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现在在吴总房间里喝着了，没别人。”
“哈喽哈喽，小韩，我在你们楼上一层，出电梯进走廊左手边第一间，要不一起喝点？”
“不了，你们喝好就好。”
酒店内，吴总的房间里，主场景是一张茶几，茶几射灯下映着沙发上平坐着的两人，以及刚开的几瓶啤酒和上桌外卖的小菜，一人拿着手机打微信视频电话，一个夹着烟。
房间尽头是一张平铺的办公桌，桌上的一台苹果电脑、鼠标、平板、玻璃杯、还有一个手提的电脑包。
房间端头则做了私密的玄关，门敞开着，里外互相看不见。卧室则在茶几对面，只能看到关着的门。
周义所打的视频电话，也就是为了应付“查岗”，在韩舒妍前男友出现之前倒是没少查，后来就少了这一定频动作。
查岗的二十多分钟里，吴总倒了两杯酒，连同周义所倒已经喝了有三杯，菜都吃了大半，进了趟卫生间，进过卧室，接完两个电话，悦还是不悦已经写在了动作上。
“吴总，我自罚两杯！”周义说着，一杯饮尽，二杯陆续倒入。
吴总从办公桌上收起脚，摘下眼镜，穿上拖鞋回到茶几。
“查得还挺严哈。”
“哎。”
三杯过后，周义拿起筷子。
“这三天下来怎么样？”吴总问道。
“还行吧。”周义回答，临危受命，他也没着急处理大小事务。
“开发商对你很满意，想见见你，怎么说。”吴总说。
周义举起杯子与吴总对碰，小饮一口，说，“对接的事情，不急，缓两天。”
“不太像是对接。”吴总说道，“现在的开发商老大，其实是工程那边的，跟我也有些渊源，让我来问问的意思。”
“我们这些大专生，就不去凑热闹了吧。”周义回答。
“啊？”
周义剩下的那杯酒饮尽，接着说，“合作可以，编制，咱们也没想过。”
“不是入国资那边，这个开发商老大，秦总，其实我还得喊他一声师傅。”
周义不语，吃着宵夜菜。
吴总举起杯子，与周义对碰，而尽杯中酒后，又自行续杯，随后细说起了许多事。
“秦总是最早一批房地产人，你入行到现在八年得有了吧。我干了十五六年，而他，是九十年代就干房地产的那一批人。”
“哦？”周义也只能回应这么一句了。
“从房价几百卖到几万几十万的人。”吴总继续补充。
“几十万？”周义好奇发问。
“海外项目。”
“厉害，但我是实在项目明白国内人去海外购置房产有什么意义？装好人出国撒币？还是资产转移？”
“财富到了一定程度，你就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了。”吴总回答。
这话说得相当于没说，两个人继续碰杯，以往时间，如今周义也是老板，两个老板之间的话题，也就更多了，但公司的编制没几个，府城的门店装修也在进行当中，也没到谈团队开支问题的时候。
这一次前来吴总所在的亚城，珊瑚海，也不完全是作为臂膀提供支援。
“那你怎么想的呢？”吴总问道。
周义想了又想，只喝酒，不回答，确实不好回答。
“没有说非要把你按在这个项目，我的师父，不仅悬赏你的职位，还把分销的佣金都提高了。”
“这就非常难得了，且不说羊毛出在羊身上，想着让别人先赚到钱，本身就是大格局。”
“那你怎么说？”吴总把问题又问了一遍。
周义自饮一杯，意味深长，道，“就像当初一样，徐总和您扶我上位，不离不弃，如今我自然会把你的这件事办得明明白白。”
周义花语中把“您”换成了你，在他眼里这个已经不是领导了，更多的是兄弟。
吴总笑着举杯，喝下大半杯。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能者多劳。”
周义话里有话，但吴总是听明白了。
“问完了我，现在有我提问啦。”
“问，知无不言。”
“那天晚上，你跟那两个妹子有没有……”
吴总不急着回答，吃了两口宵夜菜，再道，“都是风雅之人，哈哈，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有还是……”
周义是知道吴总会玩的，当年自己还热衷洗脚的时候，某一个技师发的朋友圈，吴总可谓点赞狂魔，周义是好奇而不敢问。
“你说呢？”
【】
【】
周而复始的清早，黑裤黑鞋白长衬衫，黑鞋黑裙白短衬衫，并排地走进售楼部。
众人面前，周义温和地说着每一句话。
“我是从府城来的外地人，亚城什么地方好玩，什么菜好吃，什么地方值得常去，那就辛苦大家指教一二了。”
对面的销售人员，带韩舒妍共7个，周义给众人的印象还算可以，众人的表情也都危险中带有期待，要知道上一个经理也就呆了四个月左右，再上一个是半个月就主动请辞了。
没有那个案场喜欢流水经理，也没有哪个经理喜欢更新简历。
“革”卦说的是结果，而过程要多久很难说。
“咱们这支队伍早会散前是不是有个打气环节呀？”周义问道。
这个环节，就是早会的所有人接掌呐喊，“珊瑚海，太鲲鲨，爆单！”
“太”是“大一点”，无论对方多强大，亦或者难度有多大，自身这边都比“大”大一点。
“鲲”选自《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以鲲之状态为意，上天为鹏，作为销售，则行动如狼，在珊瑚海的海里，自然就幻化成鲨。
另外两个经理所带的队伍，分别是“东北狼”和“狸花猫”。
