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想要成功，不是王哥我说，也不是只有我说，相信的在座的许多人都跟我一样，无数次想要以谦恭，最热烈，最认真的去向这个世界求答，我一没优沃的背景，二没丰厚的学识，三我成长以来所遇到的人，混的最好的也就跟我一样，我还能成功么？”
“但王哥我16岁进入社会深造，30岁时依旧没有得到答案。我在厂里干到了线长，工资也超过了一万块一个月，要说剩，在厂里都是包吃包住，开支顶多也就是抽烟和寄回家里翻新房子，大部分能省得下来，但我过得并不开心。”
珊瑚海的负一楼的阶梯图书馆，迎来了一场空前的演讲。
主讲人是高个子，一头烫过的过脖子艺术长发，后脑勺刻意扎一小撮，戴着眼镜，斯文得像博士，体型却像武士，上身一件黑长的圆领体恤，不撸袖子；下半身是纯蓝牛仔裤，鞋子是一双棕色的粗头皮鞋，举手投足又有些像故去的苹果乔布斯。
讲师的背景是红底黄字“成功在于选择——励志大师庄必凡分享会。”
“你们呢？过得开心的请举手！”
“我想从你们的手中接力快乐。”
台下的人，男女老少，老的头发花白，小的看起来也就鬼火少年。
“没有举手的呀，那么不开心地举举手。”
开心的无人举手，不开心的人充满了整个场馆。
“现在我想邀请大家一起，为不开心一起鼓掌。但我们得有我们节拍，一会儿我说一件不开心的事，大家就跟上一拍，比如年底了，有没剩下几个钱，一拍。房东又要涨房租，这就两拍，依次类推，一直到十拍停止，好不好？”
“好，好，好！”
前中后排三处的三人异口同声，吸引了诸多目光。
“今年升职了！”
众人没有反应。
“但公司倒闭了！”
教室里随之拍出一声响。
“老家的孩子打电话来说奶奶突然病倒了！”
两声，讲师说着，自己也鼓掌两下。
“房东说房子不租啦！”
讲师说着一件件不开心的事，底下的听众依次拍着手掌，前中后中有人抢镜，鼓掌不仅手臂手掌动，肩膀身子动，脖子脑袋也跟着动。
楼上的观演者，只一人。
“哎呀我……”
楼下的讲师，手掌盖住话筒，示意掌声心停下。
“感谢的大家的配合参与，大家开心了么？”长发讲师问道。
底下既无声响也无眼神配合，讲师再道，“开心是一定没有的，因为这些问题在我们鼓掌时并没有得到解决。然而，振奋人心是必然的，每一件不开心的事我们都给以饱满的掌声，就像除夕夜的鞭炮响，大家都知道除夕的传说吧。”
这个讲师，话题转的还挺快，刚点到年底，这就要过年了。
“夕是凶兽，每家每户鞭炮的响声，让夕不敢靠近，在没有鞭炮声的地方，村民等着夕，并且设下了天罗地网除夕。刚刚的我们，正像鲁迅先生笔下所写——”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哎呀我……”楼上的周义只觉匪夷所思，骂出来又有点太早。
“你相信自己能成功，就有可能成功。要是不相信，那完了。不是你把成功定太高，哎呀，一般的收获看不上，再一个就是放弃希望了，那就谁都没办法。”
“想成功的朋友们，请跟我一起高声呐喊！”
“好！”
“好！”
底下的三两个人借机附和，台上气定神闲地喊出口号。
“我爱我的家人。”
台下阶梯座位中的许多人顺着口号跟着喊了出来。
“我爱我的亲戚朋友，爱所遇到的一切。我自然也爱我自己。”
“所以我要成功，没有人比我更渴望成功，所以我必须成功，一定成功！”
楼上的周义笑出了声，这是搞传销呢吧。
“但是大家知道成功是怎么一回事么？”长发讲师讲完，一个甩头，健步如飞，同时话筒跟上。
“这位大姐明白成功是怎么一回事吧？”讲师问道，话筒已经递到了一个短发阿姨嘴前。
“成功就是要坚持走完正确的路。”短发阿姨说。
“说得好，让我们用掌声为大姐的参透点赞。”
掌声再度响起，一开始杂乱无序，而后竟然有了节拍。
