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出访俄国
战争终于结束了。
1638年春，托波尔斯克城市中心，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宏伟建筑——原沙俄西伯利亚总督府内，马爌惬意地仰靠在铺着天鹅绒的躺椅上心里感叹到：“穿越过来19年了，终于又一次住上了具有现代风格的房子，卧室里又有了卫生间，卫生间里又有了洗浴设施和一个马桶，虽然只是一个极原始的马桶雏形，和现代马桶完全没法相提并论，但它毕竟能冲水，能坐在上边，可以在室内解决问题，真不容易啊！终于又感觉到了一丝现代文明的气息。”
只是倒霉的西伯利亚总督为了给马爌腾位置，却乖乖地把他的总督府搬迁到了秋明城，因为原本的西伯利亚总督城托波尔斯克刚好位于鄂毕河的东岸，如今也同样归属了北华。
托波尔斯克实在1587年开始建城，早期只是一个城堡，后来逐渐发展成为沙俄在整个西伯利亚地区最大的城市和统治中心，也是西伯利亚总督区的治所所在，此时已经拥有七万人口。除了是沙俄在西伯利亚地区的最大城市之外，还是最大的军事、行政和交通中心。
托波尔斯克的城市地位一直到十九世纪西伯利亚大铁路通车之后，因远处北方，铁路没有行经那里，才逐渐衰落，被南边的新兴诸城逐渐超越。
元素周期律的发现者门捷列夫就诞生在托波尔斯克，只是由于马爌的出现，不知道这位伟大的化学家还会不会出生在这里？不过即便是仍然出生在这里，马爌也看不到了，因为那是两百年之后的事情了（门捷列夫出生于公元1834年）。
不过，至少在马爌看来，门捷列夫依然有很大概率出生在这里，因为留在托波尔斯克成为北华臣民的俄罗斯人有三万多人，几乎占比一半，他仍然有足够的概率降生在北华的托波尔斯克。
从很大比例的俄罗斯人自愿留下来成为北华臣民来看，对于平民百姓而言，甚至对于任何人而言，不动产都是其财富的重要组成部分，很难轻易舍弃。
其实在界约没有签订之前，北华就已经占领了托波尔斯克，之后的条约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在刚刚结束的这次华俄之战中，俄国人算是亏了血本，不但丢掉了几乎所有的亚洲领土，就连欧洲领土也损失了不少。
即便如此，俄国人也未能阻止克里米亚鞑靼人对其首都莫斯科的洗劫，从东线回师的俄军没能阻挡住鞑靼人，他们虽然最终保住了首都莫斯科，但鞑靼人却把整个俄罗斯腹地搅了个天翻地覆！野蛮的鞑靼人不但把所到之处洗劫一空，临走还掳走了十余万青年男女。
看来这一仗克里米亚的鞑靼贵族们又要赚翻了！伊斯坦布尔和北非的奴隶市场上，白奴的价格恐怕也要因这十余万人的到来而面临价格下挫。
马爌躺在舒服的躺椅上胡思乱想了很多，穿越过来19年了，几乎每天都是在刀光剑影中度过的，自己需要休息，整个北华又何尝不需要休息？是到了休养生息的时候了。
但沙俄一次次在北华这里损兵失地，他又如何会善罢甘休？这次沙俄的损失更大，恐怕需要时日才能恢复元气。但沙俄毕竟是大国，虽然丢掉了亚洲领土，但欧洲的膏腴之地仍然有好几百万平方公里，且还有两千多万“灰色牲口”——世界上最好的兵源之一。
在我这里，借用西方的“灰色牲口”一词绝不是贬义，俄国士兵普遍体格强壮，吃苦耐劳，对饮食等后勤保障要求不高，便于管理，执行命令能力强。的确算是世界上最好的炮灰之一。
所以沙俄一旦恢复了元气，势必不会和北华善罢甘休。以北华现在的体量，即便是每年能组织几十万大明移民过来，但在可预期的未来，也远远追不上沙俄的人口体量和综合实力。
并且这两年连续和满清及沙俄的两场规模巨大的战争之后，巨大的人员伤亡和物资消耗，让一贯好战的北华百姓也普遍产生了厌战心理。所以在马爌看来，是时候自己亲自出马，给北华争取几年和平时光了。
原来马爌因从托波尔斯克城内的各种罗马式，拜占庭式、巴洛克式、甚至还有少量哥特式等风格的建筑中，感受到了久违的现代气息，他忽然想亲自出访俄国，有可能的话甚至想效仿俄国历史上的彼得大帝，亲自前往西欧各国去看看。
这其中，既有马爌想为北华争取和平的打算，但更多的恐怕还是马爌身为一个穿越者对能够亲眼见证历史的好奇，这一点，恐怕马爌自己都不自知。