东北狼以前叫东北虎，含经理在内的12个一线人员都来自外地，且超过半数来自东三省，立稳脚跟之前的几个月，东北虎确实挺虎，接待客户，陪同客户喝酒，或者其他有客户的参与的活动，那女销售经理pos机都是随身携带的；逼单客户，能把下一级的渠道分销逼得转投“狸花猫”，痛定思痛的东北虎，决定从头开始改变，“虎”是罪魁祸首，改之，叫“狼”，游离状态的哈士奇又经过了一段挣扎期，才慢慢有了点狼样，因为人数最多，卖得也最多。
“狸花猫”本地人众多，四名元老都是东北狼在那儿调过来的，销售经理还有团队成员人高马大，嗓门也洪亮，北方的同事与领导稍微一嗓子，本地的人员就以为对方动怒了，说话做事都拘谨起来，但其实那是正常的沟通交流方式。北方的销售经理受不了本地销售的慢性子，本地人也受不了北方急性子，尤其是发生争执，本地人就没赢过，别人开口就是普通话，再急说话也听得懂，从本土话到普通话的转化本身就慢，飙方言，北方的同事领导又听不懂，一来二去，干脆还是换个队伍吧。
“狸花猫”虽然成交一般，但是回款效率其高，只因不论是银行，还是相关的各行政部门，都是本地人居多，沟通顺畅了，许多事情自然就快。
同一时间，案场的两支队伍也在售楼部内的不同地方，喊着不同的口号。
“你们是不是虎？销售人员都在逼单客户了，还上去端茶倒水打断，好不容易造好的气氛，一个不留神就黄了。”
“这个情况我会下达到所有人的。”
“物业，是干什么的？用一句我们常用的一句话说就是为人民服务，但我特么真是看不下去，哪来这么多神仙队友？开个客户问路，保安还傻乎乎地给人指，人客户都是外地外省来的，还是第一次，都在项目里，送过去不完事了？还指指指指，你是客户我是客户啊？这点服务意识！”
门口一侧的泳池边，物业的李经理被领导肖总训话着。
声音不大，但走到门口都能听全。
进门几步便是前台，两条销售线的队伍也各自就位，案场里二十几个人，就必须准备好足够多的客户。
“这个案场，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哈，怎么回事？”
两个人出到门口边，一边听着拐角处传来训话，一边聊着接下来的分工。
阳光斜射在脸上，周义突然就不说话了，马上开发商就要来了，而开发商准备做的一件事就是统一。
用吴总的话说，“这不仅是人民的意思，也是组织的意思。”
组织是来自国资的地主，人民是带资进驻的施工方。
两量车一前一后停在售楼部门前，却不也不急着开门。
“你跟他们说了？”
“说了的熊总。”
黑色的丰田皇冠，车里，吴总坐在副驾驶位，后排坐着两个角色地位比他更高的，熊总和陈工。
陈工，是总工。熊总，是珊瑚海新引进的施工方，老板，吴总也喊他师父。
早晨八点，两台车车里的人就在酒店的包厢吃早茶，九点零三分，早茶过后正式上班。
“小周什么想法？”熊总问道。
“还在评估吧。”吴总回答。
熊总面型瘦削，眼睛深邃，全黑的小寸头，一身休闲打扮。
前排的别克商务车率先开门，三个人陆续走出，保安速度前来迎接。
“鲁总，沈总，谢总，早上好！”
一嗓子下去已经省去了引荐的环节，听到动静的另一边止住了思想教育，整理精神状态赶往正门。
物业经理是第一二个前来迎接的，接着是方才训话的方总。
几个人各自招呼“早上好”，方总也是笑盈盈，谁都看不爽的表情荡然无存，哪怕四人都被叫总，但这三个总级别远比他高。
“哎，你们干什么的？”方总叫住了两个人。
今天上午，在阶梯教室将有一场会议，被叫住的两个人，一个抱着长方形的黑袋子，一个两手各拿着卷好的物料。
“送物料的。”一个人说。
“啥物料，给我看一下。”方总说着，伸手就向物料。
其中一人，弯下腰把大卷的写真放在地上，另一手解开红色的条幅，让保安拿着一端，后退着，慢慢张开，红底黄字写着——“热烈欢迎楼币考察团莅临资产交流会！”
方总看着物业经理，问：“币圈的人也来了？”
“嗯，他们就借个场地。”物业经理回答。
“你懂资金盘么你？这跟项目有关系么？”
“圈层联动嘛，这里面有钱人不少的”
“你跟好他们，招呼好他们，但别他妈白招待！”方总说道，带“妈”的句子一气呵成。
这个方总，是项目最早一批人，本来是升职加薪的，从各种公关维护，银行的直管部门的都有他；再到采购，审批，他若不签字，诸多神仙就得围着他转；再到各部门的框架建立等等，事他管，人他也管。几年过去，他还是方总，亏在没建立起嫡系部队，在亚城也调不动多方资源，而他能管的东西越来越多，他管起了健身房的跑步机，管起了高尔夫球杆，管起了泳池的水，就是不管人。
这个物业经理来没多久，被他唬得一愣一愣。
“哎呀我……”方总看着物业经理跟着两个物料工作人进案场后，又骂了起来。
“我就没见过这么笨的物业经理。”方总说。
“哈哈哈。”周义只是笑着，拿出烟，走向方总。
第二辆车里的人也走了下来，副驾驶的吴总，后座的熊总，还有另一个矮小的中年男子。
“早各位领导！”周义喊道，脚步跟着迎上去，不知道谁是谁，那就都是领导。
开发商的几个人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示意，吴总快步走到第一排领导边，伸手却是对准后边的熊总。
吴总一一介绍起来，周义一一问候，最后才介绍到他本人。
“小周，我们见过。”
说“见过”的是开发商熊总，如今项目的施工单位，项目里最有钱的一位。
“是么？”周义不敢答别的，简单回应，眼珠子顺逆时针各种转，脑子里无限复盘，信息太多，cpU都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