底下前中后三排分别有一个热情似火的人带动着节奏，他们扭动身姿，将鼓掌拍手变成了一个动感的节目，仔细听像是《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
“好好好好好。”讲师返回讲座附近。
“好！”
掌声戛然而止。
“那么我再请问一下这位大姐你是怎么参透成功奥妙的。”讲师问道。
这位短发阿姨看着众人的眼光，想了很久。
“我想明白了是这么回事，但我却不知道怎么做。”阿姨说。
“谢谢这位大姐，大家有听过一句话叫知行合一么？有没有人听过？”
“有。”
“有。”
“好，很好。如果有听过，我们不妨温习一下，没听过呢，我们现在可以学习起来。这是阳明先生王守仁的心学宗旨，知道怎么回事，知道如何行动，把知识与实践结合起来就是知行合一。我们很多人投资商业也好，投资自己也好，有失必有得，如果感到很累，那么，不是我们选择错了，就是我们方法错了。”
“一两年前，国外兴起了比特币，不少知名企业家都入局数字币，比特币是一种不会磨损，有限发型的等价代码，已经炒到了几万块一个，同类的还有以太币，这是在国外。而在国内，我们中国人也有了自己的比特币。”
与其说风云际会，倒不如说是群魔乱舞。这个时代，有哪个人不想成功？但又有多少捷径可供选择。
普通人改变命运的机会不多，读书可以说是一次，职业选择再一次，改变命运对许多人而言，就是变有钱。有人认为抓住了阶级跃升的救命稻草，却不过是长熟了的韭菜。
“这不报警等什么？”
不知何时，韩舒妍已经站到了身边，她一身黑白，那是只在朗诵会这类表演场合穿的职业黑裙白衫。
早会过后的周义，等来了一地一建组成的联合开发商。随后便跟着开发商进售楼部，上到开发办公层。
留在前台的韩舒妍遵照周义的四字真言“拉近关系”，只要无人在门口附近出现，她便跟前台的妹子们闲聊起来，聊不动之后便四处走走。
而周义上到开发办公层，直接面对的就是项目大老板，五十多岁的熊信熊总。
熊总问了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对项目有什么看法？
第二个问题：如果换周义来操盘，未来几个月打算怎么做。
第三个问题：开个条件，留下来。
这些问题，重要的并不是答案，就好比有些蠢材hR面试，面试者哪怕说了没经验，hR还是要别人说答案，既然如此那就是答案根本就不重要。
周义没有一个问题是正面回答的，但只是贯彻“给信心，打鸡血”思路，老板不易，投资本来也有风险，若说珊瑚海前途未卜，生死难料，说不准下个月就能撤资。说如何如何操盘，那也不是一个人的事。第三个问题，周义回答受之有愧，自己只是来帮个忙怎么就要“卖身”了。
回到阶梯图书馆，上方一楼的走廊处，周义吐出一个字——“别”。
“这不是……”韩舒妍说，但周义的注意力已经已经在别的声音上。
“这里呢，就是我们项目内阶梯图书馆，取自高尔基名言，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下面一层是一楼，阶梯教室在负一楼，置业顾问作为导游带着客户来到了这个天井走廊。
文旅项目，既造景区又造住区，而依靠景区完成商业上的变现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但住区就直接了，客户交首付，银行垫尾款。
而文旅的运营成本是极高，干文旅就似一场赌博。
所以即使旅居盘没法天天开单，但也得保证充足的来访客。
从楼上两人都瞄到了客户，中老年居多。
“问题不大。”周义慢悠悠回应。
“可是——”韩舒妍诧异地看着周义，陌生感油然而生。
这时候的楼下已经换了讲师，与长发不同，此时的平头讲师用的是另外的路子，大屏幕背景也更换了大字报内容，四个大字——“焦虑忧愁”。
