，其中就有检查疤痕这一项。”丰兰息看向赛罕的尸体说道，“但他身上有疤却能入宫，毋庸置疑，他背后肯定有人。”
沈宴说道：“臣之前调查过，他是清琉人，名叫赛罕，确实是别人送进来的。”
“是何人？”丰兰息紧接着问。
“回贵君，是……丞相。”
陆绎看向他，沈宴好像还有些不相信这些是丞相干的。
“丞相？”丰兰息很惊讶。
陆绎及时说道：“涉及案情，目前恐不便解释，还望贵君见谅。”
丰兰息点点头，表示理解，“我不会透露的，陆同知放心。”
“多谢贵君。”
随后，陆绎提议搜查这座寝宫，于是四人和几个侍卫立即行动起来。
孟青在衣柜里搜到了一个包裹，立即拿了过来，在众人面前打开。
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和几件首饰，还有一块牌子。
孟青拿出牌子端详了一会儿，“是出宫腰牌。”
接着她又说道：“可是这不是他的。”
沈宴拿来看了看，发现上面不是赛罕的名字，而是另外一个人的。
“贵君，冒昧看一下您的腰牌。”
丰兰息利落地从腰间拿出腰牌，递给了沈宴。
孟青很想问问，为什么他久居深宫而会把腰牌带在身上，可是这属于以下犯上，身为锦衣卫可不能知法犯法。
但是，估计是怕怀疑到自己头上，丰兰息自己解释道：“我时常会出宫，这不奇怪吧？”
陆绎想到之前他跟裴尚一起出宫，说道：“贵君帮了我们许多，多谢贵君。”
丰兰息刚要说“无妨”，陆绎就接着说道：“但是，为了贵君的安全，若非陛下旨意，最近请贵君莫要出宫。”
丰兰息一愣，点头说道：“我明白，我会配合。”
他挠挠头，看来陆绎是知道他经常出宫游玩的，而且是通过“非正常手段”，只不过没有挑明。
陆绎向他行礼，转头问沈宴：“看出什么了吗？”
“贵人的这块更粗糙，说明时间更早。”沈宴把它们放在桌上，又拿过蜡烛放在旁边照明，陆绎他们也靠了过来。
“贵君的腰牌虽有磨损，但并不粗糙陈旧。”沈宴指着赛罕的腰牌，分析道：“而此腰牌不但粗糙，且磨损相对严重，不像是久居深宫的贵人所能有的。”
“倒像是……经常出入之人所佩。”
陆绎点头，“没错。”他拿出自己的腰牌，“比如说我的。”
他手中的是象牙牌，印着他的名字。
孟青也跟着拿了出来，她的也是象牙牌，同样印着她的名字。
她抬头看了看桌上的那块腰牌，不敢相信地说道：“同知，这……”
沈宴也拿出了自己的腰牌，眼神很复杂。
他的是银牌，上印其姓名。
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锦衣卫身上，孟青有些泄气，同时也很愤怒。
可是身为锦衣卫，她最是知道推测和断定的区别。
她知道现在只是推测，但是有人在把他们锦衣卫往火坑里推。
丰兰息收回腰牌，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