马爌甚至连以什么身份出访都设想好了，在他的设想中，他就以北华王国王储，大明伯爵的身份前往俄国。
这个身份既足够尊贵，也符合事实，虽然马家并没有王爵，但在事实上，马爌就是王储。
并且王国、王储等身份头衔非常符合欧洲的政治语境和现状，欧洲本身就王国、公侯国一大堆，不存在王国身份不够的情况。
别看欧洲的国家一大堆，但欧洲皇帝的“法统”其实只有一个源头，那就是罗马。后来东西罗马分裂，算是分成了两支，所以整个欧洲，严格来说只有东西罗马这两支在法统上才可称为帝国，其他的最多只能是王国，在往下还有公国，侯国，伯国等。
在基督教欧洲的两支法统上的帝系中，俄国沙皇能够称帝的道统来源自东罗马帝国，俄国之所以能自称自己是东西罗马之外的第三罗马，是因为伊凡三世在娶拜占庭公主为妻，东罗马帝国于1453年灭亡后，同样信奉东正教的俄国即以东罗马的继承者自居，伊凡三世还将拜占庭的国徽——双头鹰也引进俄国。
除俄国之外，德意志帝国和奥地利帝国皇帝的帝统则来自西罗马—神罗一系。
严格来说，欧洲就只有这三个国家具有法统和道统上资格称帝。其他国家在法统或道统上都没有帝统。
比如大英帝国作为当时的世界老大，在欧洲也只能是个王国，直至十九世纪彻底征服了印度，才从莫卧儿帝国皇帝手中获得了称帝的道统来源。
法兰西原本并无帝统，但不世出的强人拿破仑才不管那些呢，硬是强令奥地利的神罗帝统逊位，然后又强令教皇加冕他为罗马人的皇帝。但拿破仑的帝统在当时是不被认可的，因为其在法统和道统上都无法令人信服。
马爌行事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他决定的事情一分钟都不想耽搁，第二天在和几个主要将领商议过后，就立即派遣了一个使团前往秋明找俄国总督商谈马爌出访的事情。
使团团长由刘知远担任，这位刘知远就是当年曾代表北华前往大明朝廷的那位，那时他还只是个小小的卫指挥佥事，乃是个有秀才功名的山西人。
只不过当年只有三十出头的刘知远，如今已经年过五旬，两鬓早已挂满了斑斑华发。
除刘知远外，其余的使团成员还包括几名北华的俄罗斯人，他们主要担任翻译。
另外还抽调了三百名精锐的北华士兵担任使团护卫。
马爌所在的托波尔斯克距离秋明城很近，直线距离只有两百多公里，只不过由于两城所处的纬度都很高，此时恰逢春季融雪期，路上泥泞异常，非常不好走。要知道秋明城已经位于北纬57度10分左右了，托波尔斯克的纬度更高，在北纬58多，两者都比我国最北部的漠河还要更北得多，
短短四五百里路程，刘知远一行用时十余天方才抵达秋明城，见到已经名不副实的俄国驻西伯利亚总督后，由于兹事体大，总督并不能做主，他让刘知远一行在秋明城等待，他立即安排人前往莫斯科请示。
秋明距离莫斯科直线距离都有两千多公里，真正路上所要走的距离更远，所以前往莫斯科的信使这趟请示一下子化去了近三个月时间。
就在刘知远一行等得焦急，准备暂且返回托波尔斯克时，总督安排出的信使返回了，并带回了沙皇的亲笔信。
俄罗斯沙皇在信中表示热烈欢迎尊贵的王储殿下访问俄罗斯，米哈伊尔·费奥多罗维奇·罗曼诺夫沙皇在莫斯科恭候王储殿下的光临。
刘知远一行带着沙皇的亲笔信返回后，马爌立即就开始准备，虽然一部分将领很担心马爌的安全，但马爌却让他们放心，告诉他们这种性质的出访在欧洲稀松平常，别说王储了，国王本人都经常出访。
经过多次交涉，马爌被允许率不超过一千名护卫随行。1638年夏，在高纬度的北方大地上最美，也是最舒适的季节里，马爌出发了。
马爌一行沿秋明—叶卡捷琳堡（当然，此时还不叫这个名字，因为叶卡捷琳娜一世女沙皇此时还没有出生呢）—伊热夫斯克—喀山—切波克萨雷—下诺夫哥罗德等地，于当年夏末抵达莫斯科。
从托波尔斯克出发直至秋明，沿途基本上全是典型的北方泰加林景观，和北华主体领土上的景色并无二致，主要以亚寒带的云杉、冷杉和落叶松为主，偶尔在森林的边缘处才可看到成片的白桦林和欧洲山杨或者黑榆树。
过了秋明之后，随着纬度的降低和北大西洋暖流的影响，阔叶树种所占的比例在逐渐增加。偶尔还能看到已经被开垦出来的肥沃黑土耕地。