“相信看到屏幕上的几个大字大家也知道我要说什么了。这几个字出来时，我最先想到的是我的孩子，读书好了，那我要不惜一切供他上学，读完本就读研，读完研就读博，孩子们有什么错就想月入过万而已。读书不好的呢，我就更担心了，未来他用什么办法才买得起房，彩礼婚房不可兼得，除非家里安排。这其中有一个办法，比如我的车子下班可以拉客，我的房子不长住就租出去。”
讲师非人的言论惊动了楼上的二人。
“我忍不了了。”韩舒妍拿出手机就要按数字。
周义急忙伸手挡住，左顾右盼，又将韩舒妍引到一旁，按了下楼的电梯按钮。
“周义，你不是这样一个人啊。”
“怎样一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里我们得小心谨慎。”周义说。
两个人进电梯，周义这才把话说开。
“不要在家里玩火。”周义对“别”的内容进行了补充。
“哈？”韩舒妍回应，且不说操盘这个大方向，连案场也没呆过几天，周义说的看起来简单明了，但他就跟听哑谜一样。
看着电梯门关上，周义慢慢解释。
“你报个案看起来是救了火了，但同时家里也着了。”
“那怎么办？”韩舒妍问。
“要么更加深入地了解情况，要么静观其变。人家是过家家还是来真的，你我都还不清楚。”
电梯门开了，周义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形色如旧，韩舒妍还是要刨根问底。
人来人往的售楼部，沙盘、样板间洽谈区等，大家都各司其职。
几天时间，现场里的周义各个总都认了个遍，只是没有直接打交道。
“那他们要真是传销集资呢？”韩舒妍继续问。
周义也没有不耐烦，好些问题他也是被问到了才会去思考。
“那也不用我们担着呀。”周义笑道，又跟来往的新同事点头致意。
“先去园区，有些话不方便在现场讲。”周义说道。
“好吧。”
周义加快了脚步，走出售楼部门口，左右还做出指引的动作。
“你这客气，搞得园区你很熟的样子。”
“你刚刚问谁担着来着？”
“哦——”韩舒妍笑了出来。
周义所引的方向，是千亩大盘的“设备总”肖总，之所以叫设备总，是出于别的人或事他都管不了。
“那个集市摊位你们也别太软了，他妈的，商户自己也得讲讲卫生吧。”肖总还在与物业经理长谈，又骂又教。
“肖总。”
“肖总。”
两人一前一后喊着，周义顺手就掏出烟。
肖总见了二人，便打发物业经理，“行了，忙去吧，好好干啊，集团给你撑腰。”
周义递上烟，顺手去点火，肖总躲闪回应，“我有。”
肖总也是讲究，一般来说抽烟的人可分几等，一等烟民有烟有火，二等烟民有烟无火，三等烟民有火无烟，四等烟民，是啥没有全靠向别人借。
“物业这边我看挺好的呀。”周义说道，自然也是好奇如何肖总就爱找物业经理“聊天”。
“是挺好，但我他妈就想骂他两句。”肖总回应道。
周韩二人苦笑，原来是官瘾犯了。
来自开发商的路虎揽胜，驶到了不远处，一看到这车动起来，必然就是来接承建单位熊总的了。
三个人齐齐向熊总打招呼，等熊总先走。
“你们好，辛苦了。”熊总说，大步迈着，大臂摆着，五十多六十岁的人，还在一线忙碌。
韩舒妍眼里，熊总是普通人，带总不带总都一样；肖总眼里，那是上一级的人物，能和他扯淡，却没法谈事；而周义眼里，这人，严格来说，自己得喊师公。
房地产市场很大，但圈子却很小。
“熊总！”
在熊总上车前，更远处的一声喊住了他，男子喊前他就有看到，还是假装要上车。
喊熊总之人，走到了车附近，又喊了一声。
“你个衰仔，我都喊你不要过来了。”熊总说，这一听，原来是广城话。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啊。”
“丢你老……”熊总还没骂完，男子来处，又多了一位阿姨。
“你老妹……你自己来就算了，还要带上你妈！”
三个人面面相觑，露出同样的笑脸，这是家族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