在那些还没有被开垦的肥沃草原上，生长着深及马腹的多汁牧草，偶尔也能看到成群的欧洲野牛在悠闲地吃草，有时候还能看到野牛群和家牛群混杂在一起的场景。
盛夏的北方大地气候温和怡人，处处生机盎然，极目所及之处，皆为浓重的墨绿色。
再向西，经过后世被称为“叶卡捷琳堡”城，翻越低矮平缓得几乎感觉不到的亚欧界山——南乌拉尔山脉之后，马爌一行人就算正式进入了欧洲。
这是马爌两世为人，第一次行走在这条路线上，沿途所经之处，马爌无不感叹风景之优美和物产之丰饶，更多时候还在感慨上天对俄国人的偏爱和对中国人的苛刻！
自托波尔斯克开始，愈向西行，那种上天不公的感觉越发激烈，想到不管是此时的大明还是后世的中国，苦难的中国人从古至今无不因土地不足所限，导致社会内卷严重，普通民众即便是在所谓的盛世也生活困苦。食物总是占据家庭支出的很大比例。
而在马爌一行沿途所经之处，皆为膏腴沃野，这样的土地要是在中国，早已人满为患。可这里却人迹罕见，生存资源极端丰富，哪怕是最落后民族中最底层的穷人，在寻常年景，也从不会为食物担心。
让马爌最为感慨的是行经一处农奴所居的小村时，好奇的马爌刻意想去看看俄国农奴的生存状况。就只带了个翻译和两名亲随，令大队人马停在远处，然后一行四人就向小村走去。
路上马爌告诉翻译，就说我们是饥饿的旅人，想要好心人给点食物充饥。
这是一个极为蛮荒破败的小村子，房子全为木制，住的全是农奴或是牧奴，大约有十几户人家，六七十口人。
当马爌推开一户的房门并让翻译说明来意后，手足无措的主妇尴尬地说：“家里实在太穷了，去年的收成也不好，粮食交给地主老爷后，家里就没剩多少了，平日里舍不得吃，也就没有磨成面粉。所以这会儿家里除了肉和奶酪之外，既没有茶叶也没有面包可以招待你们这些远行的客人！”
随后女人从橱柜里端出一盆煮熟后已经放凉了的鹿肉和一盆牛肉，大约都是半盆左右，显然是他们家午饭时吃剩下的。
女主人一边带着歉意解释食物实在太寒酸，请客人谅解，一边极力掩饰因为贫穷带来的尴尬和卑微。
在马爌看来，这一家绝对算是最底层的俄国家庭了，穷到连盛放食物的餐具都是简陋的木制品。除了一些粗笨的农具之外，家里边更是家徒四壁，别无长物。
这里的农奴都没有人身自由，私自逃亡者一旦被追回，可能面临危机生命的严重惩罚。因为俄国佬的土地实在太过辽阔，有了人身自由的农奴随便都可找到一块无主的肥沃土地养活自己，所以俄国的农民必须得限制人身自由，否则谁愿意给别人免费种地啊！
大明的农民倒是有人身自由，可他们除了租佃地主的土地，忍受地主的残酷剥削之外，又能到哪里去寻找乐土？
马爌心里边还感慨这里的底层农奴和大明的底层佃农完全不同，这里的穷人营养充足，红光满面，一个个身材高大、筋骨粗壮。和萎靡麻木、骨瘦如柴的大明农民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马爌正走神间，女主人又往粗笨的餐桌上摆了一大盘子刚刚切好的奶酪，一边示意马爌等人食用。
马爌几人都胡乱吃了几块肉，还别说，这种盐水清炖出来肉虽然没有过多的调味，但也还算可口。
马爌又拿了一小块切好的奶酪放到嘴里，这家女主人的手艺还不错，奶酪的味道很好，虽然这是块只经过轻微发酵新鲜奶酪，但奶酪的味道已经被引出来了，香醇之中略带点儿奶酪特有的酸苦味，盐度把控得也很适中。
临走时马爌放了两枚北华银元在桌子上，没想到女主人竟然认得是大明的北华银元！这大大出乎马爌的意料，北华银元竟然已经流通到欧洲了！
女主人说什么也不要，说几块肉而已，算不了什么，再说给远行的旅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是人之常情，上帝会保佑他们的，并不需要得到旅人的回报。
但马爌坚持要给，两枚银元的诱惑，对于这家穷苦的女主人来说显然是难以抗拒的，女主人又稍稍矜持了一下后还是收下了。
收下了贵重银元的女主人显然很有点过意不去，她进到卧室里好一通翻找，最后从卧室里拿出了一个肮脏的布袋子，然后把盆子里剩下的所有肉一股脑都倒了进去，又转身拿出一大块尚未开封的干酪塞进了袋子，足足有好几公斤重，然后递给马爌示意他们带到路上吃。